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节 玻璃
“你什么时候来的?” “王爷没走的时候我就来这里等着了,你进来没看到我。” 朱载堉不说话了,过了一会,陆成开口说道:“去我那里吧,老李、冯九和我能陪你说几句话,”朱载堉摇了摇头:“我在家安慰一下母亲还要照顾小妹,让我在家想一想,”陆成点了点头,他知道朱载堉的想法以及他的做法,他来就是告诉朋友自己在他身边,而最终的决定还是要朱载堉做出。 回到家陈七跟他说再去穆知府那里打听发现情况不对,对他没那么客气了,但告诉他每一个匠人一百两银子这件事就可以过去,陈七听了觉得不对赶紧回来汇报,陆成心里已经能明白:穆知府早就得到信息,而且这是在警告自己,失去了郑王做靠山在怀庆府只能任由对方拿捏,要不是因为自己考了个院试案首,可能连这点赎人的机会都没有了,或者二三百两银子一个人都有可能,他让陈七去罗氏那里拿钱赎人,并且不要多说一句话,这件事他老老实实认了。 李时珍知道郑王,毕竟大明朝的贤王不多而且大多数都是些鱼rou乡里、欺男霸女的超级恶霸,所以也罕见的出了屋子过来问问情况,陆成大体说了一下情况就回自己屋了,他要好好考虑下。 他忽然意识到惯性思维导致自己忽略的一个问题:不管是香水还是云南白药、水泥直到今后的钢铁甚至枪械,在权力面前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也就是说当这些东西的利益全部显现,一个知府就能轻易地把自己捏死,除非自己有足够的靠山或者自己强大起来。郑王已经被抓而且近二十年的时间内不可能出来,朱载堉需要自己的帮助,戚继光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依靠上张居正,这之前也需要自己的帮助,李时珍还要不断地进行研究和探索,需要大量的费用,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如果对自己全面分析的话,官府方面,孙知县与自己关系还不错,穆知府因为严府的原因与自己交恶并成为自己目前最大的敌人,布政使王希成在开封,自己明面上救过他的儿子但只要调查一下就知道自己把他儿子当傻子耍的事,所以他不与自己为仇就可以了。 解决穆怀仁的问题其实也不困难,应对好严府的事就行,但他不愿意利用严小姐达到这一目的,所以目前所以最大的对手只能是穆怀仁、可拉拢的朋友是孙继承,让知县和知府斗除了海瑞谁都不会干,但如果帮助知县成为知府这就可行了。孙继承一直上不去这件事很奇怪,按资历他也该提上去了,可为什么?明天要找杨南溪去问一下,以他们家的势力肯定会知道。 第二天起来跑步河边没有了郑王陆成很不开心,每天看到那个老人坐在岸边钓鱼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可以后再也不可能了,他忽然心中有一个想法:能不能让道士早点死?其实真的想让他死也不难,这货拿丹药当灵丹妙药吃,现在的丹药大多只是在表面浅浅的涂上一层朱砂所以道士其实吃的还不算不多,汞中毒的主要症状还不会显现,但是如果加大朱砂的使用量道士绝对死的快,而且即使不死也会身体很快垮下来无法执政,作为一个接受过多年中医知识学习的人,陆成有绝对把握在别人无法察觉的情况下加速嘉靖的死亡,但是陆成也就想一想,自己并不会有机会接触嘉靖,因此当务之急还是强大自己最重要。 杨南溪昨晚又没回去,知道郑王府的事以后杨实并没有让儿子迅速远离朱载堉,这让陆成对杨家好感大幅提升。杨南溪是习惯睡懒觉的但在陆府他就做不到了,一早李时珍就喊人起床一起做五禽戏,做完了舒展开筋骨就在陆成建于后花园的运动器材那里做运动,杨南溪一开始觉得挺苦,可等养成习惯以后忽然发现以前日上三竿才起浪费了大量早晨的时光,早起的乐趣多得很啊,景色也美得很,而且在一帮学习狂人的影响下他也开始重新认真看书学习,陆成给他说了很多可以当zuoai好的学问,最后发现他对机关一类的东西极其感兴趣,所以陆成打算把他当做机械工程师来培养,这可是自己的本行啊。 