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薇娜

    “欢迎我们的新同学，曈菲。”老师是刘曈菲认知里最普遍认知的数学老师，黑框眼镜，全世界统一的蓝色格子衫，当然，如果忽略他那张像个唱跳偶像一样俊美的脸庞和头顶乌发延伸出的触角的话。

    教室里的同学齐刷刷地鼓掌，但掌声很快停下来，学生们的表情开始变得诡秘，有些人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但更多的只是疑惑：

    这个新同学，怎会和触犯大罪被强行休眠的洛嘉长得一模一样？

    “老师，让曈菲坐我旁边吧。”出声的少女留着普通的齐耳短发，娇小的身体在校服里显得空空荡荡。刘曈菲听见Bonnie咬牙切齿的声音：“她就是薇娜。”

    薇娜？她看见我，难道一点儿都不心虚？刘曈菲用意识给Bonnie传音道。

    “谁知道她，当年她指认洛嘉的时候也是这样，脸不红，心不跳。装出一副被洛嘉胁迫封口的样子！”

    曾经被自己害死的人重新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表现得毫无破绽。而面前的少女面上挂着友善的微笑，甚至俏皮地冲刘曈菲眨了眨眼睛。就算她可以用精神力捏造一个临时的表情面具加以掩饰，可她又为什么主动邀请“洛嘉”坐到自己旁边？

    这个薇娜不简单。

    刘曈菲一阵恶寒，还是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你还没有领教材吧？”薇娜亲昵地拍拍刘曈菲肩膀，从抽屉里拿出几本装帧精致的课本，“喏，我这里刚好有一份多的。”

    “以后就是同桌了，你叫我薇娜就好。”

    “谢谢你，薇娜。”刘曈菲迎着对方的目光笑意盈盈地回望过去：“你还和以前一样，对所有的陌生人都这么热情。”尽管微乎其微，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薇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你在说什么呀，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呢。”

    刘曈菲对着她勾起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刚准备再说点什么继续吓唬她，薇娜就抢先一步开口：“下一节课是数据cao控术，快准备一下吧，不会的可以问我哦？”

    被她糊弄掉了。不过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星宇十二中是仿照物理纪元中的中学设置的综合类学院，也是星宇大陆上的最高学府，在这里学生们不受统一科目的束缚，可以根据自我的需要和精神力天赋测试的结果来选择适合自己的科系。

    可是在这个由虚拟数据组成的超高能空间中，还有什么技术上的知识是这群活了数亿年的老妖怪需要学的？

    刘曈菲撑着脑袋翻开课本，扉页上有一行凹陷的文字：

    “感谢魔法的缔造者：粼先生。

    那么，开始你的奇幻之旅吧。”

    翻开书页，目录的插图是一堆奇怪的咒语和手势。看来这里教授的并非朴素自然科学知识，而是魔法。果然，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啊，难怪牛顿都信基督了。

    通常目录后面就是序言，而这本教科书却有些特殊，序言并非文字，而是一副极其逼真的画，超写实的笔触勾勒出一派荒凉的景致，荒芜的大地上匍匐着绿色的植物，而长着折翼勾喙的可怖鸟类从荒凉的地面上掠过，爪尖点地触碰地面。而画面延申的镜头矗立着两座巨大的石碑，如果遵循透视原则，那么它们的体积大约是怪鸟的上千倍。而石碑背面是看不见镜头的荒漠，一滚光轮悬在石碑之间。

    下方的一行小字表明这幅画是后世人根据幻想画出的上古图景：

    T星历30亿年-T星历45亿年：神话时代

    刘曈菲翻开下一页：

    “T星历46亿年：兴盛时期、能荒时期”

    这组图画就好理解多了。画中开始有人类的出现，演变轨迹和地球人类几乎一样，从刀耕火种的远古社会再到战火燎原分合不断的封建社会，最终自然科学的出现，引导人类纪元的进一步进化，各行各业各司其职，人人平等的现代文明逐渐建立起来。

    刘曈菲有点想家了，她想念拐个角就能买到的青菜香菇包，想念每年过节拎着行李挤在春运的人潮里，从前没有留意过的一切，到现在都成了一种奢求。她继续翻页，星宇大陆的图景出现在眼前，细节绘制得细致非常，和她看见的那座未来城市别无二致：

    “【永恒纪元】

    T星历47亿年（永恒纪元年）-至今”

