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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

    我在人间行走,过万重山,踏千条河。一路,遇见美景无数,遇见奇人甚多。

    曾记否,年少骑竹马,披袍挂甲。后尝遍世间冷暖,百死其身尤未悔。

    前尘往事,今世前生。一壶烈酒,皆作罢!

    “莫使金樽空对月!”一个衣衫褴褛的道士,拄着根拐杖,摇头晃脑的亦步亦趋。

    来往的人皆是绕开这道士,道士却也不感觉到奇怪,依然我行我素。

    “诶诶,要饭的,让开点!”直到有个刺耳的声音响起。

    我没理睬身后那人的话,但随后就感觉到身后劲风袭来。

    我歪了歪身子,刚好那一脚直接落空,踢到我身旁去了。我装作不知道的看着身后那衣着打扮甚是考究的公子哥,问道“你刚刚是在叫我?”

    那公子哥一脚落空脸上有些恼怒,他似乎想拿手中扇子打我,但想了想又怕脏了扇子。但见我身上脏兮兮的还臭,想必许久没洗过澡,他一脸厌恶道“滚远点,别挡了我的道!”

    本来我是不想惹事的,但听到这位火气这么大,没由来的想捉弄他一番。

    我脸上盯着他瞅了瞅,手上掐个不停,同时眉头紧缩。

    那公子本想绕开我,但见我就跟着他转,他朝左我朝左,他向右我向右。前后退不开我,这下终于是又没忍住的起身要再给我一脚。

    可惜我身子往后那么一退,他这一脚又落了空。

    “臭乞丐,本公子今天非要教训你一顿,让你知道知道规矩怎么写!”那公子哥气急之下竟然要抽出腰上的长剑。

    我却赶忙抬手叫道“你有大灾啊!”

    这一嗓子嚎出去,不光公子哥一愣,身边不少路人也停下脚步看向我来。

    我趁公子哥发愣的功夫,手上掐了个千斤扎的法决,指着公子哥道“你最近是不是总是容易上火,而且浑身上下还虚冷冒汗?”

    公子哥一句“放屁!”可话刚出口,突然,脸色一变,额头上斗大的汗水低落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随之便是身子虚乏无力,好像真有什么寒气往他体内冒。

    “公子啊!今个碰到我算你走运,你这是撞邪了你!这邪祟古怪,平日里倒没什么,就怕怒火上来,导致邪气暴涨,届时控制不住便会爆体而亡。现在是不是感觉到丹田处有酸涩的感觉,一股气在那郁结不动?”我继续说着,但见那公子哥果真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随即神色有些恐慌。

    “你……是不是你!是你做的手脚对不对?”那公子哥拿剑指着我,脸上已经完全没了先前的那股气势凌人。

    我做委屈状道“我与你素昧相识,况且,从始至终我们也没有过任何的肢体接触,怎么能有机会对你做手脚呢?况且,我是看见你身上有股煞气这才出言提醒,要是你不信我,那也当我白说!告辞。”

    我转身要走,却听那公子哥哀求道“唉!别…别走!刚才是在下不对,给道长赔个不是。恳请道长出手搭救在下吧!”那公子哥感觉肚子里那股气是实打实的存在,这才有些不敢不当回事。

    当然,这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摆了摆手,犹自往前走道“算了算了,你心不诚,便是救怕也救不回来!”

    公子哥一听救不回来,当场就急了,这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往我这走。他道“道长道长!今日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就当交个朋友。诶,道长莫走!不如今个去我家,在下好好招待一下道长,如何?”

    我被他拦下,见他脸上汗水直冒,我忍住没笑,脸上强装镇定,还做那苦恼状道“你这,我现在看了却是没法子救啊!”

    在我说出没法救的时候,似乎是在回应我的话,那公子哥的肚子里那股气又变大了一圈,隐隐伴随着疼痛感。公子哥受到此变故连连道“能救能救!道长,你既说出我的根由,那便有手段救下我,求求道长发发善心,救在下一命吧!”

    我见他确实被我吓怕了,倒也达到了目的。这才对着他,正色道“要解此劫倒也简单。你且去家中取个空碗来,去挨家挨户要一粒黄豆,一定要要够一碗三百六十五颗。然后凑齐一碗再吃下去,就好了。”

    公子哥听后愣了一下,他脸上有些犯难道“就…这样?”