杨南溪在看朱载堉留下的物理书,一边吃一边看,已经达到了手不释卷的境界,陆成很满意。吃完饭李时珍回屋去了,陆成喊住也要回屋的杨南溪让他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自己有事要问他。 “你知道孙知县为什么一直升不上去吗?”陆成开门见山,杨南溪虽然有些奇怪于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知道啊,不过你问对人了这件事一般人真不清楚,嘉靖二十年,孙继承任新郑知县,上任不久遇到一个案子,某乙告某甲占用了某乙的宅基地,孙继承令人审核发现所告属实,就判某甲退还某乙的宅基地,某甲置若罔闻,孙继承就令人强拆了某甲多盖的院墙,本来事情就此了了,谁知道某甲的姐夫在严嵩妻弟家当管事,那时候严嵩已经是礼部尚书了,某甲求到主家,一路压到孙知县这里,哪里料到孙知县居然不给面子坚持原判,于是就这样了,”陆成奇怪的问:“仅仅是因为严嵩妻弟家的一个管事,就导致一个知县一直上不去?” “是啊,按照孙知县的履历早就该上去了,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估计某甲的家里都忘了这回事了,但负责考核的部门却一直记着孙知县不能升职,至于为什么估计也不知道了,这件事是因为我叔父当时在督察院任右副都御史的时候知道的,孙知县来河内的时候家父让人查过所以我才知道。” 陆成有些无语,这才知道为什么孙知县名声一直很好、政绩四平八稳、为人也还不错但就是提不上去的原因,所以见到朱载堉、李时珍等稍有身份的人就要去靠拢一下,感情是被社会反复蹂躏的热血青年已经开始明白人情世故,想要积极提升自己了,这跟严嵩几乎一模一样啊,千古jian臣严嵩年轻时也是个满怀抱负的热血青年,后在在泥汤中反复翻滚自己最终变成了浑浊之源,不过孙知县还是可以拯救一下的,到现在也没见他有什么过于泯灭人性的举动,至于贪腐嘛,大明朝除了海瑞、于谦等有限的几个人谁不贪?大名鼎鼎的徐阶、张居正也是贪官好吧,而且是巨贪,但区别在于你贪了以后要干活让老百姓活下去还能活的不错,而不是像严嵩只顾自己贪不管别人死活。 “你叔父现任什么职位?” “已经是左都御史了。” 好家伙,监察委员会最高领导人,七卿之一,掌握着全国官员的监察之责,陆成不知道杨家实力这么强。 “那孙知县的事能解决吗?” “可以啊,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所有人都忘了这回事了,只知道孙继承不得拔擢,没人知道原因,而这种事太司空见惯了,唯一的后患是万一有人脑子好使始终记得,跟严嵩的妻弟那里滴眼药可就麻烦了,但可能性极低。” “穆知府是什么来历?” “严嵩的人,但不算很近,不知从哪里得了个机会逢年过节都往严嵩那里送东西,严嵩知道有这么个人罢了,这种官职不会放在首辅眼里。” 陆成这才明白穆知府为什么要跟自己作对,他打发杨南溪去玩吧,杨南溪最近不是在陆成家看书就是蹲在工厂,他在机械方面有天赋算是陆成极为意外且惊喜的发现,所以不断地诱惑杨南溪,告诉他蒸汽机的原理、机床这个东西有多神奇、力的合理使用能出现什么奇迹等等,结果一个好好的富贵子弟堕落成了一个整天摆弄齿轮的工匠。 陆成只想过上一个没有理想、没有追求的颓废青年的生活,靠香水几样东西自己这辈子过的舒舒服服问题不大,但是命运非让他遇到了朱载堉、戚继光、李时珍这些人,跟这些大神在一起日子过得想不精彩点都不行,而且穆知府的为难、郑王的被抓使他有了深刻的危机意识,他叹了口气,我想好好过日子就这么难?好吧,大明,这次我真的来了!
