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半精灵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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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亚娜！” “！” 安娜突然呵斥的声音让望着天空吃惊的席亚娜吓了一跳，她马上绷紧了身子，立刻回应着安娜。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穆宁意识到，席亚娜有着极为优秀的战斗基因，也接受过安娜严苛的训练，她那充满了荣耀的未来，都是建立在过去打造的厚实基础上。 “现在，离开这里，带着神谕者离开！” 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回光返照的安娜沙哑的声音嘶吼着，拼命的将空气从肺里挤出！ 她冲着满脸泪痕的席亚娜喊着。 “快走！” 半精灵的死亡开始了！ 绿色的树液从安娜的身上各个部位流淌而出，淡绿色雾气渐渐升腾，将安娜的身影紧紧裹住，雾气渐浓，血rou开始一点点消解枯槁，红褐色的血水从白骨之上淌下，化为黑褐色的枯皮紧贴着骨。 丧失了声带的安娜，终是，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跟紧他……” 骷髅安娜的下颌一开一合的，仿佛在述说些这些话，但那已经是亡者的声音，无法被活人听闻。 穆宁瞳孔微缩，即便他知晓半精灵的死亡是一个什么过程，但全程目睹这一切的他，也仍就感觉毛骨悚然。 这是非人异物的死亡。 不为人知的，异样的死亡。 半精灵的死亡，和人类一样无声无息。 但他们不像精灵那样直接化身枯木，也不会像人类那样埋入土中静待腐烂。在临死之时，半精灵身中属于人子的血与rou，尽皆化为鲜血流尽，而无法消解的枯骨，会支撑起精灵之子固化的树皮，这些仍旧保有植物的活力的枯皮，继续驱动着骨骼活动，但灵魂已散，终不是活物。 死亡的半精灵最终会成为枯皮骷髅。 不畏阳光，不入棺土。 枯皮日复一日的生长堆积，直到枯骨无法支撑厚重的皮，最终化为不再活动的人面树。 鲜红色的血液汩汩的流淌着，露出了森森的白骨，骨上又层层覆皮，只消得片刻，安娜的上半身的rou体就化为血水，穆宁注视着这可怖的画面，心下微叹。 而站在他身边的席亚娜，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眶，沉闷的哽咽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着。 直到灵魂离去，安娜苍白的指骨还遥遥指着门厅，那里是离开的方向。 即便是身陨，安娜仍旧告诫着席亚娜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逃离这里。 …… 嗡嗡嗡…… 庭中腾飞起的白鸽冲向了天空，被浓云绞成了rou糜，粉碎的血雨与纯白的羽毛扑棱棱的从天空落下。穆宁抬头看着天空，看着刚刚鸟儿飞过的痕迹，当黑潮的天幕席卷了这片土地，秘法师们永远的失去了天空，除了那些魔物，没有人能在元素崩毁的黑潮之中飞上天空。 故而，先于人类灭绝的，是这些习惯了自由天空的可怜鸟儿。 “嗡嗡嗡……” 来自回廊展厅的钟声在冥冥之中敲响了，那是活人听不到的召唤，而即将逝去的英魂将会回展厅之中陈列摆放。站在房门前的席亚娜呆呆的看着化为枯皮骷髅的安娜，翻涌的思绪满溢在胸口，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分别竟然来的如此突然。 “啊啊啊！！！救命！” 凄厉的哀嚎突然之间从镇子外头响起！ 那是活物被撕裂之前，发出的，声嘶力竭的哭嚎。骨与骨在摩擦着，发出刺啦的刺耳声音。混乱的脚步声，火焰燃烧木屋的噼里啪啦声，哭声喊声一时间响彻一片，混乱来的是如此突然。 嗡嗡嗡的是翅膀高频率的震动声，能在黑潮之中飞行的生物屈指可数，而这个时间，出现在路西莫斯镇的怪物，无外乎就是血尸虫群这种东西了。这些有着漆黑色蝉翼，黄绿色血液和锋利口器的飞虫，能轻松将人类剖成两半。 “该死，还是晚了一步！这些先锋虫子来的怎么这么快！” 穆宁深深的拧起了眉毛，径直抓住看着安娜骸骨发呆的席亚娜，扯着她朝外面拖去。就仿佛丢了灵魂的布玩偶一样，席亚娜几乎是脱力了一般任由穆宁扯着她从庭院之中离去。 “不，不要，我不要离开……放开我……”席亚娜带着哭腔看着屋中安娜的遗骸，她木然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安娜伸出的骨爪，但脚下却不敢上前一步。要离开这里，要活下去，但…… 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中落下，席亚娜通红的眼睛已经失去了昔日的晶亮，垂落的发丝也凌乱的披散在肩上。