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你很幸福
傅茗伟将那叠资料扔在桌子上,目光重新投向电脑的显示器,他这个举动让一旁的董国衔和陈方都不敢说话,知道傅茗伟此时此刻正处于无法抑制的愤怒当中。 警方在别墅中找不到任何能直接证明这个别墅中有邪教存在的证据,留下来的那些血迹,虽然能判断出是出自不同人的,但那又能证明什么充其量只能证明这里或许发生了凶案,但凶手是谁被害人又是谁动机是什么这一切都成了谜。 虽说在地下别墅中,他们找到了那台电脑,但其中的硬盘已经被刑术拆掉,傅茗伟也猜测到应该是刑术拆除的,不过他们根本不知道刑术人在何处,更无法定位他的行踪,所以,除非找到刑术,或者天降新证据,否则,警方的调查便会停滞不前。 许久,傅茗伟终于说话了,目光依然没有离开空白的电脑屏幕:“封锁别墅,留下我们的两个人,让当地派出所的同事协助一下,直到结案之前,都不能让任何人进入这间别墅当中。” 陈方点头:“是,那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呢” 傅茗伟看着陈方:“重头开始。” 陈方不解:“傅队,什么意思呀” 董国衔却明白了傅茗伟的话:“傅队的意思是,我们得返回河南,从万清泉的案子开始重新调查,结合广东蔡拿云一案,做彻底的并案处理。” 陈方思考了下:“傅队,你真的就那么肯定,这几件案子有直接的关联如果不是,那我们就等于是走进了死胡同。” 憔悴的傅茗伟搓了下脸:“我们现在已经走进了死胡同,这一系列的案子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我们完全不了解他们这个行当,之前的盛丰案我已经发现,就算是我们请来的顾问,也对我们有所保留,感觉上就是现代社会法律与古文明传统的博弈。” 陈方和董国衔都只是默默点头。 傅茗伟又道:“对周围的路段进行的排查必须解除。” 董国衔立即反对:“要是解除的话,也许会漏掉最后一丝的线索。” “你也说了,是一丝线索。”傅茗伟摇头,“不管是罪犯的行为,还是警方的调查,没有人可以做到天衣无缝,既然有缝,那一丝的线索都会溜出去,我们除了要重头开始之外,只能祈祷刑术在现身之后,能提供更多的线索。” 说罢,傅茗伟又苦笑了下:“没想到,从警这么多年,我竟然会说出祈祷这种词来。” 董国衔和陈方沉默了一阵,都没有顺着傅茗伟的话再说下去,也没有任何安慰,他们都知道,现在傅茗伟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线索。 青莲镇另外一头的某民居内,坐在窗口的连九棋一直观察着下方,不时看到有巡逻的警察走过,但今天警察巡逻的频率已经减少了。 若不是租住了这间民居,恐怕他们早就被警察翻查了出来傅茗伟的人在当地派出所的协助下,将整个小镇的所有旅馆、快捷酒店都详细调查了一遍,而且这是旅游淡季,来小镇的整个外来人员不超过三十六人,短短几个小时这项工作就做完了。 墨暮桥一直坐在桌边,用笔记本电脑记录着之前所经历过的一切,在他认为有疑点的地方都会用红色字体标注出来,郑苍穹则在旁边帮助他回忆着,试图从回忆中找出蛛丝马迹来,以此推测出库斯科公司下一步的具体行动是什么。 “我能用一下电脑吗”连九棋离开窗口,走到墨暮桥跟前,墨暮桥抬眼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起身站在一旁。 连九棋坐下之后,快速输入了一个网址,下载了一个执行文件,将那个文件打开的同时,解释道:“库斯科公司的网站根本找不到,不是公开域名,而且网站有两个入口,第一个是交易和委托入口,也就是谈生意的地方,第二个就是公司内部人员所使用的。” 墨暮桥在旁边泡着速溶咖啡:“也就是说,你现在登录的是库斯科公司的员工网站” 连九棋回头看了一眼他,然后敲下回车键:“对。” 一旁的郑苍穹看到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了一行英文字母,立即问:“这是什么意思” 连九棋深吸一口气:“和预料中一样,我已经无法登录了。” 郑苍穹道:“看样子,从库斯科公司的角度来说,你的价值已经快到头了” 还没等连九棋说话,墨暮桥转身道:“不,他如果利用价值已经到头了,就不会让他返回中国,说不定他早就被抛尸大海了,所以,库斯科公司只是不想让他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郑苍穹摇了摇头:“我不是太理解网络这一块,能详细解释下吗” 连九棋道:“暮桥的意思是,库斯科公司的人员遍布全球,要整合这部分的资源,调动人员,必须有一个保密的平台,而这个平台就是我试图登录的网站,这个网站的保密性非常强,就连美国调查局方面都没有任何办法,毕竟在所谓的事实上,这个网站是不成立的,所以,你在没有证据,没有事实成立的前提下,你无法用法院那里拿到对这个网站进行搜查和封锁的命令,换言之,如果我现在可以登录这个网站,那么就极有可能从蛛丝马迹之中判断出他们下一步的目标是什么。” 郑苍穹听明白了:“可是,他们一定会想到,你会利用这一点来判断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对吧那么,他们可能会在网站上故意留下线索给你。” 连九棋摇头道:“师父,现在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没有退路了,如果我退,刑术怎么办” 连九棋刚说完,电话突然间响起,他拿起电话,看着上面显示着“未知号码”,立即心中明白了什么,将电话开成免提之后,放在一侧,随后轻声道:“喂” “连九棋,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明显是用过变声器的声音,但也不难听出,原声也应该是个男人。 