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礼仪

    从边境小镇到省城没有直达车，得先坐车到县城，几十公里的山路，小巴停停走走，早上八点发车，十点才到，和李彬老家的小巴有得一比。县城到省城的直通车不少，从上午八点到下午三点每小时一趟，下午三点后就不发车了。两百多公里的路程，先在山路绕了一会，很快就上了高速，两个小时出头就进入省城外围，进站下车，打的到酒店时还不到两点。郭三妹还在外面忙，李彬叫了服务员开了门，重新进了浴室，放了满满一缸水泡进去，直到水温转凉才起来，洗发打肥皂，搓揉一翻，李彬确认自己的皮肤好象更为光泽了。房间阳台上有李彬的衣服，全部换了一身，这才觉得身上没了汗馊味。把换下的衣服鞋袜连背包统统用塑料袋包着扔到外面的垃圾桶，在酒店餐厅吃了午饭才回房睡觉，一直到郭三妹带着两个小的回来李彬才起床，这时华灯初上。

    到隔壁房间，客厅、卧室大包小盒一大堆，全是明天要过礼的东西。糕点盒、茶叶、烟酒全是一对对的，还有小雨的衣服、饰品也是堆满了几个大红的拉杆箱。明天几人这得拎多少趟才能拿下楼，李彬摸了摸头。赵三妹毕竟是多年的亲密伙伴，一看李彬的动作就知道他的意思，解释道：“和酒店说好了，他们派人用推车过来帮忙，用不着你烦。”

    “车辆安排好了？”李彬问道。

    赵三妹一边帮着整理床上的袋子，一边回道：“明天八点，小雨那边的亲戚会把车开过来，李扬在这边买了一辆车做头车，以后他们不在这边，就留给小雨父亲用，另外在亲戚那借了一辆，明天连人带车用一天。”

    小雨帮家人在省城买得有房，还不小，不过父母亲很少过来住，自家兄弟姐妹全在一起，一家人到这边孤零零，过得没劲，不愿意过来。小雨老家的房子听说已翻新，具体情况李彬还没去过，只是听说还不错，现在把爷爷奶奶也接到一起住了。小雨父亲三兄弟，还有个小妹，也就是小雨小姑，几家住的都不远。小雨mama上面一个哥哥，下面有个meimei，还有一个更小的弟弟，几家住的也不远。这些至亲和李扬都见过面，但李彬都没见过，还得考虑怎么沟通，不能在细节上面丢了小两口的面子。

    几人闲聊了一会这边少数民族的婚嫁习惯，按小雨的说法:自由恋爱的，征得父母同意后，男方要先请两个媒人去“说亲”，叫“讨话”。实际上女方父母同意男方媒人上门就已经同意，但程序要走，表示自已不认识男方，現在有人上门来介绍，女方父母要考虑，或者事后要去打听男方情况。等到女方父母认可男方，会派人告诉媒人，那么媒人第二次就会带着两块肋骨rou（又叫“讨亲菜”）和酒、菜等到女方家要生辰，好约定吉日请人算男女生辰八字是否相合，这个叫合婚。合婚之后到正式拜堂，要有三次礼仪。

    第一次礼仪称为包小婚，合婚后认为男女无“相克”之处，就包小婚（也叫订婚）。男方给女方送“小水礼”，一般送酒十五斤、半头猪、大米一百五十斤、礼银160元、奶银66元、两个长头土布以及首饰等。订婚后，逢节要给岳父家送礼物，如端午节送糯米，中秋节送月饼，春节送rou和粑粑等。现在的年轻人好多连生辰都不清楚，也就不会算八字了。李扬倒是说得简单，看对了眼，两人有感觉，八字就合了，都不用算的。至于订婚现在都差不多，双方父母见面，请长辈们见证。

    第二次礼仪称包大婚，双方家庭通过媒人商定结婚日期。婚期决定后检查身体，领取结婚证书。婚前半年内，女方根据男方家庭经济情况要“包大婚”的礼物，钱多少不定、但要求带六字，如260，366等。其他还要有如1头猪、一驮米及够办酒席的酒和菜、几套衣服及鞋子、银手镯、双股圆腰后链、银、“蓝丝”针筒、管头等。如果男方经济情况好，女方则要金戒指和耳环等。包大小婚都要请客，男方送去商定好的礼银，作为准备女方的嫁妆如双人床、垫盖用品、箱子、衣物等。

