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d Knows（完）
被称为“二阶堂老师”的女人似乎很有威慑力，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桂木和艾露西就老老实实的跟了过去。 我用胳膊碰碰旁边的人，“那个二阶堂老师，你认识吗？” “是咱们学校的老师啦~” “我怎么没见过？” “直到现在你也不认得几个老师吧？”凉子掩嘴偷笑。 仔细回想了一下，果真如此。 …… 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等了好一阵，桂木和小恶魔才重新出现在视线中。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们的眼神怪怪的……哈哈，肯定是被老师臭骂了一顿！ 在他们身后，几个穿着游乐场制服的成年男子，以及刚刚的二阶堂老师也一起朝这边走来。 嗯，云霄飞车钻进地狱里跑了一圈，现实世界总会出现些许异常，大概那些工作人员就是来询问的吧…… 一会该怎么回答比较好呢？ 是装傻，装失忆，卖萌，还是三套技能组合使用？ 反正他们也不能拿我怎样……大概吧…… 在我的注视下，那群人终于在我面前站定，如预料中一般，工作人员率先开口询问：“两位是刚刚乘坐我们新型娱乐设施的凉宫同学和朝仓同学，对吧？” 新型？ 我有些迷茫，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次是第一次面向大众的试运行，希望能得到各位乘客的反馈，能稍稍耽误两位一点时间，问几个问题吗？” 等等！ 有什么地方不对！ “第一次试运行？” “没错，凉宫同学，你刚刚乘坐的‘地狱列车’，正是第一次试运行，为了取得最好的测试效果，我们事先并没有进行通知，如果使你受到了什么惊吓，我们十分抱歉，但请放心，安全性已经经历过严格的测试，保证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除此之外，我们还将赠送游乐场的年卡作为补偿。” 什么意思？ 我好像没有听懂。 地狱列车？ 进入地狱不是因为受驱魂的影响吗？ 试运行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挤在喉咙里，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心脏跳得厉害，浑身却愈发冰冷，脑海中，某个被我刻意回避的问题，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面貌。 不！ 还不到认输的时候！ 我拨开递来的游乐场年卡，几步冲到人群的侧后方。那里，桂木和艾露西正愣愣的看着我。 我一把揪住桂木的衣领，直视他的双眸。 “他们也是从地狱来的恶魔？” “不是。” “协力者？” “只是游乐场的工作人员而已。” “那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新型游乐设施的试运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什么？！” “凉宫同学，抱歉，我们欺骗了你。” “什么意思？” 呵，只会不断追问着“什么意思”的我，真是一个引人发笑的傻瓜。 “之前告诉你的‘地狱’、‘恶魔’、‘驱魂’等等，其实都是骗你的。”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那些，全都不存在！” 不存在！ 不存在！ 不存在！ 同样的词汇如同丧钟般在我脑内回想，我的胸口开始发热，那股热量如燎原的火焰般急速的扩张着，升腾着，似乎要把我的心脏撑爆。我无意识的放开桂木，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你……在耍我吗？” “十分抱歉！”桂木整了整衣领，朝我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然后用平淡的语气继续陈述，“作为设计者，我和艾露西十分想找人测试一下‘地狱列车’的逼真程度。就约你来游乐场，演了一出戏。虽然只是想开个玩笑，但还是非常抱歉！” 说完，他又鞠了个躬。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桂木同学瞒着并不是出于什么恶意。”某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闻声回头，才发现已经一群工作人员团团包围，他们正朝我投来担忧的表情。 “你们……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没错，这是我的工作证。” “桂木……是那个的设计者？” “没错，正是这两位年轻人设计了‘地狱列车’！” 另一个工作人员也开口搭腔：“听说他和meimei都酷爱有关地狱恶魔的神话传说，‘地狱列车’也是从那上面获得的灵感。”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 “哈哈，我们已经老了……” 纷纷扰扰的议论声、赞叹声如苍蝇般在我耳边环绕，没完没了，烦得我想要抓狂，想要抓住什么发泄一番。 我尝试深呼吸，尝试思考，尝试冷静下来，但那一件又一件冲击性的事实的几乎夺去了我所有的思考能力。 “哦……这样啊……好……”我想着要应和几声，但发出的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游乐场到底是不是恶魔的地盘。 地狱到底存不存在。 我的身体里到底有没有驱魂。 桂木，艾露西，还有那些议论纷纷的工作人员，他们又到底是什么人， 我全不知道。 我只知道—— 原来，大家都在骗我啊。 肩膀似乎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我偏了偏头，是二阶堂老师。 “看样子，桂木那个臭小子肯定又干什么坏事了吧？”她的嘴角泛起残酷的微笑，“放心，我会替你好好教训他的！” “哦……”我无意识的应了一声。 教训什么的，其实你们都是一伙的吧，只会联合起来骗我。 