连九棋朝着郑苍穹点了点头,示意现在说话的这个人,就是库斯科公司的幕后老板,那个谁也没有见过真面目的神秘人。 连九棋回道:“老板,有什么吩咐吗” 那人干笑了两声:“我在知道电话旁边不止你一个人,虽然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我能保证郑苍穹在那里。” 连九棋略有些诧异,郑苍穹却微微摇头,示意他继续和对方说下去。 还未等连九棋回答,对方又道:“而且,我还知道,他正在思考着,说什么样的人让我露出马脚,从而判断出我的身份,哪怕是大致身份,郑苍穹,我说得对吗” 郑苍穹在旁边淡淡回答:“你肯定是我认识的人,而且说不定你我还很熟悉。” “当然,非常熟悉。”那人笑道,“但是除非我自己承认,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是谁。” 郑苍穹道:“我已经把范围缩小到一个很小的范围,你应该是九子之一,因为能这么熟悉我,敢如此狂妄的,只有九子的其中之一。” 那人听完,并不直接回答郑苍穹,只是道:“我知道你在想我下一步会做什么,我也毫不掩饰地告诉你们,我的下一步目标是在阿尔泰山脉的四季山,连九棋,你应该知道四季山的,那是除了金雕猎人之外,再没有人任何人征服过的区域,我话已经说完了,你们去不去,自己选。” 那人说完,电话挂断,屋内的三人陷入沉默之中。 过了一会儿,等连九棋重新拿起手机时,郑苍穹才问:“四季山是个什么地方我完全没听说过。” 墨暮桥发现连九棋的脸色不是很好,便问:“你去过那里” 连九棋沉默了一阵,开口道:“没去过,但是,前几年库斯科公司派出一个勘察队,说是为了探索唐朝北庭都护府在那一带留下的一些踪迹,以此来推测出当年消失在那里的一个商队,其实我知道那是借口,但因为不是我管辖的任务,我没有办法插手。” 郑苍穹立即问:“然后呢” “然后,这个勘察队失踪了,听说是遇难了,详细情况不知道。”连九棋坐在那仔细回忆着,“后来他们又派了一支过去,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因为从寻宝的评估价值上来说,第一支勘察队遇难,已经是亏本了,我们会赔偿出去的抚恤金是几千万,就算找到那个失踪的商队,最多成本也是持平,按道理不是划算的买卖。” 墨暮桥点头道:“这么看来,这个地方和奇门的下一个线索有关了,也可以说,西南铁唐家百分之一百和库斯科公司有直接联系。” 郑苍穹接着道:“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唐思蓉的确是他们一伙儿的,但是,肯定不是那个幕后老板,因为这个人敢透露阿尔泰山脉这个消息,等于是告诉我们唐思蓉是他们的人,也等于是放弃了唐思蓉这颗棋子。” 连九棋听完,沉默了许久才道:“师父,他能直接联系我,告诉我地点,说明刑术那头也肯定会去,我儿子去,我也必须去。” 郑苍穹起身道:“我和暮桥陪你一起去。” 却不料连九棋却直接拒绝:“师父,我肯定不会一个人,但是,我也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不是因为我信不过你们,而是,我不想再牵连任何人进来了,当年我选择加入他们,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真相,仅此而已。” 郑苍穹道:“不行,路途遥远,情况未知,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再说了,我也得去帮刑术,尽我这个当师父的责任” 连九棋见郑苍穹执意要去,竟直接跪下,郑苍穹要去搀扶,却感觉连九棋的身体重如千金铁石。 “师父,我回来,就是想知道,你当年是不是真的那么狠,是不是真的不分青红皂白要杀了我,现在我知道了,你不是,你只是被他们骗了,只是当时的情况太复杂,所以,我不怪你了,师父,你也不欠我的。”连九棋抓住郑苍穹的双手手腕,一字字恳切道,“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刑术的养育之恩,我求了你,接下来的路,让我一个人走。” 郑苍穹厉声道:“连九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想去送死吗什么叫接下来的路一个人走你们两父子怎么都一个脾气,都这么犟” 墨暮桥在旁边搭腔道:“连先生,你起来吧,就算我们答应不和你一起去,我们也会去,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你师父是出于对你们的关心,也算是一种赎罪,而我呢,不仅与你师父是挚友,而且我也对这种事很感兴趣,你可以当我是多管闲事。” 墨暮桥的话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很直接地说出了郑苍穹和自己不得不去的理由。 连九棋无奈,只得缓缓起身来,摇头道:“师父,这一去可是九死一生。” “死”郑苍穹不屑地笑道,“如果你师父那么容易死,几十年前就死了。” 说完,郑苍穹又长叹一口气:“也许那时候我死了,也就不会后来的这些事了” 当唐倩柔、万清泉和唐思蓉领着刑术、佘采香和陈泰东来到成都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 六人坐在那辆商务车中,静静地等着,等着那架从曼谷飞来的航班落地。 佘采香充满期待地看着车窗外,不时抬手去看表。 原本他们是打算乘坐早上的航班直飞满洲里,但刑术实在不放心将佘采香一个人留在机场等待承建,他需要亲眼确认两人重聚,需要亲眼看到两人远走高飞 刑术此时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脑子中一片空白,原本他认为要浮现出的矛盾心情也并没有呈现。 