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古董不是越老越值钱
常闲摇摇头,说道:“万历五彩?玩瓷器的都知道,这明代的瓷器到了“隆(隆庆)万(万历)”时期,虽不如“永(永乐)宣(宣德)”那么珍贵,但也是“制作日巧,无物不有”。 在万历年间,还能凑合着用江西浮梁县的“麻仓白土”制瓷,再往后就基本没有了。 您知道那会儿的“麻仓白土”什么价儿吗? 每百斤土就合银价九分,算起来挺老贵的了。 而所谓“万历五彩”又是“景器”(特指JDZ烧瓷)中“官古瓷”(即御窑场专制)中的上上品。” “故有史料记载:“万历五彩纵横变化,层出而未有穷者也……” 常闲给普及了一下,顿了顿话头,捋了捋思路,继续说道:“说这些您可能不直观,咱用事实说话,您知道一万历五彩得卖多少钱吗?” 郑芒道:“多少啊?一个亿?” 这天没法聊了,什么什么就一个亿。 常闲翻了个白眼,说道:“嚇!我跟你白活这干嘛。民国初年,在古玩市场上还不难见到万历五彩,可时价就已经四五千块现大洋了,比同时期的青花瓷贵得多。” “当时,我师兄还调侃着问老张:“哦?您家祖上是开古玩铺的,给你分了遗产?” “非也!” “香港徐展堂之流的大收藏家跟你有旧交,送给您的?” “非也!” “那就是半夜摸黑儿起来,在旧货市场里捡着漏儿啦?” “非也……” “这么会儿的工夫,您都‘非’好几回了,还能‘飞’到哪儿去呀?” “哈哈!可逗死我了,可这说了半天,也没见着跟屁虫儿啊!” 郑芒眼睛都乐成了一弯月牙儿。 “这不就来了嘛!” 常闲手里虚扣一块惊堂木:“那老张嘿嘿一乐,狡诈地眨了眨眼睛,道出了他的那只“万历五彩大罐”的来历。” “原来在逛古玩市场的时候,老张被“跟屁虫儿”给盯上了,不到一个回合,就让人家给忽悠晕啦。老张就随着那个人出了古玩市场,拐弯抹角地来到一家叫不上名的小旅馆。” 常闲说到这里卖了个关子,“您猜猜,后面怎么着了?” “怎么样啦会不会是那跟屁虫改行干起绑架来了,把那老张给绑架了吧” 郑芒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煞有其事的说道。 “他们可没您狠!” 常闲一脑袋瓜黑线,这位不愧是记者,联想力未免太丰富了一些。 “在半地下的一间客房里,还有三两个灰头土脸,跟幽灵似的人在那正等着他,那屋子里昏昏暗暗,一股子臭脚丫子味儿,呛得老张直捂鼻子。” “老张开口就骂,这儿怎么跟特么公共厕所是一个味儿?能有什么好东西给我看?” 那几个人低声说:“大哥呀,您可别嚷嚷,我们是盗墓的,不是没钱住好地方,是怕出事儿!” “我不怕事儿,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这哥儿几个就从床底下拉出来一只大纸箱子,里边放着个至少用了两卷手纸一道一道缠得严严实实的物件儿,费了老大的工夫才打开。老张一看,呦!果真是一只人物画篇儿的五彩大罐,上边绘的是海水龙纹。” “卖主儿说了,他们是在南方烧砖取土时挖出了个明代古墓,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已经被别人拿走了,就剩下这玩意儿。哥几个越想越怕,寻思着赶紧出手得了,卖点儿是点儿。” “这老张就问了,卖多少钱?” “卖主说,这罐子在外边至少卖十几万,卖好了值个几十万也说不准。谁让我们几个是有案在身呢?这罐子就要两万块钱,该您发财去吧……” “本来老张还想划划价,后面又来了俩人,说是也要来看有什么出土的古董的,当时老张就急了,这到了嘴边的肥rou,不能让他跑了啊,就这么答应了。” “老张又说,我没带着这么多的钱呀。” “那人说,我们跟着您去取吧,不是不相信你,出了门儿您把我们给举报了,到时候咱可连哭都找不着调儿。” “这老张就完全相信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您瞧这事儿,跟电影里演的一样,我怎么就如此幸运呢?居然在这电影里当了回主角。” “老张就琢磨着,人要想发财,拦都拦不住!这个五彩罐子能卖多少钱?如果真的能卖到几十万,那好!我回到工厂的头一件事儿,就是一边打辞职报告,一边给车间主任俩嘴巴子,谁让他平时吃饱了撑的,总盯着我的短儿不撒手呢……” “然后,再给医务室的周姑娘买串儿珍珠项链,隐约的那周姑娘对我好像有点儿意思……” “就这么着,老张一边儿想着美事儿,一边儿就带着那几个“幽灵”出去取钱……成交!” “我师兄听了老张的故事,大惊失色道,坏啦,您可是上了跟屁虫儿的当了!” “老张却笑着说:“别来这套好不好?