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飞上天空的恋信纸（下篇）
「鬼屋好好玩！」最先走出黑暗阴森的鬼屋后小堇开心地喊着，然后嘿的一下子扑到在她之后出来的空瞳的怀里，把可爱的脸蛋蹭着望远镜软乎乎的猫毛，『喵呜~』望远镜无奈地抖了抖耳朵，然后和空瞳同时看向后出来的纹彩和阿步，两人之间的氛围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看起来已经轻松了很多。 「咦？雪夜她们还没出来吗？」纹彩四处看了看疑惑地说，阿步挠了挠脸颊意有所指地道「嘛啊，他们两个的话…」纹彩沉默了下来，作为好友她当然早就看出了两人之间氛围的不寻常，结合上自己的遭遇和雪夜庆典时候的反常她已有了猜测，如果问她现在的心情如何，有点像是平常看惯了的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掀起了滔天巨浪，面对那可怕的变化却只能站在安全区里无力看着的心情。 没出几分钟两人就出来了，不过看起来两人间的氛围并没有和纹彩阿步之间一样得到缓解，甚至好像变得更加僵硬了。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雪夜歉意地道，「没关系的，我们也才出来不久，毕竟很暗嘛」纹彩微笑着说。阿步靠近默默不语的千载小声问『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千载叹了口气没有回答。『我去，明明失恋的不是你，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要沮丧啊？』阿步心中腹诽。 …… 「呀啊啊啊啊！」「喔嗷嗷嗷！好快啊！」小堇和阿步这对兄妹的大喊声在过山车上响起，呼啸的风从千载他们的周身吹过，世界不断地旋转颠倒，一根根看起来可怖的铁柱子在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距离擦过，危险与刺激，都没有时间去思考其他的事情，只留下最纯正的求生欲和恐惧心理爆发出的尖叫和冷汗。 「啊哈哈！好好玩！」但是一从过山车上下来小堇就十分有活力地蹦蹦跳跳起来，相反阿步则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真羡慕年轻人啊」他说道，「你年纪也不比小堇大多少吧」千载吐槽道旋即又叹气道「不过这玩意我是不想坐第二次了…对心脏不好」 「雪夜你刚才叫起来好可爱！」纹彩抱上少女，雪夜脸颊微红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纹彩又遗憾地看向一旁抱起留在地面的望远镜的空瞳道「不过空瞳完全没有叫呢~」 「纹彩叫得很大声，『哇啊啊要撞上啦』『咦诶诶诶怎么还有啊！』之类的」空瞳以平淡的语气模仿着，听起来十分怪异，纹彩也羞红了脸。 『喵呜~（我也想要坐坐看啊）』望远镜摇了摇尾巴很不甘心，空瞳像是看穿它的想法一样双手插在它的前肢腋下呼呼地转起了圈，虽然没让它体会到过山车的感觉倒是体验到了加速版旋转木马的感觉。 在夏天最受欢迎的地方当然是游乐园里的水世界，瓷砖、滑梯、泡沫垫到处都是海蓝色的，冰凉的水充斥着这片空间，躺在水中看着同样蓝色的澄澈天空，再也分不清上与下、天与地，心灵仿佛脱离了rou体，得到了自由。 千载此刻就是这样的心境，所有的烦恼通通丢掉，只要享受这夏日里的快乐就好。 「嘿咻！」啪的一下，排球砸到了他的胸口，他在球弹开前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然后抬起头便看到雪夜踩着水走了过来，她在和纹彩她们玩水中排球，不得不说排球这东西真是厉害，沙滩能打，水里也能打。 「给」他尽量自然地把球递过去，少女双手接住把球放在身前却没有立刻走开，而是默默地盯着他，直到他浑身不自在地扭开目光后才说了句「我走了」然后转身离开。 「哈我到底在做什么啊？」千载看着远处的少女身影重重地叹了口气，总觉得今天叹气的次数有些多。 再也没有泡在水里的心情，他从水池走出擦了擦身子在一旁的地砖上坐下发起了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冰凉的东西碰了一下他的肩膀吓了他一跳，回过头一看发现是纹彩，抵住他的是一瓶冰绿茶，「很凉的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口。 