    “嗯哼!”我说着,拍了下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不知道你干了啥能冲撞到这位太岁爷头上,但这位太岁爷爷虽然不是什么恶神但也绝不是那么好伺候的,你这是集百家之谷来供奉这位爷爷。爷爷吃饱了自然就走了,不再寻你的晦气。当然,信不信就看你的了。”说着我便几步走了出去,再一转眼便已消失不见。

    公子哥似乎是觉得有了点希望,他看着不一会儿便撑大的肚皮,心一横道“我去要便是!”说着,便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待我走到城门处,忽听得身后有稚童喊道“你会法术嘛?”

    我歪了歪脑袋,见是个七岁大的孩子,顶着个四四方方的帽子,生的倒是挺俊秀的模样。

    “你家大人呢?”我四下看了看,发现孩子身边并没有大人看管。

    “你是神仙嘛?”孩子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问了个更让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我还真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不是!”

    “那你手指头上怎么会冒光啊?”小孩的话让我有些惊讶,我手上又很隐晦的掐了个法决,小孩眼睛果然看了过去,他指着我的手道“你看!在发光!”

    对于孩子的话,我却是有些好奇,我问道“你还见过有人会用这种会发光的东西吗?”

    孩子点了点头,随即他又摇了摇头。

    我这下更是看不懂了,就听得那孩子说“我答应了那个人,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

    面对孩子的天真无邪,我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摸他,可也就是这一瞬间,意识到不应该这样。我站起身来,对他道“小朋友,随便和别人搭话可是很危险的,快回家去吧,等你再长大些就好了。”

    孩子却主动的拉了拉我的衣角,他笑道“可我知道叔叔不是坏人啊!”

    我被这小家伙拉住,倒也走不了了。索性蹲下来,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叔叔就不是坏人了?”

    孩子似乎是在炫耀什么宝贝,他说“因为我能看见,叔叔的心脏是彩色的!像是城西的rou铺老板,他心就是黑的。城门口的几位啊伯心都是粉嘟嘟的。一般人心都是黑黄相间的还有……”

    我望着孩子,不知不觉间隐约看见,孩子天灵上又一根若隐若见的线。又像是一缕烟雾一样,那根线像是天地间的一抹灵识。

    传闻中,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人,能一眼识别善恶,亦能从对方话语中听出真伪。

    眼前的孩子,竟然便拥有那世间罕见的七窍玲珑心。

    此刻我的手掌已经抚在孩子头顶,那一缕灵息也随着我这一掌,彻底被收敛起来。

    “孩子,以后不要碰到像我这样的人就说出自己的秘密,也不要和别人说起我的存在。”我将孩子头顶那道有些松动的封印又加固了一遍,这才放下手来。

    孩童脸上有些奇怪,但又觉得好玩,他说“你和先前那位大哥哥说的话一样。”

    我也只是一笑,随即起身,说“我把你送回家吧!”

    可还没等到我起身,孩子身后一个声音响起“秦麟!”

    孩子回头,脸上挂着欣喜的微笑道“姐!”

    我应声望去,见从路上,走来一素衣麻裙的年轻女子。

    女子年岁不大,约莫有个十七八,姿容俊丽,不似富贵人家的柔嫩,更有种清淡茉莉的朴素大方。

    名为秦麟的小孩拉着我的手,往那女子处走去,我被这小子拖着,也不好撒手,只能尴尬的走了过去。

    那女子先看了看秦麟,继而看了看我,倒是先开口道“这位是道长?”

    我一身破烂,身上也脏不拉几,委实有些跌份。便也不咸不淡的回来句“小道路上与你家弟偶遇,正在想办法联系家人,索性姑娘来了,倒也简单。”

    我把孩子递给女子,孩子却拽着我的手道“姐,这位道长可是有大本事的,咱请回家吃顿饭呗!”说着还冲我眨巴眼。

    我心说这小家伙到底要干啥?谁曾想小孩求着那女子说“jiejie,今天多亏道长,不然我就要被人拐跑了。”我听他说的好笑,那女子也是温柔应了声好,转而对我笑道“今日得亏道长,但家中只有粗茶淡饭,还望道长不要嫌弃。”

    孩子听到jiejie也搭话了,连忙冲我嘟嘴卖萌。看样子今天是走不掉了。

    “那便,叨扰一二了。”说着,那小孩才嘿嘿一笑,满脸jian计得逞的表情。我突然觉得,这七窍玲珑心还真不简单,或者这小屁孩干脆就是另有所图。

    我跟在身上,看着前面女子曼妙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小家伙,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他姐,心说“总不会是你小子要撮合我和你姐吧?”

