第20章：织女星（二十）
「过三天就是新年了耶。」 “啰嗦。” 鹰也在青司的宿舍里随口一谈，顺便将手中的啤酒罐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这是学期末的散学典礼结束，学生们狂欢过后的教室里一片凌乱。 大部分学生都已经早早离开，甚至有的已经离校，只剩青司跟鹰也在课室内。因为雪雫说要回宿舍收拾好东西，所以她也提前走了。 「我是在想你正为雪雫的愿望而烦恼。」 “…老鸟你好烦。” 青司的心中所想很容易被猜中，他不爽的回应鹰也的调侃。 「那么想好了没有。」 “不然你当我让你留下来干嘛。” 「让我帮你支招。」 “嗯，毕竟是时隔多年再次的踏进弓弦羽家门。” 他心中清楚当初选择了逃避的自己，现在又要三天后重新踏入那里，青司内心十分矛盾。 「这些年你都没有回去看过她哪怕一次？」 鹰也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自己，青司无法否认只是侧过身点了点头。 「不仅是个菜鸟，你还真是个大渣男啊。」 「我说，她的愿望是啥？”」 “没仔细说，大概是……” 青司仰头回想起刚结束散学典礼的时候。 当同学们听完学园长的讲话完毕散去后，青司才刚刚和迟鐷老师聊完，他就又被一直跟着自己的雪雫拉走了。 「青司，等等我。」 雪雫直接跑上去扯住了他制服的后领，转过身看她似乎有点生气。 “干，干嘛？” 「嗯，你还记得一星期前——」 没等少女说完，青司就像是触电一样的想起了什么，一副要逃避的样子直接打断她的话。 “呃，那个雪雫小姐……” “请你原谅那时候我的大言不惭，我是开玩笑的。” 「开玩笑——」 雪雫的目光看得出来不容自己逃避。那是学期末时候的实技考试中，青司放的大话，结果就是不仅没赢，还输的很惨，后果就是他要实现雪雫的一个愿望。 「难道你以前说的话都是开玩笑的？」 但她好像又非要确认什么似的又开口说，语气显得忧虑。就连扯着他后领的手所施加的力度都小了。 这是青司的软肋，他不可能否认。 “不是。” 鹰也大概听完了青司的描述，然后一副一切都明白了的连连点头。 「菜鸟，你就去实现她的愿望吧。」 “但是我还是对那里多少有点……” 青司低下头不想继续说下去。 「当初寄人篱下也是没办法之举，更何况之后你也搬出去了。」 「而且你以前也自己说过，因为你父母的关系，你才得到怜悯和同情，但无论事实是什么样的，我都劝你去。」 鹰也的话是这样说得好听，毕竟又不是他自己，青司抗拒的不仅是害怕再见到当初的大人，还有在那种地方的话，他担心自己会慌的连跟雪雫说话都不敢。 结果还是在鹰也的怂恿之下去了雪雫的本家，那是一处望不到头的宅邸，除了感叹不愧是名门之外没别的了。 虽说跟儿时来玩的时候没太大区别，但现在的青司甚至不敢迈进门，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即使雪雫打开门后，一眼看过去也是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在。 「2021年的最后一天，青司欢迎你再次回来这里。」 身穿着私服的雪雫转过身看向依然呆站在门外的青司并伸出手。 “确实时隔多年了。” 青司没有握住她的手，但走向前并往里望去，果然氛围就跟外面不一样，哪怕是空阔幽静的场所。 「…青司。」 本该是由自己引领着他，可结果变成了青司走在最前面，雪雫跟在后面。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青司是强撑着的面子，实则内心慌得要命。不知道多年以来没见这里的人，自己的父母不在之后，他们还会不会给他好脸色。 弓弦羽希子，弓弦羽家的现任临时家主，自从弓弦羽家十年前在那场“大崩坏”事件之后，如此重大的变故让弓弦羽家的根基都受到动摇，为了维持稳定的运行，这个年迈的老人再次扛起重任。 那是一双跟雪雫几乎一模一样的纯黑色瞳孔，深邃的眼神再加上严肃的脸色让青司远远望去就已经感到一些慌乱。 整个宽大的屋子里，只有雪雫和希子两个人而已，似乎是提前知道青司要来，人为的让往日的仆人放假。 招待青司的是雪雫亲自动手，她的动作熟练又专业，茶文化和礼仪表现的让青司看得眼花缭乱，稀里糊涂的就被牵引着坐在了雪雫祖母的对面。 整个过程雪雫都是怀带着微笑，可一声不吭，等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她就像是安静乖巧的小猫一样端坐在祖母的一旁。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这个老人上来的第一句话并不是打招呼问候，青司听得心脏狂跳，琢磨着她到底何意。 要是自己的好友浅苍鹰也这么跟自己玩谜语人那套，青司肯定会直接就骂回去。但眼前的是弓弦羽希子，他甚至不敢直接跟她的目光直视。 “北冈青司。” 沉默十余秒后，青司开口回答。 「欢迎来访。」 