    第三次礼仪叫过礼，婚期前一天男方家要送1头猪，挑一份“水礼”包括糕点、茶、酒、小菜钱、新娘穿的婚装衣裙等。明天李彬一家要到小雨家就是过礼，这边是男方请人送到女方家，由男方父母亲自送过去的很少，在外人看来，算是男方的诚意十足了。赵三妹和两人这几天采购的就是水礼和小雨的婚装衣裙，水礼的清单是请小雨父母提供的，赵三妹也怕自已失仪，严格按清单买。至于猪rou的采购，小雨没让赵三妹弄，她自已给了钱让她爸爸就在村子里买，今天已请人宰杀，rou都放在旁边小叔家，只等明天李彬他们过去，请人从小叔家抬出来，合在礼物中给亲朋邻友们看到就行。

    “过礼”后第二天举行婚礼。男方新郎、媒人及陪郎骑马到女方家时，会有人出来迎接。拜天地后，女家摆出鸡、鱼、rou3碗茶招待，意为鸡飞鱼走，吃完后就起身返男方家，嫁妆也跟随送走。过去，新娘坐轿，解放后改为步行，80年代以来盛行坐马车、拖拉机和汽车。现在大多是轿车，如果两家相距不太远的，也有坐轿的，算是一热闹。后天李彬两口子陪着李扬上门娶亲，进门的过程不会少。会有拦门酒、拦门歌，李彬还担心的问了问:“这两点不都难住了李扬再说小雨你不是不许他喝酒么”，两人得意的把手上的红包扬了扬，算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至于出嫁，还有陪嫁的伴娘和亲人要跟着到男方家。到了明天下午，接了小雨，一行人直接飞回老家，连夜赶到曲县的小雨出嫁房，出嫁房早就安排好，只等第二天李扬过来接亲。

    这边男方家门口用席铺地，门槛上放一马鞍，新郎新娘未跨鞍前，请“撒帐”先生口念“退马车”的口诀，边念边用五谷、稻草，铜板向四方抛撒，谓之“撤帐”。大门口用桌子摆1杆秤、1斗米，米上放剪子和尺子。撒帐结束由两个未婚的姑娘把新娘接到新房，新郎则先站在房门口，用扇子敲新娘三下象征夫权。另一女子用一个装着七星灯的筛盘放在新床底下，七星灯要连续点三天。当晚，送亲的陪娘在新房同宿，新郎只能到别处就寝。第二天，新郎新娘同拜天地、祖宗、父母及亲戚长辈。拜后，长辈要赠送首饰或钱，叫作要“耍板凳钱”。这个过程到李彬老家则按当地习俗安排，倒是不强求的，李彬老家也有相似的做法，老两口估计早就安排好，用不着李彬烦。倒是李扬听说拿扇子敲新娘兴奋了三秒，大喊要买把大扇子，好好的敲敲小雨，被赵三妹给的一个后脑勺的巴掌和一句“你敢“给xiele气，把小雨笑得眼睛都咪起来了。

    李彬听完这个这过程，心中就有数，这和自已老家差不多，只不过每个过程的称呼不同，细节上稍有变化。其中的礼仪因为生活习惯、各地产出不同有变化，其它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又问了些小雨明天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忌讳，小雨倒不是很清楚，在她的印象中，好像现在的少数民族结婚已经基本和外面接轨，没听说什么要注意的细节；这话回得李彬有点打鼓，还得和小雨父亲联系问一下。结果是一样，现在全面简化，还真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细节。李彬的心才放了下来，要不然明天现场出丑就尴尬了。几人又聊了会本地日常饮食、风土人情，他们三人逛了一天街，也都累了，看看时间也晚，各自回房休息。

    晚上在床上，赵三妹不停在李彬身上摸，时不时还掐几下，狠狠说道：“你这一声皮现在比老娘还细腻光滑，叫老娘怎么活？”说完不解恨，又是几下狠掐还带扭的，李彬“嗷嗷，疼、疼”的喊了几声才让她气消了许多，还假模假样的帮着又轻轻的揉了几下。也不知哪来的精力，折腾了半夜，第二天起来精神满满，满面春风。