「哼~」纹彩在他身边坐下，不自然地隔了一个人的距离，这不是平常的纹彩，「你好像在烦什么？」 「你不也一样？」千载不客气地反问，纹彩不爽地用手中的另一瓶水撞了他一下，而后似乎经过很多次纠结后地开口说「不要让雪夜伤心……」 「……」千载沉默以对，「…你肯定是做不到的吧」纹彩抱膝苦笑说「这么说的我自己也没能做到」 「你那边果然也是吗？」千载意有所指，纹彩轻轻嗯了一声，「你和我一样都是不擅长面对这种变化的人」她道，千载静静听着，眼睛透过手中的饮料瓶身看着这片蓝色的世界。 「不过无论要思考得多么费力，都一定要思考出结果，然后努力地传达给对方，你的话一定没问题的」她歪头看向少年，「那你还专门跑过来和我说？」千载轻笑。 「这不是怕你不够谨慎伤害到雪夜嘛！」少女站起身子，夕阳下雪白的肌肤有些耀眼，让千载不由地眯起眼。 …… 「一次最多坐四个人，我们这边有六个人怎么坐？」在摩天轮前排队的阿步看着告示牌问身后的其他几人，「就这样坐吧，也没什么」纹彩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说，阿步之后就是她、空瞳还有小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雪夜和千载留在了最后。 对这个安排还是孩子的小堇自然是有些纠结的，她很想大家坐在一起，但很明显不切实际只能沮丧地拉了拉千载哥的手，「没事，下次一起坐就好了」千载柔和地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 阿步看了看纹彩，又看了看没有意见的雪夜和千载，挠了挠头，最后选择不说什么，而空瞳只是抱着望远镜排队。 「好的，希望你们玩得开心~」在坐上摩天轮前招待员小jiejie笑着给千载和纹彩关上门，大概在她眼里这两位就是标准的情侣吧。 摩天轮缓缓转动，座舱里少年与少女沉默而坐，彼此都没有看向对方，只是透过有些模糊的窗户眺望着远处的夕阳、房屋、街道，那里有正在回家准备做饭的主妇，有玩累了要回家的孩童，有忙碌后下班的上班族，很多很多的人就要结束平凡的一天回到家里，而现在他和她也是在度过自己平凡的一天，只是其中有了一些波澜，但这个波澜并不特殊，很多人的人生里都有过，她们也并不觉得自己特殊。 即便如此，即便这个问题再多人遇到过，他们也没有标准答案可抄，因为他们平凡却又独一无二。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不知道说了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会如何变化，不知道的东西太多，即便两个人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此刻也对这份担忧束手无策。 当摩天轮走到了四分之一的时候千载先开口了「谢谢你陪我坐这一趟」聪颖如雪夜恐怕早就看出这是纹彩故意安排的，但她没有拒绝，即便是在自己说了那样的话后…… 「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雪夜表情冷淡地说，「而且我也想知道你还想对我说什么」 「与其说是我说什么，其实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千载诚挚而又尴尬地说，座舱里陷入了冰冷的沉默。 「…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雪夜语气明显有些不愉快，「抱歉，但是我觉得之前的回复太过浅薄了，雪夜你的话，一定是经过很多次的深思熟虑才会做出那样的…告白的吧，而我却只是那样简简单单地回复了，作为朋友，不能理解你的心情，就这样回复，我总觉得是错误的，抱歉，好像是有些不知好歹，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想知道」千载低头郑重其事地道。 雪夜看着少年，许久的沉默过后抿了抿嘴唇「拒绝了告白后还硬要剖开女生的心来看，千载你真是差劲…」「…嗯，我知道这样很差劲，但我觉得非这样做不可，雪夜，能对我说吗？」千载再一次道。 …… 每一个同龄人都觉得雪夜是一个幸运的又幸福的女孩子，天天有高大上的轿车接送，穿着打扮也是最时尚可爱的那一批，更别提住着的那超大房子了，每个人看向她的目光都显示出羡慕、嫉妒……与疏离，那是对另一个世界的人的目光。 女孩早就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不仅在于外人看到的这一切，还在于她不能只为自己而活，她还背负着家族的责任。 