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原罪

    【你们都别在那愣着了，还有好几个人都受了伤，赶快过来帮忙！】

    安灵催促着身后呆站着的几人。

    【参昂，你去村里找找还有干净的布料么，一直让安安这样下去会吃不消的。】

    【小歆，你快去帮安安的。】

    【止殇，你去把伤的重的村民带过来。】

    小白对每个人都下达了清楚的指令。

    【可……】

    止殇等人还是有些顾虑，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是远处安灵面前的一个村民激动的说了出来，声音也随着越来越小，

    【可是！我们刚才是想要······】

    安灵温馨的笑着，她摇了摇头说：

    【人类是无法相互理解的，所以有了仇恨，有了纷争。但是我们有互相沟通的能力，所以也能做到相互原谅，所以有了和平，有了未来。】

    安灵面前的村民们完全搞不懂她在说什么，摆出了疑惑的表情。

    安灵看着村民们依然充满困惑，难为情的傻笑了两声，

    【啊哈哈~真是的！我果然不适合说这些大道理啊！】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拉着一个戴着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走到安灵面前。

    【请！请您救救我的孩子！】

    男子和他的孩子应声跪下，痛哭流涕。

    止殇认识这个男子，他便是之前穿斗笠带他们去山神庙的男人。

    安灵连忙扶起跪在地上的男人，男人宁死不起，跪在她面前祈求着，

    【求您了！求您了！一定要救救她！】

    【那个，你先起来，能治的话我肯定会治的。】

    安灵和小歆两人扶起了跪地不起的男人，一一拿下了小孩戴在头上的头巾，小孩却似乎怕光一样抢过了头巾又戴在头上，但是刚才的一眼不光让一一她们看见了，周围的村民也看到了，纷纷向她投来厌恶的目光，和一开始看安灵他们的眼神一样。

    一一一把抱住了眼前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她抱的温柔，又抱的紧紧的。

    她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但是她远没有一个五六岁小女孩的模样，皮肤、眉毛、头发都煞白，脸上没有丝毫血迹。

    白化病，治不了的

    【哦！没事的！原来是这种病啊！很好治的！】

    安灵看到面前这个女孩，对着他父亲说了违心的谎话。

    一一听到安灵的话，也差点哭出声来，眼角湿润，两滴泪流了下来。

    小歆不可思议的看着安灵，她当然也知道是治不了的，只是不敢相信安灵会说出这样的谎言。

    男人听到安灵的回答泣不成声，

    【真的么？真的么？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啦！对不对？小歆？】

    【对对对！我们能治好的！】

    小歆帮着安灵一起对男人说着谎言，男人浑然不知，眼泪下的他终于笑了出来。

    安灵把女孩带到了一个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安慰他们父女冷静了下来。

    村长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不知道是感到荣幸还是让他得到了救赎，已经耄耋之年的他留下了眼泪，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昆仑墟！玉朔生！】

    小白的目光变得坚定，她对自己的这个身份很自豪，接着又直视着村长对他说，

    【村长大人，能告诉我这里的故事么？】

    村长很不情愿地移开目光，朝北山望去。

    【你不说，我们也无从下手，毕竟这东西是你们养起来的。】

    小青拖沓着身子走了过来，似乎比村长还要年老，他走到小白面前对她道了声歉，

    【对不起，让你看到很没出息的一面的了。】

    【小青······】

    小白看着疲软的小青，宠溺的对他笑了起来。

    【故事还是得从几百年前说起······】

    村长摇头晃脑的叹着气，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村长！】

    一个男子把手搭在了村长的肩上，阻止了村长接下来的话语，他不情愿的对着村长摇着头，示意他不要说出去，村长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放了下去，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先祖为了躲避战乱带着族人闯进了这个深山，那个时候南山那块大山还是一片平原，一条大河从北山穿过冲积滋润着这块沃土。‘这片沃土简直就是上天赠予我们的礼物啊！’祖先这么想着，就在这里安下了家。一开始祖先还害怕其他人发现这块宝地，于是天天让人上山巡逻，并派人驻守在北边河流下流的要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人类军队也好，妖族部落也好，都没有人发现这块风水宝地。‘这里真的是上天给予我们的恩赐啊！终于让我们不再饱受战乱之苦！’祖先们对这种想法更加热烈，于是在村口处修建庙堂供奉神明。】

