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慧简大师
鹿晓白脑筋急转弯,道:“我叫陆……仁,仁义的仁……”陆仁,就是路人,反正我就是一名过路的,随时都会离开,她作如是想。 “陆仁?那表字呢?”元颢心里暗笑。 啊?表字?鹿晓白愣住了。表字都是大名涵义的注解或延伸,古人就兴这个,我怎么没想到? 当然,这点小事难不倒她,既然李白可以字太白,陆仁也可以! 当下谦逊一笑答:“字大仁,你可以叫我陆大仁。”彩鸢捂嘴偷笑,太佩服自己的小姐了。 陆大人?连胡诌个名字都要占尽便宜!这怎么会是草包? 元颢叹服,当下强敛笑容,正色道:“好,我元颢元子明,与陆仁陆……大仁,今日在佛祖面前结为兄弟……” 他顿住了,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兄弟?人家明明是女子! 鹿晓白倒是爽快,劈哩啪啦地:“我陆仁,与元颢今日结为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 “死”字没说出口,突然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今年十六了,不知元兄贵庚?” “颢痴长九岁,今后就称你陆弟。”好笑地望着她,不知她脑瓜子里又在打什么怪主意。 哇,足足大了九岁!好老!转念一想,人家今年也才二十五岁,只比我的真实年龄大了两岁,是这具身子太小了。 眼珠子转了转:“你比我大九岁啊?那刚才的盟誓不算,重来重来。” 见他一脸困惑,原本邪魅的俊眸也因内心的不解而显得纯澈无佞,只好解释道:“你想啊,如果我们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话,那我岂不是比你少活九年?太不妥了,你也不忍心的对不对?” 元颢呆了三秒,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彩鸢也捂嘴偷笑。 “嘘——严肃点!嘻嘻哈哈的,佛祖会生气的。” 她转头对佛像认真道:“佛祖莫怪。今日我陆仁与元颢结为兄弟,从此有福有享有难同当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元颢还没笑够,被鹿晓白逼着重复了一遍誓言,感觉就是在玩过家家。其时他跪在她的左侧,好气又好笑地望着她,只见她双手合掌,闭着双眼虔诚地祷告。 一头青丝悉数绾至头顶,束以紫玉发箍,单以白玉簪固定,簪首雕着一只大鹏,似欲展翅冲向云宵。 一袭松花绿宽缘暗纹大袖的襦袍,穿在她身上,非但不显得滑稽,反而平添几份儒雅与英气,俨然风`流倜傥翩翩公子! 没有伤疤的左脸线条柔美,弯长的睫毛如一把刷子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鼻子悬挺而秀气,薄唇微翘而红润,假如没有那条疤,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而她笑时,那颗调皮的小虎牙非但没有影响美观,反而令整张脸更加活色生香。她是如此活泼可爱,我却听信传言,以为她是一无是处的废物,白白错失! 听说,她破相是因为投潭时被水底的破瓷划伤。而之所以投潭,是因为……想到这里,他心中一荡。这世间,竟有一个如此美好的女子为我自尽,而我却不知珍惜! 此刻她就在身边,然而,使君虽无妇,罗敷却有夫! 当时花开咫尺懒顾,回首却已天涯!天意弄人!既已错过,何必重逢! 元颢久久无法平静,胸间填满懊丧与不甘,心尖一缩,竟似渗出血丝。 礼毕,彩鸢扶着她走出主佛殿,元颢无法掩饰满怀的关切,问:“陆公子累了吧,不如休息一下?” “好吧,我口渴,有没有水喝?”鹿晓白不想逞能了,那酸菜熘肥肠不是一般的咸。 “陆公子请随我来。”领着两人穿过侧殿,走过狭长的巷子,见有一门,如紫禁城的端门一样巨大,走进去一看,是一个大院落,原来是僧人的宿舍。 走到一间略大的僧房前,朗声道:“慧简大师可在?” 里面走出一位六七十岁的僧人,一袭金线斜格褚红袈裟罩着微福的身躯,翩然而不失矜重。足踏褐帮黄面罗汉鞋,颈挂鬼眼沉香大佛珠,头戴六瓣金莲毗卢帽。面色红润,银须飘飘。 见到三人,双手合什,微笑着唱了个喏:“三位施主,老衲在此有礼了!” 元颢笑着回礼,道:“颢今日带着两位朋友来叨扰大师了。” “哪里哪里?三位请进!” 鹿晓白有些拘谨,彩鸢更是惊惶,两人都老老实实地行礼:“见过慧简大师!” 慧简大师让了座,叫小沙弥斟茶待客。鹿晓白是真的渴了,端起茶杯就一饮而尽。再倒,再喝,连喝三大杯才感觉好受点。 放下茶杯,发现众人眼光各异地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有些失态,噌的一下脸红了,忙道:“大师您喝茶、喝茶!” 慧简大师点点头,目含精芒,笑而不语。 见她脸红的样子煞是可爱,元颢不禁多看了几眼,转眸撞到慧简大师的视线,忙轻笑道:“这是陆公子,刚来到京城,元颢带他四处走走看看。” “哦?陆公子觉得这永宁寺如何?”慧简微笑着问。 “太豪华了!太壮观了!太让人震撼了!我从没见过有寺庙这么华丽的,如果不是有那些香客,我还以为进了皇宫呢!”鹿晓白由衷赞叹,虽说没进过皇宫,但印象中皇宫就是这样富丽堂皇。 “此乃太后洪福惠及苍生!”慧简大师谦声答。 永宁寺是当朝胡太后命人修建的。太后一直礼佛,花大量金银四处兴建佛寺,北魏朝是佛教的黄金时期。这个鹿晓白已经打听清楚。 “我可不可以参观一下这里的僧房?”如坐针毡的鹿晓白提要求了。 “这,恐怕不大方便。”元颢开口,望了望慧简大师。 后者伸掌做了个请状,微笑道:“无妨,陆公子请便。” 鹿晓白笨拙地作揖道:“那你们先聊着,我随便走走。元兄几时回去请通知一声!”说毕示意彩鸢,两人逃也似的离开了。 目送着两人消失,元颢才回过头来,却见慧简大师收了笑容,捋着银须,一脸深沉。 “怎么了?大师可是看出什么?”元颢问完,心中竟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