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唯有压榨
陈行舟很穷。 所以要身兼数职。 刘家的少爷们不缺三十枚铜板，但陈行舟缺。 所以这不是压榨，而是劫富济贫。 叫共同富裕。 学堂中，陈行舟高估了这群少爷的承受能力。 下午的实践课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下去。 学堂上，一个个刘家少爷昏昏欲睡，全都趴在书桌上，焉了。 陈行舟坐在讲台上，手中翻看着道家经典。 “都说说看吧，今天学到什么了？” 刘家少爷们曾反抗过，但最终被刘老爷单手持柳条，反手镇压。 再加上年纪小，对陈行舟自然是十分畏惧。 刘三少爷刘大宝石个小胖子，一身肥rou像个球，见陈行舟的目光扫过来，鼓着脸吹了口气，憋了半天才嘟囔道：“先生让我们耕种，是让我们感受农户的艰辛。让我们长大后多体谅农佣们。” 陈行舟没有评价。 这小胖子看起来憨，实际上却精明得很。 他又看向刘二少爷。 刘怀安不在，刘成安自然就是他们的领头人。 相比起还小的弟弟们以及胖子刘大宝。他的神态儒雅，倒是有几分读书人的气息。 只是或许是遗传了刘地主的某些基因，眉宇间带着几分阴郁。 见陈行舟看向他，便站起身来道：“先生让我们耕种，今日成才知粮食来之不易，今后必将严苛律己，不沾奢靡。” 陈行舟将天人合一图翻面，朝学堂内唯一的女子拱了拱嘴。 刘秀儿被突然点名，不禁有些惶恐，怯懦地站起身，不敢去看陈行舟，低着头道：“我的想法和两位哥哥一样。那些农户太辛苦了。” 陈行舟看其余人都支支吾吾不出声，便知道再问不出其它。 低头看着道经。 语气平淡，在学堂内响起：“你们早上所亲身所经历的事情，那是农户们赖以生存每日的必做。” “他们每日的所得，每月之所得，却比不上你们一餐饭食的开销。” “你们可以玩闹偷懒，可以装病喊累，可他们当中，有人偷懒换来的便是克扣责罚。换来的是全家老小饿着肚子熬过寒冬。甚至连抵御严寒的柴火都不舍得烧。” “这样的苦，你们可愿意受？” 刘家少爷们纷纷低下头。 早上的痛苦让他们再经历一遍，根本没人愿意。 “可你们如今的锦衣玉食，零嘴玩具，却都是因为有这么一帮穷苦的可怜人在给你们打工。他们耕的是刘家的田，种的是刘家的米。所以你们当如何？” “善待农户？多给他们点酬劳？” 刘成安试探性的问道。 陈行舟轻笑一声。 目光不移，轻声叙述道：“错了。” “农户多一口饭食，多一件衣服，这每一个铜板都是由你们刘家出。他们多吃一口，你们岂不是就要少吃一口？” “你们愿意吗？” 刘秀儿低着头，脸上红了起来，似乎是有些羞愧：“我每天的饭都吃不完，我可以少吃一点，让他们吃。” 陈行舟瞥了小丫头一眼：“今日下地似乎是你最先喊休息的。你多做一点，农户岂不是就少做一些？” 刘秀儿头更低了。 她肯让出一口饭食，是因为她吃不完，可让她干活，她又怎么承受得了。 “先生，这两者好像不是一回事吧？” 四少爷刘平安见不得自己jiejie受委屈，起身反问。 陈行舟放下手中的道经，学堂里的逆骨开口，他的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农户一日是三十个铜板，这些银两正好能供他们一日开销。倘若你们发善心，给了他们六十个铜板。可他们只需要三十个铜板便能度日。耕种如此之累，若他们只做半日，获三十铜板又该如何？” “剩下半日的耕耘，落你身上可好？” 刘平安张了张嘴。 他很想反驳，只是一想到早上的辛苦，却又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们就不能把钱财存下来吗？” 有少爷出声道。 陈行舟看了眼门外，平静道：“若他们都存下钱了，都买了地。那你们所要耕耘的，就不止半日，而是一日了。” 夕阳照进，门口一个影子如同枯树般苍凉。 陈行舟的话，让刘家的少爷逐渐收起了怜悯之心。 正如他墙上所贴，并非是什么圣贤大道。只是简简单单的六个大字。 “如何成为地主” 刘家的少爷们神色不一的听完了这堂课。 有的面露困惑，有的陷入沉思，而有的，目光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 下课时分到。 刘平安停下了脚步，走到陈行舟面前，目光茫然道：“先生，其余先生所言，君子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今听先生所言，学生……” 刘平安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咬牙道：“学生家中家财万贯，想让一个普通的农户吃饱都如此困难。又如何能谈得上治国平天下？” “学生自认不如兄长，先天开悟，八岁读道经。请问先生，学生读圣贤书的意义又在哪里？” 陈行舟看着这个地主家的逆骨。 地主家的傻儿子竟然想农户吃饱，简直是逆骨中的逆骨。 陈行舟伸出手掌。 “课已经结束，想要请教，那是另外的价钱。” 刘平安摸了摸口袋，翻了半天才找出十两银子。 放在陈行舟的手掌中，窘迫着脸：“我就这么多了。” 陈行舟收了银子，自然不好不回答对方。 摸了摸鼓鼓的口袋，只感觉今日收获满满。 便轻笑反问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里面有哪一个是和让农户吃饱有关的吗？” 刘平安目光一郑。 将这句话在心中过了一遍，每个字都写着深明大义。可却和农户没有半点甚关系。 “先生……教我……” 陈行舟目光余角瞟了一眼站在窗外的刘老爷，叹了口气。 似乎在这个时代，他也只能随波逐流，想要做出改变，那就要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天下了。 所以，如过躺平，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在这个民风淳朴的宁河镇，攒点钱做个小财主，了却余生倒也不差。 看着刘平安满是求知欲的眼神。 陈行舟叹道：“能让农户吃饱的，只有地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