我茫然四顾，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打量我，那些目光里有诧异，有好奇，有歉疚，也有不屑。 像小丑一样被人围观吗？这种事我已经习惯了。 已经不会惊慌失措，坐立不安，无地自容了。 而且，我现在也不是孤单一人！ 想到这里，我忽然感觉轻松了许多，也恢复了一些说话的力气。我吞了一口唾沫，转向站在身边的女孩，“凉子，我觉得他们说得有问题。” “是么？”凉子似乎瞥了一眼某个方向，耸了耸肩，“切，真是没意思……” “嗯？” 凉子不满的嘟着嘴，“我是说，原来都是假的啊，真没意思！” “什么是假的？” “地狱什么的啊！” “……你相信他们说的话？！” “那不是当然的嘛！”她白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这个疑问不值一提，“恶魔、地狱什么的，怎么可能存在？” “可，可是刚刚的情况确实很奇怪……”我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云霄飞车一下子就掉到那种诡异的地方……一定是地狱吧？一定是驱魂或者什么别的东西把我们拉进地狱了吧？” 在我的注视下，凉子笑着摇了摇头，摆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春日，你想多了！地狱哪有那么容易进入？” “……” “再说，这种无声无息破开界域的方法，也不是区区地狱恶魔就能做到的，起码也要天使级别以上的力量。至于出来时那种天翻地覆的穿界反应，倒有可能是传送阵造成的。” “真的？” “嘿嘿，骗你的~以上全都是我的脑内设定。”凉子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凉子！” “怎么啦~” “只有今天，能不能说实话？哪怕以后天天骗我都没关系，只有今天……” “可以呦~”她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嘻嘻，春日真可爱~~” “谢谢！那么，你觉得，地狱存在吗？” “不存在呦~”她的语气丝毫没有变化。 “艾露西是恶魔吗？” “怎么可能嘛，她明明只是个普通的中学生~” “那之前的大怪兽……” “那，那个只是遗落在外面的布景道具……”沉默了很久的艾露西突然插嘴，“本来是想用在‘地狱列车’里的，却被我一不小心丢在树林里……没想到会吓到春日同学，真是抱歉！” 与桂木一样，她也工工整整的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不对吧，布景道具怎么还能动？” “里面有一套驱动装置。” “最后是如何消失不见的？” “被工作人员拖走了。” “不可能那么快吧？” 在我的记忆中，明明一秒都不到！ “春日，你当时摔倒在地，昏迷了大概十几分钟。”桂木满怀歉意的看着我。 “嗯嗯！”凉子得意的说道，“那段时间都是我照顾你的哦~” 昏迷了吗？ 虽然没有相关的记忆，但并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性。 我又不甘心的提出了另外几个疑点，但所有的解释都无懈可击。 原来，这就是真相吗？ 在不间断的提问与回答中，我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大脑不再顽固的抗拒他们所说的一切，甚至对刚刚的冲动情绪产生了一丝后悔。 无论幻想如何美丽，最终也不得不屈从于现实， 似乎是看我不肯死心，也可能是由于桂木他们的关系，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在讨论后达成了某项决议，对我说道：“凉宫同学，为了补偿，我们可以带你参观一下‘地狱列车’的内部构造，只是作为商业机密，希望你不要透露出去。” “嗯。”我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 …… 半个小时后，参观结束了。 原来，云霄飞车滑倒最下方时可以钻入一个隐蔽的地洞，里面则是全黑的环境，阴森的布景，还有各种渗人的音效。 原来，那只曾追着我跑的大怪兽真的只是一个机械制品，那一条条触手，连接着复杂的控制装置。 原来，艾露西不是什么呆萌恶魔，只是极富想象力的中二少女，桂木也不是什么协力者，只是擅长设计机械的游戏宅。 原来，恶魔与驱魂都是不存在的。 在亲眼确认了所有的一切之后，我的心情竟出乎意料的平静。 或许还有一些疑问，一些事情想不明白，但当最重要的事实已经铁证如山，某些细枝末节就显得无关紧要起来，再去纠结也是徒增烦恼。 艾露西的那条“羽衣”是什么东西？ 桂木之前在学校里向多位女生公开示爱，是怎么回事？ 今天碰到的猫耳少女是不是妖怪？ 我书包里那条白色的抹布哪去了——明明超好用的！ 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有时会冷不丁从记忆的一角窜入脑海，但每次想要深究的时候，却又出被其他更重要，更引人注意的问题取代。 直到整个事件落幕。 直到我再也没有心情去关注。 直到它们沉入我记忆之海的最深处，等待着很久之后的再次想起。 闹剧结束，曲终人散。 分别的时候，大家并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是轻轻的挥了挥手，便各自走上不同的道路。 金黄色的夕阳，也逐渐隐于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之间，城市的光线变得黯淡，仿佛即将熄灭灯光的舞台。 我就借着这越来越暗的天色，努力辨识回家的路。 在不算远的归途中，我忍不住做出某种猜想——假如真的有地狱，假如真的有外星人，假如他们都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人生又会如何。 但这种假设是毫无意义的，只能用于消磨无聊的时光。 更多的时候，我在想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太阳落下了，还会再次升起。 幻想破灭了，总能产生另一个幻想。 故事结束了，那就继续编写新的故事吧！ （GodKnows——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