穆宁径直拖着她，按住她的肩膀，让她矮下身子，两人伏在门侧朝外观望着。 “听着，我们没有时间磨蹭了！”穆宁一边闷声的说着，一边紧张的看着门外混乱的场面，“从这边向西穿过伐木场，我们要翻过斯堪维尔峡谷，沿着西斯尔河南下进入匹罗湿地……喂？你在听吗？我们现在？” 猛地，穆宁抬起头，常年的游戏经验告诉他，他已经被盯上了。 眼珠在眼眶中飞速的转动，视线的余光扫过身前。 左边？没有，右边，没有？背后？不对！ 几乎是毫无犹豫的，穆宁揽住席亚娜，双脚发力猛地朝后一跃。 “嘶！！” 从天而降的锋利前肢，带着撕裂空气的嗡鸣声，砰的一下粉碎了大理石板，留下蜘蛛网似的深邃印痕。两人高的虫子直立在庭院之中，黝黑的口器不停的颤抖着，一滴鲜血从前肢的甲壳上淌下。 “还拿得起剑吗？席亚娜，我可不觉得安娜女士会把你教导的如此软弱。” “……” 苍白的较好面容上，泪水与散开的红晕交织在一起，席亚娜背上的长剑已经被穆宁拔出，那是一柄绣着冰晶魔鸟纹络的长剑。剑柄上有着黑色的腾云印记和一个小小的弯月标志，分别象征着坎斯维尔大帝的赐福和精灵族的信物。 长剑很重，穆宁握在手上感觉相当的吃力，虽然将剑举起端平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果要用这沉重的长剑挥舞出剑技并进攻灵活的血尸虫，那就变成了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而且……这些虫子真的很棘手。 穆宁脚趾发力紧紧的扣住地面，右手向前探出，摆出了标准的帝国步兵剑术的起手式，这简单而有效的姿势，能最大限度的对对手造成杀伤。不过，比起杀伤力，更重要的是，这种进攻的剑术为穆宁蒙上了一层凌厉的气势。 “嘶！”瘆人的喊叫声从血尸虫的口器之间发出，让人感到恐惧的声音和从混杂在声音之中的元素波动，就仿佛喷发的岩浆一般，一瞬间炸裂开来。 猛烈的劲风从血尸虫的两对翅膀下吹过来，强风将庭院之中的紫荆花吹得东倒西歪，穆宁眼睛死盯着血尸虫的动作。原地挥舞第二对小翅膀，是这种生物惯有的蓄力的过程，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斩杀这种恶心虫子的穆宁，现在手心却沁出了冷汗。 按照危险度和实力的分级，这种没有智慧的低级血尸虫，隶属于堪堪达到未觉醒的秘铜级实力，但如今并未觉醒源泉更无人工源泉的穆宁，相较于血尸虫的怪物，仍旧是相差甚远。 “席亚娜，它没有吞噬源泉，冷静点，我们能解决它。” 吞噬了源泉的血尸虫，在第二对翅膀下面，会产生草绿色的纹络，很显然，这一只血尸虫并没有幸运的吞噬过源泉，也永远的丧失掉了继续进化的能力。 也就在穆宁和血尸虫对峙的时间，抹了一把脸上泪水的席亚娜重新站了起来，长久经受安娜训练的技艺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她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虫子，很显然，这种怪物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记忆之中。 即便是传承了无数记忆的半精灵安娜都从未教授过她，有关于这种有着两对翅膀三对眼睛，半人高的硕大飞虫究竟是什么。即便是洛斯山脉中最大的石甲灵蜂都没有这么大的个头，所以…… 这一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呢？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席亚娜的脑海之中，安娜临终前的言语，到底是想要说些什么，而且，城镇之中不断传过来的哀嚎和痛呼到底又是遭受了什么可怖的灾祸？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路西莫斯现在……我有很多很多的问题……”席亚娜抿着嘴唇，看着正举着长剑和血尸虫对峙着的穆宁，他紧紧的握着长剑，姿势娴熟而紧绷的压低了身子，蓄势待发的好似随时都准备打出致命一击，“之后我会向你问个明白。” “先解决了血尸虫再说吧，你用剑鞘绕后牵制它！”穆宁迅速的给席亚娜下达了指令，虽然席亚娜的实力确实比穆宁强大，但从未和血尸虫交手过的她，并不晓得这种虫子的弱点在哪里。 “嘶！嘶——嘶！” 穆宁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长剑，缓缓的踱着步子，口中模仿着，发出类似血尸虫的嘶鸣声。这种迷惑性的声音是使用四个长短不一的腔调组成的，一般都是经过魔法扩音之后，对大批的血尸虫进行混乱性质的控制，然而，这个弱点在两年后虫群进化时，被母虫演变出来的源泉魔音克服了。 “嘶嘶~” 在黑暗时代初期的时候，这是赏金猎人们惯用的对付血尸虫手法，流传的也是相当广阔。