从十岁的时候开始，她彻底失去了童年，每天生活在学校和家两点之间，回去的路上只能透过轿车窗户看到路旁同龄人的结伴而行与欢笑打闹，她十分羡慕。 她反抗过，在夏日庆典逃出了家，有了一段宝贵的回忆，但是那仅仅是一片黑暗中的一点光，她的内心还没能坚强到靠着这微弱的光坚持下去，所以少女冰封起了自己的感情和期望，只要没有期待便不会有痛苦。 直到一次参观天文馆，小时候母亲曾对她说过『成为天文学家』这样的话，然而那是欺瞒，如今的女孩打从心底里厌恶着星空。 「来，大家笑一个」领班的老师拿着照相机，然而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照片里唯有这名女孩依旧冷着那张可爱的脸。 「千载，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呀」一个声音有些熟悉的小女孩从她身后路过，还叫出了她印象深刻的一个名字，雪夜立刻回头，便看到了那熟悉的三个身影，说话的是纹彩，听了她担心的话后名为千载的男孩却毫不在意地看着手里的像是地图一样的东西说「有什么不好？我们只是在探险而已」 她偷偷跟了上去，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冒险这个词刺激到了她一直隐藏在心的好奇心，也许是想要再和三人说说话，又也许是想要叛逆一次，无论如何她最终选择跟了上去。 她跟着三人绕来绕去，在天文馆里走得迷了路，「完蛋了！这下回不去了！！」纹彩抱头，「回不去了？」看起来有些呆呆的空瞳歪了歪头，「别听纹彩瞎说，怎么会回不去呢？只是个天文馆而已」千载拍了拍胸口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然而哪怕离得有点远的雪夜都能感觉出他的底气不足。 纹彩用小拳头锤了锤他的肩膀鼓起脸颊埋怨「都怪你要找什么遗落的星象馆！这下回不去了，呜呜」她把脸埋在男孩的背上哭了起来。 「别哭啊！肯定能找到的，我这地图可是从很古老的书里找到的，这星象馆这么多年都没拆过，肯定能找到的！」千载有些慌张地安慰纹彩。看到这一幕雪夜内心不由地升起一丝羡慕，真好啊，有人这么在乎自己。 又走了一段路，千载突然对着地图和一道门反复看，然后兴奋地说「找到了！」他啪地一下推开门，广阔的空间里一个存在感强烈的机器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看起来好像很久没用过的样子」纹彩看了看四周，虽然有按时打扫的感觉，但从物品摆放上来看这里应该不做放映室很久了，「好大的房间~」空瞳仰起小脸语气带上一点惊讶。 千载和之后的雪夜则完全被那个巨大的机器所吸引，「是星象仪！」纹彩发出惊呼幸好赶紧捂住了嘴不然就被发现了。 「好大的星象仪啊，而且看起来也很老旧了，这里果然是最开始的天文馆啊，哈哈，怎么样？我没骗人吧！」千载得意地对一旁的纹彩说。 「好啦好啦，既然找到了我们就赶紧回去吧，不然被发现就遭了」纹彩四处看了看，有些空旷的房间让她有点不安心。 「不知道这星象仪还能不能用，这么大的星象仪肯定很壮观」千载却是还不打算走。 「哦？没想到还有小客人啊」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循声看去，之间房间的另一处门里走出一位拄拐老人，他一头白发戴着眼镜，看上去很博学和亲切。 「啊咧！」千载被纹彩和空瞳推在身前面对老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老人却是微笑着说「你们…对她感兴趣？」他说着用手指了指那巨大的星象仪。 千载连连点头，老人眯起眼睛颇为感怀地说「真好啊，在你退休的时候还能有人记得你，还以为你会和我一样就这样慢慢地从这座天文馆里消失呢」听这语气好像是在和星象仪说话，「古怪的老爷爷」纹彩小声地道。 「老爷爷，这台星象仪还能用吗？」千载充满期待地问，老人有些感伤「今天是她的最后一天，我是专门过来看看的」 「诶？已经不能用了吗？真是遗憾啊，这么大的星象仪放映出来绝对非常漂亮吧！」千载十分遗憾的样子，看起来他的确很期待。 纹彩和空瞳也一并看向那巨大的星象仪，说实话没有期待肯定是假的，那么浪漫的星空肯定会想要看一下的。 老人看着三个孩子，突然展颜笑道「如果只是一小会的话，她应该不会介意的」 「「「诶！？真的吗？」」」三人都激动地问，「呵呵，这可是我们的秘密，不能对其他人说」「了解！」 