几个小时后,唐倩柔手中的电话响起,唐倩柔接起电话来的同时,佘采香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知道了,你们直接出来吧,我们在停车场等你们。”唐倩柔说着,扭头看着佘采香,“你把电话交给承建,先让他说句话。” 说完,唐倩柔将电话递给佘采香,佘采香立即接过去,急切道:“承建吗是我,我是阿香,我在停车场,对,你快出来吧,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 佘采香连说了三遍“我等你”,这三个字在刑术听来却是那么的刺耳,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对佘采香是不是还有感情,就算有,这种感情也是出于对当年的遗憾,又也许是对她现状的嫉妒。 二十分钟后,当承建和两个库斯科公司的人出现在停车场时,佘采香飞奔了上去,在距离承建还有两米的地方就飞扑了过去,随后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库斯科公司的人朝着唐倩柔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边,不发一语,而唐倩柔则是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扭头来看着与马菲站在一起的刑术。 此时,唯独坐在车内的就是陈泰东,那个至今还不相信唐倩柔所说当年真相的老头儿。 刑术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佘采香和承建,终于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终于完成了第一个任务。 马菲看着那两人,轻声道:“爱情这东西真奇怪,明知道可能是火坑,明知道对方一开始是在骗自己,还是会扑上去。” 刑术道:“你感觉不到吗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今天也算是完成了一个心愿。” “心愿”马菲有些好奇地看着刑术,“什么心愿让曾经你爱过的女人幸福” 刑术摇头:“不,她的幸福是自己争取的,和我没关系,我只是想看一看她真正幸福时候的笑容,今天我看到了。” 马菲听完刑术的话,突然不知道怎么接着说下去,连她听了这番话都觉得心酸,更不要提说出这番话来的刑术心里是有多难受,有人强颜欢笑,有人假装坚强,但刑术却是假装释然。 “当年,我从遇到她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她从来没有对我真正的笑过,那种甜蜜幸福的笑,都是一种伪装,她没有真正的骗过我,骗我的,是我自己。”刑术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彻底平复,“其实每个人都不傻,都很清楚站在自己跟前的这个人是不是真的爱自己,但大多数时候,大家都抱着能不断投入,最终能感动对方的念头,甚至会有那种不管怎样,对得起这份感情的念头。” 马菲看着拥吻在一起还是没分开的佘采香和承建:“感情都是赌博吧。” 刑术道:“不,赌博还有几率赢,但有些时候,你明知道不会赢,还是会下注。” 马菲迟疑了一下,说了一句最不合时宜的话:“你对贺晨雪也一样吧其实一开始,你可能就知道,你和她没有什么结果,特别是在你第一次听到她提到凡孟的时候。” 刑术笑了:“可能吧,我忘了,我也不想去回忆,我现在最害怕的是,再见到她,因为我在佘采香这里发现,我其实还是没有走出去,我师父说过,干我这一行的,没有成家立业这么一说,当你成家的那天,你的职业生涯也到了尽头,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然后等着登机。” 刑术转身,绕开前方的佘采香和承建,与马菲一起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进机场候机楼,唐倩柔叫人将出于迷茫中的陈泰东带下来,也跟随着刑术两人走进。 佘采香趴在承建的肩头,看着刑术远去的背影,不由得低声说道:“对不起” “什么”承建看着佘采香,“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佘采香微笑着回答,目光依然没有从刑术的背影上移开:“没什么。” 承建转身,顺着佘采香的目光看去:“那个人是谁” “一个好人。”佘采香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有些哽咽,“如果不是他,我们可能永远都无法见面了,他真的是个好人。” 承建站在那,忽然大声道:“谢谢你先生,谢谢” 佘采香站在他身边,满怀期待地等着刑术转身,而刑术则是越走越远,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承建的呼喊。 “刑术”佘采香朝着前方跑了几步,等着刑术驻足停住后,又喊道,“谢谢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答应我,一定” 站在那的刑术笑了笑,并未转身,只是抬起手来挥了挥,随后继续朝着机场走去。 当年佘采香离开刑术的时候,很担心有一天会再遇到这个自己伤害过的男人,但如今,她却很期待有一天能在某个地方再次遇到他,告诉他,自己很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