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同监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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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风被押入静海大牢,当值的狱卒领着他逶迤穿行,到了早已确定好的号房,给他松了绑,推进门里,咔嚓一声上了锁。 他伸了伸腿脚,借着昏灯扫一眼,里边没有牢友,邻监也是空荡荡的不见有人。自言自语说:“这地儿比天津好,清静,正好睡个安稳觉。” 已是深夜时分,等狱卒离开,便和衣躺下了。也不知道是到了新地方不习惯还是太过寂静,辗转反侧,竟不能入眠。睁着眼睛出了一会儿神,忽然觉得哪儿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但仔细一听,又没有了,当他不在意的时候又响起来。是什么?老鼠?蛇?他确信不是虚幻,明明有动静。 于是翻身坐起来,抬头左右张望, 黑暗中有两点幽光在闪烁,而且离得很近。他虽然在深山老林中经历过奇奇怪怪的事事物物,练就了宠辱不惊的胆量,到此时也多少有些心惊,站起来搔首踟蹰走过去,不料脑袋撞在牢栏上,那两点幽光随即消失了。在幽光消失的瞬间,似乎看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晃动了一下,是在相邻的监牢里。想不出是什么东西,不是老鼠,老鼠没那么大,也不是猫,比猫还大。鬼?从没见过鬼,不知鬼长什么模样。管他呢,我睡我的。重又躺下,心定神安,反而不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直到传来狱卒一路叫唤“起床”的吆喝声,才迷迷糊糊坐起来。 “新来的吧?”刚接班的狱卒冷冰冰问他。 从风抬头回答:“在天津那边待了一些日子,刚到贵地。” 狱卒心里好笑,坐牢还叫贵地。瞥他一眼,这人好面熟。再细瞅,心里打一愣怔:这不是上回我带娘去医馆,路上让车给我还垫了车钱那人吗?怎么是他?可惜。他帮持过我,如今犯事,可不能恶待他。 只因管犯之间不便熟络,装作不认识。问:“你叫从风?” 从风听他问自己的名字,意外中带点小惊喜,忙说:“是啊,你知道我?我是不是老有名了?” “这上边写着呢。”狱卒拍了拍手中登记犯人的册子。 从风指了指隔壁牢房。说:“官爷,昨晚这儿闹鬼。” 狱卒说:“一个疯子,别理他。要说鬼,你这号里去年还真吊死一个,隔壁老头就是那时候给吓疯的。” “官爷。你可别吓我,唉,也不打紧,我这人胆大。你比天津那边的和气多了,不做凶鬼样儿。” 狱卒说:“别叫我官爷,我就一个看大牢的。” 从风问:“恁地该怎么称呼?” 狱卒说:“我叫黄富贵。” 从风说:“不敢直呼你的名字,把你惹急了,还有我好果子吃?” 黄富贵说:“那你叫我狱卒黄吧。” 从风喃喃笑着:“狱卒黄,这么叫不会你我他仨吧?” 黄富贵走开了,继续叫唤:“起床了。这帮贱骨rou儿,还挺尸呢。” 从风听黄富贵说隔壁住着人,是个疯子,敢情夜里看见的是疯子。忍不住好奇,等狱卒黄走远了,便动了撩拨之心:跟疯子逗着玩儿,也好打发日子。 相邻两间牢房的间隔处一半是砖墙,一半是木栏。他敲了敲木栏,叫着:“疯子,过来。” 砖墙后面伸出一个毛茸茸的球体。细看是头发和胡须包裹着的脑袋,须发如乱成一团的棕树兜,被尘土染成了灰褐色。 “疯子,问你话。” 