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渔夫的珍宝
潮汐下的海浪疯狂地拍打着海边的礁石和岩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起伏不定的海面上，那盏橘黄色的灯犹如狂风中微弱的烛火，在黑暗中闪烁，仿佛墨色天幕上坠落到人间的一颗星，随着海潮而涨落。 顺着紫眸少年的目光，索菲雅很快也发现了那在波涛中时隐时现的渔火。 女孩努力将手伸出水面，一边高呼，一边朝着那橘黄色的光点左右挥舞。 是谁？会在这样的夜里出海呢…… 他是无意间经过，还是专程为了我们而来？ 望着远处海面上那点突兀的渔火，辛的心中满是疑惑。 转瞬间，这疑惑又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所取代，就像是在一位沙漠中焦渴旅人的眼中，凭空出现一片远在天边，海市蜃楼般的绿洲，满是诱惑。 少年也在海浪的拍打中，挣扎着伸长了脖子，模仿着自己伙伴的模样，将在水中浸泡得有些发白的手臂探出水面，往那闪烁着渔火的方向奋力挥动。 黑色的天穹上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克洛罗斯上那宛如巨神瞳孔般的暗红色耀斑。 仿佛高悬天幕上的那位神秘存在与他们开了个玩笑，戏谑地闭上了眼睛，假意不去理会正浸泡在冷冽海水中的少年与他的伙伴们，为了眼下这场海上逃生大戏而付出的努力。 乌云挡住了洒在海面上的星光，汹涌地潮水卷着浪，冲刷着海岸线上的礁石和岩壁。 一道一人来高的海浪，宛如一座不断移动的沙丘，席卷着白色的泡沫，从少年与同伴们的头顶铺天盖地般拍下来。 霎时间，将紫眸少年好不容易探出水面，高高举起的手臂，连同他并不壮硕的身体，一起被直接按到了水下。 潮汐中，几个没入水中的单薄身体，在翻涌的海浪中沉浮。 不等这波潮水平息，辛再次奋力向上游出水面。 他吐了口咸咸的海水，抹了抹被海水模糊的双眼。 可看清楚眼前景象，焦急和沮丧浮现在少年的脸上。 刚才那点闪烁在远处的渔火，如今已经在起伏的海面上消失地无影无踪。 少年的身后，索菲雅也从水下游了上来，某段曾经在地下宫殿遭遇过的，与眼前情形相似而又不算愉快的经历，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回放。 女孩挣扎着张开冻得有些乌青的嘴唇，哆哆嗦嗦地问道， “小辛……你看到……那刚才那艘船了吗？” 黛芙妮与卡洛儿也拉着手游到了女孩和辛的身旁，她们扶住索菲雅的手臂，几人漂浮在海面上，神情慌乱地四处张望，却又一无所获地摇了摇头。 那之前给众人带来一线希望的灯火，却又如同被汹涌的海浪吞噬了一般，仿佛已经沉入了海底无尽深渊之中，失去了踪迹。 “海浪这么大……天色又晚了……那艘船该不会……已经返航了……” 少年心中虽然不愿意这种不太乐观的猜测，但要摆脱目前的困境，再继续呆在原地坐以待毙可不行。 “我们……试着……往海岸上游吧……” 冷冽的海水，让几人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 辛尝试向旧灯塔下方的岩壁，划动手臂游了几下，却又被不断涨落的潮水无情地拉了回来。 “小辛……我感觉……好冷……” 听到女孩微弱的声音，在伙伴前面试着游向前方崖壁的少年只能回过头。 眼下的情形，让他不禁皱紧了眉头。 四周的礁石都被上涨的潮水全部淹没，周围找不到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 而跟着少年身后的几位姑娘们，身体已经陆续开始出现失温的症状了。 脸色发白的黛芙妮紧紧搂住浸在海水中全身颤抖的女孩，姐妹俩正挤在一块相拥取暖。 头发不停掉落水滴的卡洛儿，也靠在两人的身旁，在水中瑟瑟发抖。 不过辛的目光不知怎的，竟然又落在水面下，别在索菲雅腰间的那支淡紫色螺壳号角上。 少年的视线艰难地从那支古怪的乐器上移走，他轻轻摆摆头，尽量不让自己被其他东西所干扰。 刚才游向海岸线的尝试，让少年自身的体力消耗颇大。 此刻虽然还在勉力划动的四肢，已经开始变得渐渐不听使唤起来，甚至就连少年的意识，也仿佛被冻僵，变得有些迟钝了。 辛的心里非常清楚，接下来他恐怕即将再次体验到，不久之前遇到过的，那种自己不愿面对的感受——就正如洞xue中所遭遇的幻境那样。 果然没过多久，浸泡在海水中的少年，单薄的身体好似就要被某种莫名的存在所cao纵，化作一具关节生锈的傀儡，机械地摆动着自己的肢体，逐渐失去对自己身体和命运的掌控。 他只能麻木地望着周围的伙伴们那焦急而无助的脸，视线慢慢变得模糊，任由自己的身躯渐渐沉入水面，朝着海底黑暗无光的深渊坠去。 伙伴们…… 抱歉…… 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无数记忆的碎片与伙伴们相处的画面，全都在辛的脑海中混乱地杂糅在一起。 整个身体即将全部没入水里之际，少年的心中闪过那么一丝不甘。 “哗哗……哗……” 嗯？这是……什么声音？ 辛下意识以为是自己溺水时产生的幻觉，可耳畔传来的那一阵阵不同于海浪击打水面的声响，却如此真实。 伴随着这声响，一团在涟漪扩散开的光亮，不知何时显现在少年眼前的水面上。 