就知道瞧见我发财您该眼馋了,咱俩是不是朋友?“我师兄说,正因为咱们是朋友,我才替您捏把汗。走!看了东西再说。” “来到了老张家,还真不含糊。老张居然为这只破罐子做了个展柜,还装上了两盏射灯。两束冷光打下来,别说,看上去还挺辣眼睛。” “老张讲,街坊四邻们走马灯似的前来观瞧,都快羡慕死他了,他怕招贼,还给家里新安了防盗门。” “这真让我师兄哭笑不得,跺着脚说,老兄呀,这东西也实在是太假了,您从来就没真正见过所谓‘万历五彩’是什么样儿,您就敢入手,您的胆儿也忒大啦!“ “老张认真地说,我和书上对照过了,一模一样的东西!“ “好嘛!我什么时候跟您说照着书本上的图片,就可以出去买古玩啦唉哟!我的活祖宗哎,您可千万别到外达说我是你教您入行啊!我得顾全这个!” “我师兄照着脸比划了一下,急得他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小嘴巴儿。” “老张就慌了道,您别吓唬我,我可指着这个宝贝换钱送我儿子去欧洲呢。” “歇菜吧您呐,别说去欧洲,把这个破玩意儿卖了,连去趟通州的钱都不够。” “老张抓着自己的头发,呼天抢地大哭起来:,两万块哟,小两年的工资呦,干什么花不成呀打麻将,打‘幺二四张儿’的,得能和多少圈儿呀!” 常闲不带喘气的把跟屁虫儿的故事说完:“怎么样?有什么感想,您再看那些跟屁虫儿感觉是不是不一样了?” 郑芒说道:“你说的不错,这个故事是可以写篇文章,那老张是揣着赌博和投机的心奔着古玩去了,出发点就不对!这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两人坐着休息一阵,吃了点东西,感觉又恢复了元气。 常闲像撵兔子似的跟在郑芒后面,一边吃灰,一边感叹女关公没有赤兔马也有过五关之脚力。
只是鼓楼这边的摊贩有点过了,一路过来逛了半条街,愣是半点属于古玩的灵觉感应都没有。 “唉!郑记者……” “叫我芒芒好了,咱们是朋友了嘛。” 郑芒扭头过来,看到常闲在招手。 “您来看看这个,这玩意儿有点意思。” 常闲指着一个白釉瓷壶,给郑芒做讲解道:“看到它的开口没有像和尚的帽子,所以这种就叫僧帽壶。咱们首都博物馆有一件元代的僧帽壶,漂亮极了,是国家一级文物。” “一级文物?” 郑芒眨巴了一下眼。 那边的摊贩笑道:“呦!这位是行家,一级就是我们所说的国宝级文物。” 常闲从摊上拿起这壶道:“元代的的僧帽壶形体敦实,壶颈比较粗,壶流比较短,明代的壶流略长,其他特点跟元代壶相仿。到了清代就又不一样了,清代把壶颈拉高,壶腹略瘦,所以整体看起来更修长...“ “咱们这件明显不是元代,也不是明代和清代……” 郑芒“嚇”了一句:“这不到代,你叫姐们干嘛?” 那摊贩急了:“嘿嘿!刚说您懂行呢,别乱说啊!” 听到郑芒居然蹦出来“不到代”这个术语,常闲老怀大慰,这半天的科普没白说。 “怎么不到代啊?到代,太到代了!” 常闲笑道:“这是南宋湖田窑的僧帽壶,比首博那件要早不少年啦。” “呦呦呦,元代的就是国宝,这宋代的……” 郑芒赶紧把眼睛凑近,打量这宋代的僧帽壶。 摊贩听常闲的说法,脸都笑烂了,翘着大拇哥道:“大哥专业!专业!” 常闲把壶轻轻放在地上:“元代的壶是国宝,宋代的壶可说不准……” 他轻笑一声道:“我叫你看这个,是告诉你一条哲理:经验主义害死人啊!” 看着常闲的坏笑,郑芒气愤的下意识的伸手往他腰间一掐,再用力顺时针一拧。 “我……嘶……” 常闲猛然一声惨叫,看周围的人群看傻子似的行注目礼,又强行憋住。 郑芒脸上难得泛起羞赧的神色,拉着常闲赶紧前行。 古董不是年头久远就值钱的,同样是湖田窑生产的僧帽壶,湖田窑在南宋时烧制水平低,壶的质量不高,价值就低。 到元代以后,工匠的水平提升,塑形的能力极强,这才有了一级的国宝。 那边的摊贩看神经病似的望着这边,心中惊疑不定,这把壶真是南宋的? 前几天一个冀省“走鬼”家中有事,把这壶和另外几件东西一起抵给他,拢共不过三百块钱,他一件件都过了,没有像样的东西。 结果某人说这是南宋的瓷器? 那到底是值钱还是不值钱? 摊贩心里不禁犯起嘀咕,要先把壶收起来,再找人好好看看,千万别走了宝,说不定命运就此改变呐。 要真是值老钱了,嗯,先回去把村长怼一顿,谁让他老神气叨叨的? 再给村里张寡妇买身衣裳,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