    【这不挺好的么！】

    小白无意打断了村长的故事，她不好意思的致歉。

    村长摇着头，唉声叹气地继续说：

    【哪有什么好的！他们之所以不来这个鬼地方，是因为这里住着的东西他们也惹不起。】

    【住着东西？】

    【没错！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风水宝地，而是被诅咒的恶魔之地。】

    村长说到这，身体不免的发起抖来，微微颤颤的继续说：

    【突然在几百年前，恶魔苏醒了。祖先的生活又回到了地狱。一开始只是村里的青壮年死去，但是慢慢的，无论男女老幼一夜之间都变成了白骨，村里空出来的房屋一天比一天多。祖先们那时候什么事情都不做，天天跪在庙堂里祈祷，向女神女希祈祷，向众神祈祷，然而等到的却是更多的人死在了他们的面前，这时候，有人想出来和恶魔做交易，那人放火烧掉了庙堂，来到了恶魔的面前，对它说，‘神啊！您这样发怒迟早有一天会没有人侍奉您，我们甘愿每年向您祭祀任何东西，包括侍奉您的人，所以还请您宽恕我们。’恶魔答应了他，我们的贡品开始由庙堂转移到了恶魔那里。】

    【然后呢？恶魔食言了？】

    安灵她们照顾完受伤的村民走了过来坐在周围听起了村长的这个故事。

    【不，它很遵守承诺，随后的日子里风调雨顺，年年丰收，也同样，年年供奉。】

    【那山神庙供奉的就是这个恶魔？】

    参昂大吃一惊再次打断了村长的话。

    【当然不是，大概是三十年前······】

    村长说到这，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了一下，他把目光向村民里面投去，四处寻找着，停在了一个躺在地上的老人身上，他更加的懊悔，说话的声音更加发抖：

    【恶魔不满我们的祭品，又开始大肆杀戮之时，真正的神降临了！那位大人召唤了一座大山把恶魔封印在了山里，就是那边的南山！山神大人拯救了我们几百年的命运。而当我们询问那位大人的名讳时，

    ‘只是一个过路人’

    ‘可是我们想为您建庙堂供奉您。’

    ‘庙堂？供奉？我又没死！这样吧，庙堂就不用了，要是真那么在意就修一个小祠堂就行，碑上就刻‘罪己’二字，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有什么难题找我就行！’

    就这样，我们遵奉那位大人为山神，我们唯一的神。】

    【嗯嗯嗯！故事讲完了！】

    小女孩坐在安灵怀里，听完这个故事拍了拍手欣慰的笑着。

    【臭小鬼，有你的什么事？】

    止殇凶了凶她。

    安灵抱紧她，对止殇训斥道：

    【那么凶干嘛？她叫一一！别一直叫她臭小鬼什么的！】

    止殇面对安灵的训斥，虽然委屈，但还是和和气气的【哦！】了一声。

    安灵训斥完止殇，又轻轻的揪了揪一一的小脸蛋：

    【这种故事听完还笑得出来，得教训教训你！】

    【mama！mama~~】

    一一被揪的说话都漏气，她连叫两声求放过。

    【mama？！我不在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小歆听到小女孩对安灵的称谓大吃一惊，跳了起来失声大喊，

    【话说！安安？你今年才刚十七岁啊！】

    【这个槽已经吐过了！】

    小白一把按住了被震惊飞起来的小歆。

    【所以说不是啦······】

    安灵连忙解释，但是又叹了口气放弃了。

    【看来有的事情你还是不愿意说出来啊！没想到过了几百年你们还是这种觉悟！】

    一一突然神神叨叨的说，看她的表情似乎是什么都知道一般。

    【我之所以笑是因为他们的自欺欺人。】

    一一抬头看着头顶上安灵的脸，对着她一直傻笑着：

    【嘛！？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替你说吧！正好也给你们解开这千年的‘命运’】

    【你是谁？】

    村长对这个小女孩投来奇怪的眼神。

    一一把头轻轻的靠在安灵的胸前，清了清嗓子，开始回答他们的问题：

    【从一开始你们就搞错了，这里既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也不是什么恶魔之地。如果非要为这里做个标签，那么风水宝地应该更加适合！】

    【什么意思？你究竟是谁？】

    村长打断了一一的话，面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让他倍感恐惧。

    【等我把故事讲完，你就明白了，在我讲完之前请不要打断我！】

    一一又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她怕把安灵的腿坐麻了，就站了起来坐到了她的身边：

    【村长说的确实有几分事实，但也有不对的地方，一切的起因还是得从一千年前你们踏足这片土地开始，那时候你们的族人还不到百人，来到了这里很快就适应居住了下来，安稳平静又不缺食物的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人口暴增，不得已之下他们开始了向周围扩展房屋和土地，随着房屋数量的增多和土地面积的增加，人口的增长也停不下来，相对应的又得伐树造房，开垦土地，两者之间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哦！我懂了！原来是这样子！】

