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笋都让殿下夺完了
刘胜,成功了。 虽然从廷尉大牢走出来的时候,周亚夫仍有些没反应过来,面上仍带着些许茫然,但也总算是跟着刘胜,从廷尉大牢走了出来。 对于周亚夫‘竖着从廷尉大牢走出’的消息,长安坊间的舆论,自然是再次得到了丰富的八卦素材。 而在刘胜从廷尉大牢离去的车驾之上,车厢内的氛围,却莫名有些古怪······ “条侯,还生着气呢?” “——哼!” 刘胜刚一开口,便闻车厢内,响起周亚夫低沉有力的闷哼; 对刘胜恶狠狠‘哼’一声,周亚夫也不忘气鼓鼓的别过身去,将双手交叉藏于衣袖之中,俨然一副小媳妇受了气的模样。 见此状况,刘胜纵然想笑,也只能用尽力气将笑意憋回; 而在刘胜身旁,同样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的洗马汲暗,却悄悄挪动着身子,对刘胜附耳低语了一句:“臣斗胆妄言;” “家上这嘴,实在是太损了些······” 稍有些逾矩,也有些失礼的一声指责,却并没有让刘胜生出丝毫不愉。 只尴尬的僵笑两声,又稍有些心虚的看了眼车厢里侧的周亚夫; 见周亚夫还是那副二师兄受了气时的模样,刘胜几欲开口,终也只得强笑着低下头去。 ——说服周亚夫,刘胜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功夫。 尤其是在刘胜明确指出周亚夫‘一死百了’,绝不能算作是报效先帝的恩德之后,双方的交措,便顺畅了许多。 当周亚夫问道‘那我活着,又能怎么报效先帝的恩德呢?’时,刘胜自也就水到渠成的、羊装恍然大悟般,道出了自己的意图。 在听到刘胜说:条侯纵然自己没法再领兵,也可以为汉家培养天资卓绝的将帅,以做日后决战匈奴之用时,周亚夫,终还是说服了自己。 撇下脸,谢过刘胜的‘救命之恩’,便跟着刘胜走出了廷尉大牢。 只是当二人走出廷尉大牢,即将登上刘胜的太子车驾时,刘胜沉寂多年的口嗨之魂,颇有些不合时宜的蠢蠢欲动起来; 回过身,看了看被二人甩在身后的廷尉大牢,又面色古怪的看了看周亚夫; 最终,刘胜还是问出了那句让周亚夫面色涨红,却根本发作不得的调侃之语。 条侯,难道就不打算说些什么? 当年绛武侯走出廷尉大牢,那可是颇有‘感触’啊? ——就这一句话,已经让周亚夫闭口不言小半个时辰,纵是坐上了刘胜的太子车驾,也还是不愿意理会刘胜。 直到车驾缓慢行驶到太zigong外,再由刘胜亲自请周亚夫下车,并于殿内落座,周亚夫才总算是说服自己,不和刘胜这个‘小孩子’计较。 也是直到二人各自落座,先前在廷尉大牢没聊完的一些事,才再次被二人摆上了台面。 “先前在廷尉大牢,臣还没反应过来。” “但一路上,臣想了很多。” “还是有些不明白:殿下为什么非要救下臣,然后让臣去培养将官呢?” ··· “按照殿下的说法,臣已经因为干涉储君册立的事,给后世立下武勋的将帅立了一个非常恶劣的先例;” “从宗社的角度考虑,只有臣死在廷尉大牢,才是最有利于宗社的啊?” “只有臣死了,后世立下武勋的将帅才能明白:册立储君,绝非人臣所应当干涉的?” 听闻周亚夫主动开口,刘胜心下自是长舒一口气; 再暗自腹诽几句‘心眼真小,玩笑都开不起’之类,便也调整好面上神容,浅笑着对周亚夫微微点下头。 “卿说的没错。” “若从宗社的角度,从‘以儆效尤’的角度考虑,条侯,还是死在廷尉大牢,最有利于我汉家。” “但对条侯,孤,也还有另外的考虑······” ··· “条侯是如今,我汉家最杰出的主帅,对于军中之事,条侯,应该是全天下最了解、最通透,也最精熟的人。” “既然如此,那条侯就不可能不明白:在吴楚之乱平定、宗亲诸侯尾大不掉的弊病被铲除之后,我汉家的心腹大患,便只剩下一个。” “——北蛮匈奴!” “而匈奴人的军队,几乎是完全以骑兵组成,要想与之匹敌,最好的办法,还是以骑战骑。” “这也就是说:要想和匈奴决战,以血太祖高皇帝身陷白登之围、吕太后遭挛鞮冒顿国书折辱之耻,我汉家必须要有足够的骑兵。” “可即便是有了骑兵,我汉家也仍苦于没有精于骑战、知道如何统率骑兵部队的将帅······” 刘胜毫不拐弯抹角的敞亮话,自惹得周亚夫面上郁结之色稍散; 稍体味一下刘胜的话,便似是想起什么般,刚抬头想要开口,却见刘胜苦笑着摇摇头。 “我知道条侯想说什么。” “除了条侯,我汉家确实也有那么几个可堪一用,且精于骑战的将帅。” “但这几个人,都无法作为我汉家决战匈奴的主帅。” “——弓高侯韩颓当,是韩王信的后代;” “虽然留着汉人的血,却是自小生、长于匈奴草原。” “再加上乃祖韩王信判汉投胡、临阵倒戈的事,便足以让弓高侯韩颓当,被贴上‘不可信用’的标签。” “即便是在孤看来,弓高侯韩颓当,也只可以作为一路偏军的统兵之将;” “但我汉家和匈奴的决战,关乎着我汉家,乃至诸夏之民的国运。” “这样一场国运之战、之争,韩颓当,难堪此任······” 神情严肃的给出‘韩颓当政审不合格’的结论,刘胜便将话头稍一缓,算是给周亚夫留了个吸收、消化的间隙。 待周亚夫稍有些唏嘘、无奈的点下头,表示自己也同意刘胜的说法,刘胜才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除去韩颓当,再有,便是曲周侯丽寄。” “但丽寄为何不能为帅,条侯,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只此一语,便见周亚夫又一阵摇头叹息、唏嘘感叹,面上尽被无奈所充斥。 如果说韩颓当不可为帅,是因为家族成份的原因、是被先祖牵连而遭受‘无妄之灾’,那曲周侯丽寄,便全然是因为自己的‘过错’了。 足足三十年前,吕太后驾崩,诸吕子侄开始谋划起在长安,颠覆刘汉社稷的叛乱! 为了平定这场‘诸吕之乱’,丞相曲逆侯陈平、太尉绛侯周勃二人联手,内联朝臣功侯、外联关东诸侯,准备应对即将发动叛乱的诸吕子侄。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个巨大的难题,成为了陈平、周勃二人面前的阻碍。 ——兵权。 诸吕想要谋反,需要兵权,陈平、周勃想要平定叛乱,也同样需要兵权。 而在当时,长安可调用的兵权,即南、北两军的调用权力,皆掌握在吕氏手中。 这可愁坏了当时的太尉周勃。 诸吕想要谋反,只需要凭借手中的兵符,以及当时年仅七八岁的‘伪帝’刘弘盖上印玺的诏书,便可以直接调动南、北两军; 而陈平、周勃等人想要阻止诸吕子侄的叛乱,就需要将南、北两军的调用全,也就是兵权夺回。 最起码,也要夺回南、北两军其中一军的兵权,以抗衡吕氏掌控下的另外一支禁军。 于是,周勃便见主意,打到了当时的曲周侯世子:丽寄的身上。 当时的诸吕子侄,主要以吕产、吕禄二人为首,南、北两军的调兵虎符,也被临终前的吕太后,分别交到了这二人手中。 而丽寄素来与吕禄私交甚笃,可以说感情好的能穿一条裤子。 所以,为了夺得吕禄手中的调兵虎符,太尉周勃便见丽寄的父亲:曲周侯丽商抓走,并囚禁在了家中。 随后,周勃找来丽寄说道:你父亲在我手里,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做,你父亲就可以平安回家; 如若不然,就等着给你父亲收尸吧。 父亲的安危受到威胁,侯世子丽寄纵然恼怒,终也只得对周勃予取予求。 最终,双方达成协议:由丽寄去骗得吕禄手中的调兵虎符,以作为‘赎回’父亲丽商的赎资。 之后的事,大体都按照陈平、周勃等人的谋划进行着。 丽寄骗得了好友吕禄手中的兵符,并如愿换回了父亲丽商; 而得到兵符的周勃,也第一时间带着兵符,来到了长城外的北军大营。 有兵符,却没有调兵诏书,周勃无奈,只能凭一句‘刘氏左袒’得以掌控整支北军,并顺带提前开启了‘诛灭诸吕’的行动。 率领尽数袒露左臂的北军将士,同卫戍皇宫的南军禁卒血战数日,陈平、周勃等功侯大臣,终得以顺利平灭诸吕。