    这时,却见,那小孩突然回头冲我一笑。我听见他说“我jiejie也是彩色的心奥!”

    这时他姐回头冲我尴尬一笑道“道长,你别见怪,我弟从小就喜欢说这些个奇怪的话。”

    我摇了摇头,只不过,却是好奇,这彩色的心是什么意思。随即我问他“诶,这彩色的心是什么意思呢?”

    他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才说“不知道,一般黑色的让人感觉很可怕。红色的则是特别热。黄色的很痒。灰色的呛人,粉红色的就很暖和。彩色的嘛…特别特别舒服,里面还有香味不是花香反正就很好闻。”

    我倒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我好闻,而且还是在若干天不洗澡的情况下。

    “那你自己是什么颜色的?”我问道。

    他低头看了看,道“也是彩色的,不过是有七种颜色。”

    我对他道“以后旁人问起你也不要随便告诉人家。”

    孩子问道“为什么啊?”

    “因为人家会觉得,你很奇特,可能有的人就会把你抓去卖钱。”我想说的很凶狠,但似乎好像完全吓不到他。但见孩子挥了挥拳头道“谁敢卖我,那我就打他。”

    女子却回头,在孩子头上轻轻敲了下道“不许打人。”

    孩子立马委屈巴巴,我却有些无奈。同时也在想,时值乱世,这南方又能安稳几年。希望孩子能安全长大,不会碰到什么灾祸就好。

    跟着走了有小半刻功夫,从熙熙攘攘的街道慢慢走进狭窄蔽塞的窄巷,路上行人渐少,旁人所穿的华服也变作简陋衣衫。

    女子牵着孩子杏步走在回家的路上,旁边巷口门外,有那相识的也都打上一声招呼,也有些年岁相仿的后生,瞧见女子纷纷上前热络皆被女子一一搪塞过去。

    有个方脸的汉子,瞧见身后的我,他一脸不悦道“小雨,你身后是谁啊?”

    原名秦雨的女子还没开口,身下的小孩出口道“那是我从路上捡来的神仙,可厉害了!”

    方脸汉子一脸不解,女子只是笑着说了句借过。我跟在后面,看着这个汉子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临近家门,我才忍不住开口问道“秦姑娘还未婚嫁?”

    小孩眨巴着眼睛,嘴里念道“我姐这般聪慧美丽得找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才能配得上她。”

    我笑着打趣道“那得是个大将军吧!”

    小孩摇了摇头,故作老成道“那也配不上。”

    秦雨倒是没搭理我俩,似乎她向来如此,不与旁人过多言语,也很少离开这间屋子一样。

    秦雨和秦麟住的屋子是间破败的小楼,门直接开着,料想门口这样一副惨淡光景,门内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物件吧。

    我在走进门槛时,瞧见里屋有个坐在靠椅上的人,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有些好奇,因为从我还未进门就察觉到我的到来的男人,身上既无半点真气,也不像是个有道法的人,至于妖邪气息更是不可能有。

    就在我走进去的同时,也看清了那人,不禁心下有些唏嘘。

    原是个残疾人。

    秦雨轻声道“道长,家里蔽塞,劳烦去里屋一坐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小孩倒是牵着我的手往里走道“跟我来,给你看个好玩的。”

    于是,我就这样被他牵着,穿过客厅,走过那个椅子上双腿已断只有上半身靠在椅子上的男人身边。

    男人有些痴傻,除了刚进门盯着我看,到我走过来的过程中,男人一直都是一副痴呆的模样。

    我心下诵了声道号,也是有些哀默。

    孩子带我来到后面床上,他把床单掀开,下面一个被几层棉布遮盖的暗格被他打开。就见孩子轻车熟路的钻了下去,同时还向我招了招手道“快下来,里面有好玩的。”

    我被这小家伙的神神秘秘给吊起来心趣,索性也跟着钻了下去。

    下面一股灰霉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修了多少年的地窖了,只不过放在这个位置更像是藏身的暗室。