疯子隔着牢栏站在从风对面。左顾右盼,一双眼睛竟透射出奕奕神采,目光闪烁,似乎飞舞着刀光剑影。倒先发问:“为什么抓你?” 从风逗他说:“跟你一样。” “嗯,我猜到了。”疯子像个晓事的,微微点了点头。略一沉吟,“就因为你是夏福常的儿子。” 从风吃一大惊,怎么这个疯子也知道我爹的名字?压低嗓门呵斥:“真是疯话,别胡说。” 疯子念念叨叨:“你穿红来我穿红,大家服色一般同,你穿黑来我穿黑,咱们都是一个色。” 从风讥讽说:“我说你说疯话吧。” 疯子又念叨一遍。 从风听着,觉得这话怎么恁么熟悉?忽然一愣,这不是爹告诉我的暗号吗?合着他就是爹要找的人?他不是疯子吗?怎么会知道这个?便试着回了一句:“为什么把衣服包起来?” 疯子回答:“无衣。” 从风用左手拽着身上的衣服说:‘旧袍在外,锦袍在内。’ 疯子用右手拽着身上的衣服,瞪大眼睛望着他。 从风忙说:“先生好福气。” 疯子说:“福禄安常。孩子,你受苦了。” 从风惊得目瞪口呆,怎么会在大牢里遇上爹要找的人?惊问:“您不是疯子?” 疯子说:“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醒我独疯。” 从风满脸疑惑问:“您是谁?” 疯子从内衣兜里摸出一件东西,在从风眼前晃了一晃,说:“记得这个吗?” 从风一瞅,是嵌着球石和吊着猴脸桃核的锣槌,脱口而出:“耍猴的大叔?您这模样可认不出来了。” 原来疯子是赵戍临,也是从天津大牢转过来的。因担心严刑拷打丢了性命,指望有朝一日能越狱逃跑,便趁有人上吊装起了疯癫,但他没有等到这样的机会,倒是被官府当老废物遗忘了。 昨晚押解新犯进来,暗中窥觑认出了从风,甚感意外。之前因怨恨夏福常对总舵主不忠,一直视从风为异己。直到自己遭逮捕从风挺身而出,才意识到这小子心眼儿不坏。刚才用袍哥的密枢暗号试探,竟能应对自如,不觉惊疑:夏福常违抗总舵主遗令,却又把暗号和爪角兕传给儿子,究竟唱的哪出?待我再问问他:“你爹告诉你暗号的时候,还对你说了什么?” “我爹说谁对上了他教给我的话,就把爪角兕给他,可是,大叔。我把那玩意儿给弄丢了。对了,我爹还说了,有一份秘密册籍藏在泛黥山釜瞑洞,让对上暗号的人去取。大叔您知道那洞在哪儿吗?” 赵戍临没有正面回答他。却问:“有一张地形标识图,你爹没给你?” “我爹说官军进城的时候被人偷走了。” “被人偷走了?” “被人偷走了。” “你爹怀疑是什么人偷的?” “我爹没说。” 赵戍临忽然骂骂咧咧,手从牢栏伸过来,对从风乱抓乱扰。从风急忙摆脱他,心里疑惑:他到底是疯还是不疯? 忽然听到脚步声响。有狱卒骤步走过来,方知其意。 狱卒鞭指从风呵斥:“他是疯子,你也是疯子?” 从风瞟他一眼,还是狱卒黄,脸跟铁板似的,凶模凶样,无奈退回到地铺上坐下。 狱卒黄走进赵戍临的牢房,“啪啪”的皮鞭声和赵戍临的狂笑声令他不寒而栗。 待狱卒黄打够了离开,急忙挨到牢栏前察看,赵戍临缩到砖墙后边不再露脸。拍打牢栏。不见他应声,侧头张望,却又目不能及。轻声喊着:“大叔,没事儿吧?” 但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不觉担起心来。挨到中午送牢饭,不见他吃,晚饭时分也不见他身影,难不成被狱卒黄一顿鞭子打死了? 到了夜里更深人静的时候,从风心上心下,瞅着当值的狱卒在打盹。悄悄爬起来,将牢栏轻轻拍打了几下。不想狱卒耳尖,举着灯跑过来问:“干什么?” 从风回头望一眼,又是狱卒黄。临机一动。说:“我刚做了个梦,隔壁疯子上吊死了。” 狱卒黄举灯朝赵戍临那边照了照,说:“死不了,睡得好着呢。睡吧,别闹了。