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卿本佳人

    绫香虽然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努力地证明价值，但因为透露了有关桔梗的消息，她心下仍是有些不安的。

    ——桔梗当时是想要救她的，可她却在一个不知好坏的大妖面前出卖了桔梗。

    妖怪也是有良知的，只是对于绫香来说，这点良知产生的愧疚，远远不如自己的命与未来重要而已。

    事实上，大多数或软弱或利己的普通人也都是这样的，即使对方曾经帮助过自己，在自己的切身利益面前，也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人性的弱点，欲望的渴求，也不只单纯表现在人类或者妖怪身上，只要有独立意识便会有所思所想，继而有所求。

    既然做了决定，那就没有再回转的道理。

    这株百合托身的小花妖，会一时愧疚，但她知道自己要什么，自然不会作茧自缚，更不会生出半点儿的后悔来。

    等问得差不多了，前面也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好了，该听的我都听，你也走吧。”

    “这两个字还给你，以后小心点，不要再落在像蜘蛛头那样的人手里了。”

    绫香感觉到名字又回归了自己的灵魂之中，这才心定了下来。

    她原本以为这事不会轻易过去，就在前一个瞬间，她还在猜测，眼前的纯血大妖，是否会像逆发结罗驱使蜘蛛头一般，也让她做探路的随从，办些危险的事情，总归是受制于人。

    谁想，此刻李洛竟是要放了她。

    绫香大喜过望，“小妖多谢大人恩情。”说罢，便想要转身离去。

    但又觉着身上一沉，就像是被妖气所困一般，丝毫也动弹不得，而李洛如剑的目光一凝，却是笑吟吟地望着她，说道：“名字已经还你，可你拿那片翎羽的时候，没想告知我，如今也不打算交还给我。”

    “我们大魏有句话叫做：天高任鸟飞，若这么就让你回去，只怕我自己倒不能安心了。”

    绫香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脑海之中茫然惊惶，她先前用从神社遗址之中感悟到的神通，暗暗取了李洛飞燕氅上的一片翎羽。

    这便是在试探的缘故，没有谁真正是笨蛋傻瓜。

    蜘蛛头在巢xue动手，还用上了毒药，她也疑心口口声声流落东岛的武士，为何还能这般光鲜轻松？

    因为飞燕氅不是凡物，她又自以为已经发现了李洛的跟脚，这才顶着束缚冒险示警，相当于“投资”示好，说不定还能借此有逃跑的机会。

    再后面，她就更不可能说了，这才投靠多久，一天都不到，怎能知道这大妖的为人，会不会觉得受到了冒犯，更加待她不好。

    哪成想，就在绫香最开心庆幸的时候，再让她知道，其实那纯血大妖什么都知道，反而是希望她主动坦白。

    青草，是一种植物，长满了心田

    看到绫香反应过来，满脸“怀疑人生”的表情之后，李洛就解开了妖气对她的压制，绫香就拿出了那片翎羽，再用土下座，诚恳仓皇地说道：“请…请大人…原谅我的冒犯与过失。”

    她背心处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给浸湿了，拜下时眼睛望着风中尘土，却不知道究竟看的是什么。

    不过，李洛收回那片翎羽之后，就让柿饼把她扶起来了。

    来自大魏的纯血大妖，有些感慨地叹息了一声，没有再理会她，转身离开，还摆了摆手，示意绫香离开，“好好回去吧，不要躲在自己家里也给旁人捉住了。”

    “我不为难你，但下一个你所遇见的妖怪亦或是修士，是否还是如此，那就非我所能保证的了。”

    说罢，他身形一动便走得远了。

    绫香大声喊道：“多谢大人饶恕！”她是当真庆幸、害怕，再者又怕李洛手段，一转身，亦快速遁走了。

    小花妖的气味很快就消失了，而天上乌云密布，一滴雨落在青年弧度好看、微微勾起的眼尾上，与此同时他指尖那片飞羽亦随火灵化为尘埃，散在风中。

    “喵，主人，你不杀也不留那个小花妖，不怕她透露关于你的消息吗？”

    柿饼长得憨态可掬，毛发蓬蓬松松，所以它一向不爱沾到水，尤其不喜欢下雨天。

    李洛道：“她讲不出来的，你以为我把真名还给她，就没做其他的事么？”

    “此刻，她怕是已经想不起你我的样子，也说不出都看到了什么，只能模模糊糊记得曾有这么一件事。”

    飞燕氅是游戏剧情中在乌衣国拿到的装备，乌衣乃是燕子的别称，乌衣国就是妖族乌金燕居住的一处秘境，这件装备的材料，亦和燕子有关。

    绫香正是因为翎羽上有关乌金燕的特质、气息，认为李洛乃是飞鸟羽翼之族化形的大妖，对战蜘蛛头这类昆虫之属更为有利，更可能就是奔着吞噬蜘蛛头而来的，却对草木之族兴趣不大，这才选择示好提醒。

    若真只是个普通人，她绝不会这样作死。

    “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噬杀的妖怪。”

    “她只是一个想要自救的小妖，本就不成气候，给了教训绝了后患便够了，堂堂七尺男儿与那等小女孩儿家计较太过，反倒太显得小家子气了，能算什么本事？”

    柿饼想想也是，这只小花妖今天的心态已崩。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说着，李洛就伸手抱起了柿饼，这外相是胖胖飞天鼠的系统就蹭了蹭它亲爱的主人，安心地躲在大妖的怀里。

    ………………

    回到了白云村，是月上中天之时。

    雨已停了，只余空气之中湿润。

    李洛与他的飞天鼠，回了他们的茅草屋，然后休息了一晚上。

    一夜无梦。

    这样一连过来半个多月平淡的日子。

    直到一天，一部分村民很多东西必须要到城镇去补给了，便问李洛要不要一起结伴前去（其实就是想找条粗大腿抱），李洛想着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只是，按照村民的脚程，来回大概要走四五天，期间难免有露宿的时候。

    一日黄昏时分，也是东岛常说的逢魔时刻，众人停下来休整，准备今晚就在此处过夜。

    在强者之侧，何处不能休息、安睡？

    李洛嘴里叼着甜草根，坐在洒满夕阳的山坡上，正想在充满阳光味道的草地上躺一躺。

    忽而，某种看不见、却实质上存在、类似利器攻击过来的风便悄然往他的要害部位袭来，李洛看都没看，甚至连剑都没有出鞘，就以覆着妖力的兵刃，连剑带鞘挡住了那攻击，甚至还反击了回去。

    他吐掉草根，转头看向那浮在半空中的女妖，不得不说，她的攻击与蜘蛛头有些像，蜘蛛头是吐丝，而她本质上也是用毛发攻击。

    这女妖穿着暴露的紫红色忍者服，用嫣红色的发带不甚长的头发，是侵略性的气质，体态适中，容貌明丽，倒也称得上一句“妖艳如火”。

    青年有些戏谑、有些可惜地道：“卿本佳人，奈何…”

    “是个贼。”

    而且，很快还会变成一个死人。

    虽然是笑着，但此刻他眼中的神色，便如手中“饮冰”般冷然，几乎有刺伤人的明亮、锐利。

    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