    【嗯呣！就是这样子！几百年的时间里，他们从开始的百人发展到了几千人，从开始在河流边的房屋发展到覆盖整座大山的村庄。然而环境的变化并不是几年几十年的问题，这个时候还有挽回的余地！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仍然向自然压榨着她最后的生命！终于，五个多世纪的破坏，环境再也撑不住了！土地退化，山脉风化被侵蚀，自然界的报复来了，他们嘴里的恶魔来了！河流下游的冲积平原形成了沼泽地，周围大山上恶劣的环境彻底封死了他们的退路！】

    安灵见一一说了这么多话，递了杯水给她，一一双手接过喝了一口：

    【谢谢mama！好甜啊！】

    一一的这番话让村长和村民都难以接受，他们不相信，他们不愿去相信。

    【怎么可能！你说的是假的！都是假的！这里是真的住着恶魔的！你说的是假的！】

    几个村民恼羞成怒，跑过来朝一一大喊。

    【没错，这里的确住着恶魔。】

    一一冷静的面对着这群无知的村民，食指指向他们每个人，

    【那恶魔就是你们！几百年的森林孕育的精灵都变成了亡灵，无论是植物的生命还是动物的生命都逝去了一大半，而与之调换的却是贪婪的人类。这只是你们身上罪孽的第一条！】

    【土地的贫瘠造成了食物的短缺，越来越多的人吃不上东西活活饿死，人吃人的现象从书上落到了现实。只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自责的，毕竟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一一暂停了一下喝了一口水，mama给的水就是甜啊！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逝去，逝去的人的灵气并没有轮回银河，而是和精灵的亡灵一起游荡在你们头顶。然而精灵的亡灵并没有恶意，逝去人类的亡灵也没有怨气，它们还似乎在为它们的后代祈祷。直到一个怨气的亡灵打破了它们的平衡，你们的发明，祭祀活人！】

    众人听到这都但吸了口凉气，只有小白还是泰然自若。

    一一说完这句话，刚才轻松愉快的语气瞬间消失，她也突然严肃起来：

    【在灾难发生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你们除了求神拜佛什么都不做。人口的数量逐渐缩小，慢慢的到达一个自然灵值的平衡点时，自然环境又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里有所改善，逐步恢复了一些。之后你们的祖先积极的从这次浩劫中寻找原因，最后把问题总结在了本不存在的‘恶魔’身上！和它签订契约？为恶魔供奉侍奉它的人——祭祀活人！也同样正是这个‘好主意’，你们创造出了真真正正的恶魔——被献祭的人的怨气逐步同化了一切的亡灵。但是由于祭祀品都是童男童女，怨气并没有那么严重！】

    村民听着一一的话，表情一时间难以形容，就像是撕破他们的伤口，撕裂他们的rou体灵魂一样。往日里他们都不愿意触碰到伤疤被一层一层的揭开。

    【怎么说呢？祭祀童男童女的办法也是因祸得福，这个祭祀活人的办法让你们再也不敢那么放肆的生育孩子，毕竟每年祭祀一对童男童女的事情也有可能落到自己孩子头上。祭祀这回事还真很有效的遏制住了人口的再次暴增，稳定了这一片水土。】

    一一的话如同千万银针刺穿着每个村民的内心，他们不再争辩，不再抵抗。

    一一突然站了起来，他们都一同看向一一接下来的动作，她眉头紧锁，厉声厉色的对村民说出了他们最后的罪，

    【你们可能没有谋划过，但你们一定有想过！一定参与过！五六岁甚至更小的孩子烧死在你们面前就不觉得残忍么！？他们的尸体变成你们手里的包子供奉给恶魔时就不觉得狠毒么！？恶魔？魔女？我看你们才是。】

    一一说到这，安灵她们瞬间明白了什么。

    同一族群的他们人口增长到几千人肯定会有遗传病的出现，和刚才那个白化病的小女孩同样的也不知道出现了几人几十人几百人，他们的遭遇都在一一的话里阐述了。

    【要不是因为爷爷，你们这群人，才不配被拯救呢！】

    一一握紧双拳强忍着，但还是哽咽了。

    安灵立刻起身把发颤的一一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安慰着，这种安慰反而让一一哭出了声，她钻在安灵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村民很清楚一一说的什么，更清楚他们做过什么，回想起来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一一泣不成声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