    孩子从兜里掏出火石,捣鼓了半天也没打着火来。

    我从怀里摸了张黄符出来,念诵了几句咒语,顿时黄符放光,俨然便是那金光神符。

    小孩笑道“你果然是神仙。”说着,问我要来了那张符纸,把玩了几下,他走到一个柜子前,拉开一道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样物件来。

    明亮璀璨的光芒下,孩子手心里的是一个胖乎乎看起来极为滑稽的泥偶。

    我瞧着孩子手里是泥偶,有些年岁,漆面也有些斑驳,而且整体造型下大上小,只有半截身子,做什么的我倒是看不出来,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孩子眨巴着眼睛,从身后拿了块木板来,把泥偶放上去,就见下半身肥大的家伙摇摇晃晃的立在木板上,来回晃荡几下竟是越来越稳,最终一动不动的定在原地。

    我被这等奇物吸引,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泥偶,就见孩子又拨弄了一下泥偶,那模样滑稽的蠢物忽又前后摇晃起来,下盘却稳的很。

    隐约间我好似是被摄住,脑子里却止不住的在转,同时间心底里默默思考着。

    孩子见我忘神,也是得意的说起这宝贝的来历,以及他是如何发现这玩意的妙用的。我没有搭话,仍是看着泥偶。

    也许过了有片刻吧,外面的秦雨开口喊着孩子的名字,孩子回了声,我这才收敛心神,目光从泥偶上挪开。

    恍惚间,记起昔年曾习过一门拳法,名曰太极。只可惜,一直以来,练得都是神意,虽有气象但拳法不足,如今观这不倒泥偶却隐约间得悟。

    行至屋内,看见秦雨已经把饭菜端上桌子,远远望去,桌上不过是一盆土豆,一碟青菜,一盆清汤。

    孩子满脸笑意的坐上椅子,那双腿都没了,一副痴愣模样的男人也在桌上,秦雨拿起个碗,把土豆捣烂,喂给他。

    饭桌上,皆是没什么言语,一直都是小孩在说,而我和秦雨只是寥寥应付几句。

    收餐期间,孩子去照看那残疾的男人,我则帮着秦雨去收拾桌子。本来是不该问的,但见秦雨却先开了口,她道“道长是哪的人?”

    “小道祖籍是河州人,如今四处为家。”我说着,听得秦雨唏嘘道“河州?倒是个苦地方,听得你家那边临近的关内已经打的不可开交,北方蛮子这次大军压境怕不是那么好退的。”

    我端起碗碟,跟着秦雨走到后院的井旁,她蹲在一旁,我则替她打水。

    看着井水涓涓涌出,我有些感慨的说“这世道不差,但总有些人不想咱们过点好日子。”

    秦雨洗着碗筷,她似寻常农家女,兢兢业业过着一天又一天,只不过,因为一个年幼的弟弟,和一个残疾的男人,注定了她也无法像一个寻常女子般,寻一门好亲事便可安稳一生。

    我舀完了水,看着女子,思索了片刻道“不若小道给你算一算吧。”

    女子抬头,疑惑的问道“算什么?”

    我想了想,问“姻缘?”

    她却好像听到什么臭不可闻的话来,直摆手道“换一个。”

    我又想了想,说“那便算算你的福报吧!”

    女子点头,复又摇头,她说“我就算了,不如帮我算算我弟将来能不能幸福安稳的过下去。”

    我盯着女子的眼眸,她的眼中确实藏有不小的秘密与坚毅,其实我早看出她和她弟弟以及那个残疾的男人,都是来历不凡之辈。

    “你们未来会很坎坷,但大体上来说都是相安无事的,一路上会遇到很多贵人,你弟弟日后必能成就一番大事。”我说着,女子笑意腼腆,她把洗好的碗筷收起来。

    她说“成不成大事都不打紧,只要人没事就好。早年父母死的早,他又是个闲不住的主,这个年岁了换成别人家的孩子早该懂事了,可他倒好,整天不着家的。年前有个先生夸他聪明,想让他跟着去读书,他也不去。”

    女子碎碎念着,转身的时候,见我在那叠着张黄纸,她好奇的问了声“道长?”

    我手指叠的飞快,对于折平安符这种东西,已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三张平安符递给女子,我笑道“小道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三张平安符便赠与姑娘吧。”

    女子开口问“道长接下来作何打算?”

    我沉吟了半晌,问道“你知道神皇派在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