老人走近星象仪，熟悉而又怀念地cao作起界面，不一会儿整个房间的灯都关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星象仪释放出的光芒充斥着这片空间，广阔的穹顶投影出黄昏的景色，而后时间慢慢流动，橙金色的天空渐渐被蓝色被黑色所覆盖，第一颗星星启明星金星出现，旋即越来越多或大或小的光点出现在了天空，广阔的空间下那浩瀚的星空让人心都静了下来。 「好美啊」纹彩抬起头，小脸上都是惊艳和震撼的表情，空瞳的眼中同样闪着光。悄悄跟在后面的雪夜这一刻也呆住了，这一瞬间的美仿佛最强烈的炸药一下子将她内心的冰墙炸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这是…什么呀？」她呢喃着，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黑暗中只能看到他那双明亮的眸子，此刻正闪烁着好奇的色彩「你也是偷偷过来的？」千载小声问。 女孩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男孩面前总觉得有些忐忑，「唔…你好像哭了，这么喜欢星空吗？」千载有些惊讶。 「我想起了一些事情」雪夜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嘿诶，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吧」「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果然还是喜欢星空呢」「当然了，这么漂亮的星空谁会不喜欢？」千载自信地说，「…我以前因为一些事情讨厌过星空」雪夜小手绞在一起说，「哼嗯~那一定是很难过的事情吧」「嗯，非常非常难过的事情」 「我遇到不开心的事情的时候就会经常跑到小岛那边的坡上看星星，那可是个好地方，如果你以后心情不好的话也和我一样去看星星吧」 「可是我晚上出不了门…」 「啊！我懂，你家长肯定也是很啰嗦的那种是吧」千载突然义愤填膺起来「对付这种家长就一定不能轻易妥协，那样只会让他们为所欲为，应该这样，先强硬，再让步，最后给他们台阶下，比如说借口只有晚上出去看看星星散散步才能睡好觉，不然失眠学习成绩下降之类的」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雪夜有些跃跃欲试但又感觉不大好，「没问题，再说是他们过分在先嘛，太听话可是会很吃亏的哦」千载说着说着笑了。 「嗯…我会试试的」雪夜乖巧地点了点头。 简单言语过后，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坐在座位上观看起了这个古老星象馆最后的展示。 …… 此刻两人看着同一片黄昏，同一个夜晚。 少女手按在座舱玻璃上，注视着远方，她刚才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和少年的第一次第二次相遇的事情，从那之后她便偷偷关注起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察觉到了这份感情」 橘金色的阳光洒在少女身上，她转头看向少年「因为喜欢上了你，我变得很容易幸福也很容易痛苦，没有见到你的日子，我会觉得天空都是灰色的，见到你的日子，我的脚步都变得轻快，听到你的声音，甚至能和你说话，我会一整天都怀抱着喜悦的情感，我像个傻瓜一样抱着这份暗恋的心情」 「我甚至想过如果可以一直不告白的话，抱着这样简单的幸福也未尝不可，但是我是个贪心的女生，想要拥抱更大的幸福，想要离你更加得近，想要比谁都要更加靠近你」她垂下眸子，不再言语。 少年沉默良久，在心中不断咀嚼着少女的言语，他没有丰富的感情史，也没有多次被人告白的经历，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想要认真对待重要之人感情的少年，他尝试去理解对方的感情，然后努力去思索自己的想法、感情，他竭尽全力地得到了答案。 那是无比残酷却又无比真实的想法 「谢谢你喜欢我，雪夜，但是，对不起」 少女眯起眼睛，弯起眉角，努力尝试露出笑容，然而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从眼角流出「嗯，我收到了」 黄昏已过，远处启明星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