另他想象不到的是这个老人竟然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还正式的做出问候。 「多年未见，无论对我还是小雪来说都有些惊讶。」 「青司，你的变化很大。」 希子说完就将桌上的一杯茶喝上一口，她的目光一改刚开始时候的严肃，现在变得十分的温和，这就跟青司儿时记忆里的她一样。 “我也是对您和雪雫的变化感到吃惊。” 「真会说话。」 「但我可没有什么变化，毕竟人也老了，但小雪可是……」 希子刚想继续说，一直坐在她身后的雪雫总算是坐不住的悄悄伸手扯了扯希子的衣角。 （奶奶你别乱说…） 希子回头看了一眼一脸幽怨的雪雫，并不在意的又看向青司。 还以为这次谈话会是一段很漫长的煎熬，然而实际上青司和弓弦羽希子的交谈甚欢，雪雫的担忧也消除了。 但因为祖母总是有意无意的说起一些关于她的往事来开玩笑，最后雪雫直接羞愧的选择离开，只剩下希子和青司继续交谈。 「您希望我去学习剑术？」 “嗯。” 「但是为什么？」 青司不解的面带疑惑。他对学习剑术根本提不起什么兴趣，虽然看英树晴彦挥动剑刃的样子觉得很帅，曾经也一度想学，但是因为三分钟热度，根本坚持不下去。 「友哉…啊不，你们的迟鐷老师说你有天赋。」 “那个混…迟鐷老师的话，您可别当真啊。” 青司想起了雪雫送给自己的「狐雨」，他在想是不是因为这个事情，所以希子才会想要自己去学剑术。 「青司，一直以来，你的父亲在你的眼里是什么样的印象？」 希子将目光正视他。 父亲在自己眼中的印象，青司不断问内心，可是得不出什么结论，父母的离去后，青司就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逃避手段甚至包括主动去逼自己忘却父母。 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他们从没有要说让自己以后要当什么阴阳师，那短暂的只有几年跟父母相关的记忆，父母跟他交谈时的话，他们也都只是面带笑容的去满足青司的无理取闹而已。 “父亲，他是一流阴阳师。” 最后青司只能搬出这种其他人给父亲这种赞誉的话来应付。 「北冈透在成为一流阴阳师之前。」 「他就是一名出色的剑术家。」 「或许放在十年前，他也会是在日本的当之无愧的第一。」 第一，比电视中、被同学们经常讨论和奉为偶像的那个人，挥动着“妖刀村雨”的英树晴彦还要更强？青司有点不敢相信的瞳孔微微颤抖，他从来不知道父亲还有这种事。 “但是弓弦羽奶奶，我现在才开始学习的话，会不会太晚了点？” 似乎因为父亲而鼓舞的原因，青司开口小声的提问。毕竟在很多人的印象里，著名的剑术家的后代，他们都是从小就要开始学习的，锻炼对“剑”的认识和理解，也就是所谓的有天赋，还比一般人更努力。 「不晚，相信你自己。」 「友哉他应该不会看错人。」 晚餐过后，青司跟雪雫离开弓弦羽家的大门，按照雪雫的愿望，青司要今天一天都陪着她，所以是跟着雪雫在附近的公园乱逛。 他并不知道走在前方的活泼少女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既然是她的愿望，青司只好闷着头跟上来到她的旁边。 「祖母的话，青司你不要在意。」 “说让我不在意可真难办。” “而且，我说不在意的话，你信？” 青司说完加快了一点步伐，弓弦羽希子跟他的谈话，他不可能会不在意。 看着青司这么坦率，原本还有些担心的雪雫反倒是轻松了许多的加快步伐跟上前方的青司的脚步。 「其实你当初说要赢了我的话，我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这多少有点打击人啊。” 雪雫一本正经的说这些话另青司莫名不爽的抬起手敲了一下身边这跟自己并行的少女的头。 看着漫天的人们燃放的迎接新年烟花，她侧过头看向青司像是在犹豫什么，然后开口。那个声音十分微弱，听起来纤细又轻柔，微微泛红的少女脸颊让青司看得有点沉迷。 「青司，很开心吗？」 “…呃，应该是开心的吧？” 少年无法理解她为什么问这个，只是下意识的回答。 「那个…青司还后悔走上这条道路？」 这次少女的声音变得有些谨慎和焦虑。青司只觉得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真的是够单纯的，明明已经过了一个学期的时间，还问自己后不后悔。 然而他并没有十分肯定的开口回应。 “我也不清楚以后会不会后悔，但至少现在来说不后悔。” 「太好了。」 然后，少女像是消除了内心焦虑一样的轻笑出声。 或许这还是青司第一次见到或者第一次在这个年龄，见到雪雫如此放飞自我的笑容。 「青司，你要去哪？」 “看星星。” 「一起去吧。」 雪雫根据从鹰也那里得到的信息，自然知道现在的青司有天文观测的爱好，只不过当时的鹰也没有具体说。 「你在看的是什么？」 抵达附近公园的山坡后，看着躺在草地上注视夜空的青司，坐在一边的雪雫发出提问。 “织女星。” 然后他开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