回忆着记忆中深刻而熟悉的画面，穆宁仔细的模仿着血尸虫群的嘶鸣声，很显然，这种方式确实是奏效了。 “席亚娜！”穆宁在血尸虫因为指令而向左飞行的一瞬间，高声的对正在从侧面绕后的席亚娜喊道，也就在这一刹那，血尸虫受滞的行动露出了它正在震动的小翼，“攻击背部的白色十字花纹交叉点右侧三寸的地方！” 那里有右侧小翼的毒囊，是血尸虫的弱点之一！ 带着银色月牙纹饰的剑鞘猛烈的戳中了穆宁指示的点上，即便是血尸虫有着厚厚的甲壳，但在血尸虫储存毒液的地方，由于毒囊占据了相当大的空间，导致这里的甲壳相较于其他部分更加薄弱。 “砰！” 伴随着一声脆响，席亚娜精准的刺击将甲壳打了个粉碎，淡绿色的液体喷浆而出！ 血尸虫发出痛楚的鸣叫，但因为痛楚和小翼脱力，血尸虫失衡的身体朝着右侧倾倒。等待这一刻许久的穆宁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长剑猛地朝着血尸虫前肢根部斜插过去，但毫无停留的，穆宁立马便将刺入半截的长剑拔了出来，一个滚地翻身避开了血尸虫吃痛的挥击。 血尸虫锋锐的前肢，几乎是擦着穆宁的头皮掠过去！ 这险象迭生的情况也让席亚娜心中一惊，紧接着她又朝着被击碎的毒囊处攻击。 只不过，席亚娜的这一次攻击却落了空。 “收手！席亚娜！” 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的穆宁连忙制止了席亚娜继续攻击的动作，两人一前一后的又和血尸虫对峙起来，不过这一次，穆宁倒是松了一口气，随着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浓密，被两人围起来的血尸虫后肢用力的向上弹跳，这猛然的动作让席亚娜绷紧了神经，但穆宁倒是眼神复杂的收起了长剑，看着血尸虫扑腾着背上最大的那对翅膀，在嗡鸣声之中，消失在了黑暗的天幕里。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问题。”在席亚娜开口之前，穆宁直接打断了她。他一边观察着庭院的周围，一边轻轻的皱起了眉头，在很久以前，玩家们也是开发过拯救席亚娜这个主线任务的。但很遗憾，作为承载着故事主线的大剧情，玩家是无法对大剧情进行太多影响的。而这个拯救任务，玩家们也只是看着席亚娜一路逃离黄金海滩，默默的做一个旁观者，“说实话，我的问题也有一大把，而且注定不会有人回答我。” 穆宁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他带着些许淡漠与无奈的表情牵动着席亚娜的内心，不论如何，这个神秘的男人都让她感到好奇和古怪，好奇他的来历和神秘，但更让席亚娜感到违和的，是他仿佛先知一般的举动。 “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路西莫斯镇子已经沦陷了，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怪物们的游乐园，确切的时间，是在一小时之后，第一队半人水蛭将会抵达这里。没有时间给我们打点行李，我们需要马上离开这里。”穆宁看着席亚娜，在他相当锐利的视线之下，席亚娜迎着他的目光，紧紧地看着穆宁的眼睛。 但很显然，穆宁坚毅的眼神没有任何谎言的动摇与偏斜。 “我明白了……安娜老师最后的话我还记得，我会和你一同离开这里。” “如果你能这么想，那是最好的。”穆宁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席亚娜有着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的心智，在这个教育并不算发达的世界里，这得益于安娜的倾心指导。不得不说，安娜确实是一位相当合格的师傅，“要说明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穆宁看着正在半空之中扑腾着翅膀的血尸虫，那只虫子还在两人正上方的半空之中盘旋，席亚娜顺着穆宁的视线看过去，脸上不禁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我们本该能给他致命一击。” “那太冒险了，接下来我们会遇上很多这样的怪物，这个世界已经和你想象中的并不一样了，有太多的东西正在改变……你会一一见到他们的。“穆宁看着半空之中扑腾着翅膀的血尸虫，伸出舌头轻轻的舔舐着干燥的嘴唇，这个时代最黑暗的帷幕已经拉开，“走了，安娜女士也不会希望你看到她接下来的模样。” 穆宁对着还回头望着的席亚娜劝诫着，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不论是他，还是席亚娜，背后的道路已经被摧毁的彻彻底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