之后,自便是丞相陈平、太尉周勃过河拆桥,以一句‘你舅舅不是个好人’为借口,将出钱出力平灭诸吕的齐王刘襄踢开,迎代王刘恒入继大统。 而在一切都结束之后,丽寄,却成了从这场诸吕之乱中存活下来的功侯当中,最大的输家。 ——卖友求荣。 丽寄出卖好友吕禄,骗取吕禄虎符的行为,成为了全天下人争相唾骂的道德污点。 而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名声重要于,且远远重要于生命的时代,道德污点,基本就等于政治污点······ “唉······” “如果没有当年的事,没有那‘卖友求荣’四个字,丽寄的才能,其实是可以做丞相的。” “至少比起如今的丞相陶青,丽寄会是更称职的丞相。” “只可惜······” “唉·········” 漫长的沉默,终被周亚夫满是唏嘘得感慨所打断; 对于周亚夫的这番话,刘胜也是面带赞同的缓缓点下头。 周亚夫的这个观点,并不是臆断。 ——当年,北平侯张苍因为黄龙改元一事和先帝起了争执,被罢免了丞相职务后,摆在先帝面前的新丞相候选中,其实就有丽寄; 前几年,丞相故安侯申屠嘉薨故,摆在当今天子启面前的丞相候选,也还是有丽寄。 只是当年的事,让丽寄彻底丧失了出为帅、入为相的机会。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 为了不让后来的人效彷丽寄,不让‘卖友求荣’的人真的达到‘求荣’的目的,丽寄,必须过的很惨。 最起码,也要被排除在决策层外······ “除去韩颓当、丽寄,我汉家能统御骑军的,便只有条侯了。” “诚然,经由吴楚之乱,条侯日后,是绝对无法再率军出征的。” “——即便没有干涉储君册立的这档子事,条侯,也是无法再率军出征的。” “所以,孤想要让条侯,为我汉家培养出一批可用于骑战的将、帅。” “而对条侯而言,这,才算是报效先帝,报效宗庙、社稷······” 闻言,周亚夫又一阵深思熟虑,终又一次缓缓点下头。 刘胜说的没错。 如今汉家,能作为骑兵部队的将帅,尤其是主帅的,从能力层面来看,真就是只有周亚夫、韩颓当、丽寄这三人。 而这三人,韩颓当家族成分不合格,丽寄个人道德不合格,都注定无法成为汉匈决战的主帅。 至于周亚夫,也确实如刘胜所言:就算没有吴楚之乱后的这一档子事,单就是‘平定吴楚之乱’这一项,便足以使得周亚夫,从此再也无法率军出征了。 ——功高震主,不外如是······ “殿下的意思,臣明白了。” “如果是为了宗社,为了汉匈决战,那臣愿意倾囊相授,为汉家培养出可堪一用的将帅之才。” “只是这其中,也还有几个问题,需要殿下解答我的疑惑。” “——要培养的人,臣能否自己挑选?” “如果可以,那臣要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来说服这些青年才俊接受我的调教,却不用担心被我——被一介妄臣所牵连?” 见周亚夫终于问到关键,刘胜方才还有些严肃的面庞之上,终是悄然绽开一朵灿烂的笑容。 “条侯放心。” “这些事,孤都已经考虑周全,并得到皇祖母、父皇的恩允了。” “——过段时日,父皇便会颁诏,任条侯为太子少保。” “从今往后,周少保便要日日到太zigong,教孤军阵之事。” ··· “既然是接受条侯的教导,那孤,自然免不得要有陪读。” “这陪读的人选嘛······” “嘿嘿;” “条侯打报告,孤批条子。” “南军、北军,细柳、霸上、棘门、飞狐诸营,任由条侯甄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