明朝的官员几乎没有不贪的,大贪小贪而已,主要是你不贪可能活不下去,因为朱元璋是个抠门的老板给的薪水极少,你不让狗吃饭还让狗替你看着rou骨头,这不是在考验狗是在侮辱狗,所以想抓住一个官员的把柄太简单,你告他贪腐就行了,问题在于能不能告赢,这取决于上面想不想弄你,所以想弄倒穆知府的方式就是让上面觉得该弄掉他了。对严嵩造成损害的就是钱,谁耽误他弄钱谁就是死敌,所以要从这方面下手。 第二天早上陆成有点黑眼圈,昨晚睡的挺晚,锻炼完吃了早饭他把陈七喊来叮嘱了一番,陈七领命而去,陆成又把杨南溪叫来跟他商讨起来,杨南溪听说他要做玻璃顿时吓傻了:“你还会什么?玻璃你都会做?南方那种还是南洋进来的那种佛郎机的玻璃?” “佛郎机的那种全透明玻璃还有镜子。” 明朝最先接触的欧洲国家是葡萄牙,管他们叫佛郎机,后来也就代指欧洲了,那时候欧洲玻璃从南洋进来很贵,而掌握在威尼斯人手里的镜子更加珍稀,价格极其昂贵,威尼斯人拼死保护着自己的配方,但对于陆成来说却简单得吓人,他原本并不想做玻璃的,因为这个东西成本太低技术门槛也太低,一但说破迅速就不值钱了,但现在他有用处就开始考虑做这个。杨南溪家里有经商的甚至有下南洋的商队,对于玻璃和镜子当然非常了解,听说陆成能做那是直接傻了,他赶紧表明杨家愿意参股所有资金杨家提供陆成出技术就行,至于比例要等回家商量一下,陆成赶紧止住了兴奋的杨南溪。 “这件事杨家不要掺和,发财的门路我有的是也少不了杨家的,但我要借玻璃弄倒一个人,所以杨家不要和玻璃有任何牵扯。” 杨南溪想到昨天陆成问的关于孙知县的事,顿时就醒悟了,陆成又跟他耳语了几句,他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一个多月以后,河内县突然出现制作精美的佛郎机玻璃器皿,而且少量制作精美的镜子开始出现,这时候从威尼斯出来的镜子已经有少量流到中国,当时威尼斯人的秘方是把锡箔贴在玻璃表面,然后倒上水银,水银与锡箔发生反应形成锡汞齐,威尼斯镜子就产生了,就这么简单的东西为威尼斯人带来了大量财富,直到用银和铝代替锡汞齐为止。而透明玻璃的制造秘诀在于二氧化锰,陆成大学有个同学是河南西峡的所以知道那里也就是明朝的峡口镇有锰矿,陈七安排的匠人很快就找到了,所以制作玻璃对他来说没有难度,而吹制玻璃的工艺他虽然不会,但原理讲明白了一些烧制瓷器的工匠很快就掌握,所以大量玻璃就器皿这么制造了出来。 平板玻璃的制造陆成没有弄浮法玻璃,目前没必要,直接用吹筒法制作的玻璃已经能够满足的的需求,所以他第一时间把自己的窗户换上了玻璃,李时珍吃饭时看到了,也不说话,就那么盯了一会陆成赶紧把第二批玻璃跟李时珍换上,没办法,意识到自己是个陆成惹不起的人物以后李时珍就等不跟陆成客气了。他的妻子和儿子们这个月底就能到河南,陆成赶紧在旁边买了一栋宅子给他准备好,李时珍看了看还算满意,就又回到自己屋子里学习去了。现在他对于微生物已经有了很多的认识,对现代医学理论也已经快赶上陆成了,就差尸体解剖这个实践难关,这件事急不得,在明朝这种机会不多,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