    而下一页，再下一页，竟然都是空白。分明是介绍T星历史的章节，却实在语焉不详，或许是因为这里的学生并不是真正的学生，并没有学习历史的需要吧。

    “同学们好，今天我们继续学习数据cao控术。”触角老师走上上讲台，刘曈菲条件反射般地跟随那句“同学们好”从座位上弹射了起来，甚至鞠了一躬。老师愣住了：“曈菲同学，你有什么事吗要报告吗？”

    教室里的学生齐刷刷看向她，刘曈菲顿时如芒在背，她努力挤出一个万分伟光正的笑容

    “呃，啊。没有，我就是想感谢老师给我们上课，老师你……辛苦了！”话音落地又是一个啪地大鞠躬，瞬间哄堂大笑，连触角老师都忍俊不禁地扑哧笑出声来：

    “坐下吧，你的好意老师心领了！”

    刘曈菲尴尬地“哈哈”了两声，坐下时只听得身边的薇娜嗤嗤地偷笑，看来明着吓唬她这招是行不通了，她这一出闹得，任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和从前那个循规蹈矩的洛嘉并不是同一个人。

    刘曈菲百无聊赖地托着脑袋，她连高中数学课都听不太懂，这么高级的术法还是别痴心妄想了，不过初来乍到，还是得装模做样地听课。

    “自从粼先生带领我们走进永恒纪元，对于托塞特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自身的精神力，

    而数据分析学则是控制精神力的重要术法，也是我们星羽十二中数学系的必修科目。而除了供给日常所需的精神力之外，还有一部分闲置的精神力是通常不会被用到的，当我们进入睡眠时，这部分闲置精神力在机体沉静状态下得以解开枷锁，展开活动。然而大多数托塞特人没有利用能力的意识，故而任由他们随意活动，构建出没有逻辑的幻想。只有少部分对自我机体有强大控制天赋者，有潜力控制自己的闲置精神力来进行有目的性的活动，这就是数据cao控术，通俗地讲，就是控梦。”触角老师指尖叩动讲台桌面，无数的光纤状物质便从桌面凭空疯涨起来，交织构建成一颗散发着荧荧蓝光的大脑。

    “控梦可以锻炼自我的精神力，使其变得更加强韧牢不可破。也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通过梦境的叙述了解对方未曾解开的心结，帮助精神力净化者对阵下药地施术。而优秀的数十甚至有能力和覆沌抗衡，所以和光小队也招收精通控梦的术士。”

    “覆沌是什么东西？和馄饨有关系吗？”Bonnie的回复带着十二分的无语：“……不能吃！不好吃！在光源黑子的作用下，托塞特人会产生坏情绪，这些坏情绪会凝结成一种怪物，这种怪物被命名为“覆沌”。覆沌对托塞特人的影响虽然远小于光源黑子，但是也足够致命，对于精神力薄弱的个体来说，面对覆沌时很有可能被吞噬。”

    “所以和光小队就是一支用来抵御覆沌侵蚀的队伍？”

    Bonnie点点头表示默认。

    真没想到，名字听起来理科气质深重的数据cao控术，居然是一门听起来完全天方夜谭的……社会实践课。

    “只不过请同学们注意，控梦术和黑魔法仅有一线之隔，是否跨过这条界限，往往只有施术者自身的选择能够左右。”

    他微微抬起下巴，扫视着台下的学生：“老师相信，同学们都已经做好了自己的选择，魔法是无罪的，就像技术只是技术一般，而究竟要用它做什么，利用它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才更重要。大家请记住，作为星羽十二中的学生，只能在实践课的实验室里对指定的志愿者施术。”这句话提点得突然，没头没尾地说完，触角老师便转过了身，正式开始上课，不再说题外话。

    曈菲若有所思。

    控梦术？那么就是可以利用自己残余的精神力来入侵别人的梦境了？说不定可以用这招来装神弄鬼吓唬一下薇娜，人在不清醒和极度害怕的环境下往往会说真话。阅恐怖游戏小说无数，厉鬼索命这种戏码她可太熟练了！

    “喂，你能不能别高兴得太早，别忘了薇娜也会一点控梦术，她虽然成绩一般，却也比一般人对控梦有防备得多。”

    刘曈菲惊恐地看了一眼挂在身侧的Bonnie：“你读我心之前不能打声招呼你。”

    “切，你都快笑得流口水了，需要猜吗？不过你也真是够厚脸皮的，老师刚说不能用来做坏事你转头就丢了，太缺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