波动中，那道光越来越亮，就仿佛一根能够让辛逃脱困境的绳索，朝着少年慢慢靠近。 少年睁大那双紫色的眼眸，望着水面上奇迹般出现的这道光。 温暖的光之后，紧随而行的是梭形的影。 一道道波纹在利剑般的影子旁荡开，仿佛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划开了一个口子。 将新鲜的空气直接从少年的鼻腔，通过气管灌输到肺部，再运送到僵硬身体的各个角落，运输意识有些模糊的大脑中。 这……是艘船？！ 刚才那艘船！ 紫眸少年那被海水快冻僵的思维，总算重新运转起来，他挣扎着将体力残存的那最后一丝力气全部耗尽，拼命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随着身边从海底不断升起的一串串小气泡，辛举起僵硬的手臂，朝着水面上的那团光亮抓去。 仿佛像是回应着少年在水下的动作，一圈圈圆形的波纹在他的眼前荡开。 圆心的中间，一根缆绳从水面上落下来，在少年手臂周围溅起无数细小的气泡。 辛下意识地一抓，紧紧拉住这根连接着光亮处的绳索。 顺着救生绳传来的拉力，紫眸少年的身体终于再次浮上水面。 橘黄色的光，如同太阳般映入少年那淡紫色的眼眸。 眼前现实世界的景物渐渐清晰，光与影交织着化作一艘老旧的小木船，正随着起伏不定的海浪上下波动，闯入辛毫无准备的眼帘。 少年还愣神地望着眼前这破开黑暗的渔火，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灯光后面传来。 “小伙子还在发什么愣，快上来！” 这声音？！ 不等辛反应过来，老渔夫推了推那顶盖在他那如同海草般杂乱头发上的渔夫帽，露出他那黝黑、满是皱纹的脸。 “欢迎来到我的‘珍宝号’， “刚才的浪可真大，要不是我老特纳熟悉这块的地形，凭着这么多年的经验，绕开前面那些礁石，可到不了这里…… “哈哈……换做那些生手，恐怕早就撞上啦……” 老渔夫边絮絮叨叨地说，边拉住船舷下面少年的手臂，又继续朝着水中还佣在一起取暖的姑娘们丢去一根救生绳。 片刻之后，在老渔夫特纳的这艘“珍宝号”渔船的甲板上，索菲雅挤在黛芙妮与卡洛儿的中间，拧着身上湿漉漉的衣服。 一阵夜风袭来，女孩不禁打了个喷嚏。 “快喝口热茶吧……” 接过老渔夫递来的茶水，索菲雅道了声谢，放到唇边抿了一小口，又将手中这冒着热气的茶水，递给身旁还在海风中哆嗦的同伴们。 少年也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这不知道老渔夫用什么泡成的茶水。 一股暖意顺着喉咙，散布到全身，整个身体的僵硬感也缓缓开始消退。 “特纳先生，这么晚，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之前不是说天气不适合出航吗？” 索菲雅的声音很快吸引了辛的注意力，他抬起头，瞧了瞧坐在自己对面的小伙伴，又望了望正握住船舵的老渔夫，想要从他那挤在一堆皱纹里的眼睛里，寻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哈哈哈……我可是占卜过了……” 特纳稳住船舵，驾驶着这艘“珍宝号”又破开了一波海浪， “晚饭过后，有一个奇怪的家伙……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不知道怎么就找到我家了…… “让我赶紧来旧灯塔这边的……还说是我雇佣的佣兵们干掉了那两只可恶的怪鱼后，这会儿被困在山洞这边…… “之后，在财富之神的指引下，我这不就找过来了嘛……哈哈……你们看，不早不晚，刚刚好赶上……” “谢谢您呀，特纳先生……嗯，那两个任务目标，我们确实已经解决了……” 作为群星会小队的队长，喝下热茶后，身体开始回暖的索菲雅指了指抱在卡洛儿与黛芙妮怀中的那两个玻璃罐子，向眼前的雇主展示同伴们手中的重要任务道具， “这些是其中一条的内脏，算是我们完成任务的证明吧…… “嗯，它们的尸体这会儿还躺在山洞里呢……等潮水退了，您也可以再去查看的……” “哈哈哈，太好啦！我也感谢你们，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啊……给你们的奖励……嗯……让我想想看……” 心情不错的老渔夫说着，不知道从船底的什么地方，搬出一个被海水侵蚀后锈迹斑驳的金属箱子，如同宠物般亲昵地抚摸着满是藤壶痕迹的箱盖。 “呵呵，这些可是我珍藏的宝贝哦……你们可以从里面挑一件……哈哈……说起来还真有点舍不得…… “想想那时候，我还年轻，就和那群愣头青一样，跑到狄奥尼西卡东面的外海那边去冒险…… “结果那场奇怪风暴，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我卷到那座古怪的海岛附近了…… “哈哈……还好我运气不错，不但得到了那枚财富之神赐予的占卜硬币，还找到了这箱宝贝……” “特纳先生……那座古怪的海岛是？” 这闲谈中夹杂的那段信息，如同着黑夜中的一道火光，在少年的心中猛得一闪。 坐在一旁安静的辛，情不自禁地出声，打断了眼前这位谈兴正浓的老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