换了别人当值,叫你吃鞭子。” “你咋还没回家?” “倒班。快睡。” “你再瞅瞅。疯子真没死?” 狱卒黄居然又举了举灯,不耐烦说:“说了没死,叫你别管闲事,他是重犯,你何必连累自己?” 从风琢磨着狱卒黄说“连累”,倒有些体己之意,这人究竟是什么心思?听他说耍猴大叔没死,也就相信了,便不再敲打,默默躺下了。 又过了一夜。早餐过后不久,赵戍临又从墙后伸出头来。这次是他主动叫从风。 从风靠近牢栏说:“大叔,后来我叫您怎么不理我?我当您给那小子打死了呢。” “我这身老骨头还撑得住。你以后可得当心,撞上了这帮混蛋下手忒狠。” “打您这小子对我好像挺客气,还说体己话呢。” “孩子,你涉世不深,遇事别过早下结论。这帮混蛋杀人不眨眼,还是多个心眼儿吧。” “大叔您关了不少日子了吧?不知他们要关我多久。” “官府给你安的什么罪名?” “他们一会儿说我是哥老会的余党,一会儿又让我交出仓义川的东西。” “哥老会的……余党?”赵戍临满脸惊讶,“你招认了吗?” “没有,我都不知道哥老会余党是啥意思。” 赵戍临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又问:“仓义川的什么东西?” “这事儿不好对外人说,不过告诉您也无妨,估摸着您也出不去了。” 从风遂把受骗去偷仓义川的情报,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赵戍临沉思片刻,说:“骗你去偷仓义川的东西很蹊跷,一准是官府的人。孩子,这可是你出去的筹码。明白吗?” “啥意思?不明白。” “仓义川那些东西对官府很有用。我琢磨着他们还会来找你要,你就拿它作为放你出去的条件,他们答应了你才能给他们。” 从风想了想,说:“大叔您这主意敢情好,我巴不得早点出去,我得去找我娘。” “你娘……你见到她了吗?” “没有。我都记不得我娘长什么模样了。” “你是怎么牵扯到哥老会余党这事儿上的?官府知道你是夏福常的儿子?” “是秦矗设的圈套。” “秦矗?” “是的,那老鬼一肚子坏水。” 从风把秦矗几次坑害自己的情节细说了一遍。赵戍临目瞪口呆,半天没吱声。 从风满脸惊讶说:“大叔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没闹明白他为什么要害人,把我送进大牢,八成也是他干的。起先我怀疑他出卖了哥老会,后来又觉得不可能。至今我也没搞清楚究竟谁是告密者。” “大叔您怎么一会儿先一会儿后的没个准谱?” “不是没个准谱,当时掌握哥老会各堂口布局的只有总舵主和你爹,秦矗不可能知道,但当时官军入城一剿一个准。秦矗如今容不下与哥老会相干的人,到底是为什么?” “大叔,哥老会是干什么的?” “一句话说不清楚,大叔以后再告诉你。” “我爹是不是哥老会?” “是。大叔也是,秦矗也是。” “这样啊,该死的哥老会,该死的秦矗!” “哥老会不该死,或许秦矗该死。” “就怕他没死我倒先死了,我要死了就见不到我娘了。” 赵戍临惋惜说:“孩子,你不该比顶礼慈云,现在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我没把顶礼慈云演全,算是演了一半吧。在公堂上我说是向武藤章瞟学的,后来衙门也没再审了。” “哦?如果是这样,说你是哥老会余党证据不足,官府不好定你的罪,你有机会重见天日。狱卒要巡监了,今儿我们不要再见面。以后我不叫你,你就不要找我,大叔知道什么时间方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