    早上七点半不到，在酒店的帮助下，用了两辆手扶拖车才把行李弄下去，汽车早就停在大堂外面等，几人一起三十多分钟才把大包小包塞进两辆车，准时八点出发。上了外环就是高速，一路不停到县城下高速，然后由县城转入乡镇，准时九点五十八分到了小雨家门前晒场路口。路口两边安排好的人顿时点响了鞭炮和烟花，几人还没下车，站在门口等的小雨父母就迎了来上，李彬也赶快下了车，走前几步和亲家握手问候。车上的物件用不着李彬两口子动手，小雪早就拎着一帮小哥哥小jiejie往屋里搬，大人模样在那指手画脚。

    今天天气好，艳阳高照，整个山村披上一层金纱，远山连绵；周边的蔗林一眼望不到头，屋前的米椒田里，红红的一片，遮住了辣椒树的绿叶。小雨家新房是在老屋的地基上重建的，近山脚；三间三层，贴瓷白墙，红瓦屋顶；右手朝西，又有三间用作厨房餐厅火塘的瓦房，上面有砖砌的四方烟囱，上面飘出阵阵轻烟，随风而舞。小雨爸妈分别陪着两人，先介绍了阳台下坐着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李彬两口子问候了几位老人，敬上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包。然后是小雨伯伯、叔叔和小姑三家人，小雨两个舅舅、一个小姨三家人；大人寒暄，小孩红包，一个也没落。

    小雨父亲和李彬接触得多，知道他的性子，陪着他先到屋里新房看一眼，再陪着他到房前屋后转了一圈。屋后的九月黄，原是他从山里移出来的，现在正当季，这几天没舍得摘，就准备李彬过来好款待，李彬也没客气，和小雨父亲一人一个现摘现吃，味道很好，酸酸甜甜的，又很软糯，汁水也是特别饱满，软滑香脆，多种口感组合在一起，一个下肚，满口清香。又介绍了旁边所剩不多的特色吊脚楼，现在已没人居住，上面大都做了粮仓或是放些杂物，下面现在也不养大牲口，散养些跑山鸡。自家的田地就在房前屋边，甘蔗林辣椒田长得都很好。两口子也是勤快人，田地不少，都还种的满满当当的。

    屋里人不少，晒场人更多，有头上包着彩色印花或提花毛巾，戴银耳环、手镯和项圈，穿着藏青或深蓝色短领右衽偏襟上衣，脚膝盖处镶上蓝、红、绿色的阑干的蓝黑宽脚裤，腰间系着精致的围裙的中年妇女或年轻的小媳妇来回穿插，忙忙碌碌端茶提水，送瓜递果，收桌擦椅，显得利落清爽，一看就是cao持家里的一把好手。最后两人没进火塘，就在晒场边上找了个干净的竹制小矮几，和小雨伯叔舅围坐在一起喝茶聊白话。

    女人们在二楼的婚房忙碌，把新被子新床单铺叠好，又把大大小小的红双喜贴在窗户玻璃、衣柜门、梳妆镜上，几个年轻的小姑娘扶站在椅子上把剪彩带吉祥图样的彩带拉成一条条贴上墙顶;小雪带着几个和她相仿的小孩，拿着大大一袋彩气球，用手中的巴掌大的小打气筒一个个的充气，然后把充好气的彩球用小细棉绳系好，又把几个十个串成一串串，粘在空旷的墙角或系在楼梯拦杆上，一个个跑上跑下，忙得欢快。偶有炸裂或脱手飞起的气球，引得小孩子们一阵惊呼，然后就是嘻嘻哈哈的欢笑。

    中午的饭桌上，李彬没有被轻易放过，好在事先小雨爸爸和家里人打过招呼，酒桌上当地的饮酒杯成了装酒杯，饮酒杯全换成五前的小瓷杯，但架不住人多，又是初次见面，自家儿子的喜事，被亲家的兄弟们轮翻敬了几圈，到最后也迷糊了，好在大家还是有数，没让李彬翻车。喝了几杯浓茶，咪糊了一会，到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一家三口坐车回酒店;这次小雨留在家里，晚上家里的长辈还要添妆，小姐妹们今天还要唱歌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