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笛卡尔
屏幕上的文字最终停留在术仁宫的尖叫中，李文桦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术仁宫昏迷，过去了二十八秒的时间。可是就是这二十八秒，似乎让一个人的精神遭受了重创，陷入了一股疯癫当中。 术仁宫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后便陷入了一种极度的不适应中，他大口喘着气，然后，突然大叫了一声。 “啊！！！！！！！！！” 一声嘶吼，然后瞬间转为宁静，死一般的宁静。术仁宫像一个雕塑，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两股不同的意识在术仁宫的大脑中对抗，几乎要将一切撕碎。在医院被药物压制的思维突然活跃了起来，与另一个化成不知名存在的自己的思维碰撞在一起。 日常、灾难、医院、死寂，四种不同的世界，四种不同的认识在一瞬间交织在了一起，让术仁宫一下失去了对所有东西的判断力。 这一切都是那天自己做的一个梦？这一切是因为自己写了这个故事？这一切其实是在精神病院的自己的错误认识？这一切其实是穿越到其他世界的自己给自己编造的错误假象？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你们是不是真的？！你们是不是真的？！”术仁宫突然又大吼了一句，然后他低下头，蒙住眼睛。 冷静，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那些只是故事，自己穿越去的自己小说中的故事而已。这个地方，只有这里才是真实——不对不对，如果这么说，这里也应该是梦境，现实中一个小时之后就会醒来的梦境...... “......”李文桦咬了下嘴唇，看了一眼因为术仁宫的躁动挤到门口的众人，将食指竖在嘴前，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带上“电脑”，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事已至此，足以说明术仁宫、金玉墨他们的话并非空xue来风，但至于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得看这些文字到底是什么。 “你毁了这个世界。”李文桦似乎听见金玉墨在旁嘀咕了一声，但向四周望去，却没见金玉墨的身影。 ...... 一定要，一定要相信这个世界是真的，无论如何，必须选择一个真实，至少得选出来一种不自相矛盾的说法。 术仁宫的双手扣在脸上，他咽了口唾沫，然后闭上眼，调整着呼吸。 可如果这一切是假的，那调整呼吸......不，不能这么想，要冷静，首先要冷静。 可术仁宫的脑海里又莫名跳出一个问题来，为什么深呼吸能让人保持冷静呢？ “闭嘴！闭嘴！闭嘴！”术仁宫咬着牙命令着他的思维，“这一切都无所谓，这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问题，一定有什么重要的问题......了解这一切，我必须了解这一切，我必须活着清楚，为了清楚地活着。” 此话一出，术仁宫的心又是一惊，什么时候自己的人生目的已经变成这番模样了，那自己之前呢？之前的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想想，想想，好好想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去写那个小说？为什么？为什么啊？术仁宫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但却又什么也没抓到。他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可这份答案最终却变成了一个疑惑。 为什么呢？自己活着，以前那样生活真的是为了什么吗？ ......那就不管它，不用管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从现在起，自己就是为了活着明白了，起码要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自己到底在哪里。去把这一切解释清楚，去把这一切探索清楚。其他什么都无所谓，其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梦想，甚至连活着的真实都没有了。 可真的能认识这一切吗？这个世界真的是可以被认识的吗？万一这一切其实都是虚假，万一其实有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cao控着他的思想，让他认为自己认识到了这个世界，但是实际上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不存在，甚至他自己感知到的自我也是一种错觉？ 哪里是根？又可以从哪里开始呢？撕开了层层的面纱，术仁宫终于找到了怀疑背后真正的东西，啊不，那不能叫作东西，因为那是一片虚无，虚无指代的是没有，而不是一种叫作虚无的东西。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术仁宫的精神内耗，术仁宫抬起头向门口望去，门没被打开，只有金玉墨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无所不能的恶魔绑架了一个人，它cao控了那个人的一切思想，那个人的所思所想所见都被那个恶魔所欺骗。”似乎是知道术仁宫心中所想，金玉墨在外面讲起了一个故事，她闭着眼睛，慢慢地讲着，轻柔地讲着。 “恶魔非常喜欢这种欺骗他人的感觉，它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的不得了。但有一天，它突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它告诉了这个人类，人类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甚至连自己接下来的思考都会被恶魔cao控。” 不知为何，听着金玉墨的话，术仁宫的心却略微平静了一点，就像是鲜血喷涌的伤口被上了一条绷带，虽然还是很痛，但是却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恶魔已经迫不及待了，它想看到那个人崩溃，想看到连自己都不能证明存在的时候，那个人坠入一种莫大的恐惧中。然而那人想了想，却露出了笑容，他说，他不知道恶魔有没有在cao控他的思想，但是他确定他是切切实实活着的，他坚信这一点。” 金玉墨停了会儿，似乎是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但又像在给术仁宫思考的时间。 “恶魔大吃一惊，它问人类是怎么知道的。怀疑意味着思维，思维意味着存在，我思故我在，我思考——所以我存在。” “那个人被其他人叫作笛卡尔，他在恶魔编造的谎言中过完了一辈子。后来的人听了他对抗恶魔的方法，却嗤之以鼻，他们说，如果把这套怀疑用到底，那我思考所以我存在也是不成立的。 然而他们却忘了一件事情，当恶魔真的存在并告诉我们一切都是虚假的时，这或许是在那一刻保持我们理智的最好方法。” “你思考，所以你存在。” “所以，术仁宫，从这刻起，你就是笛卡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