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为商不仁

    “关于这一点，属下在子爵大人面前有所提及，但此时我还是再详细解释一下为好——

    究其原因是两个月前遭受的恶魔袭击事件，而布洛尔子爵强征赋税的举动又使情况愈发恶化，使得子爵领的粮食储备不足。

    经过切实探访，粮商的粮食还有平民手中的粮食，并不足以过冬。我想用不了多久，手中没有余粮，又因为恶魔袭击事件耗尽财富的平民会先吃不上饭，最后手中存粮不够的，也会渐渐饿死，从而引发饥荒。现在又正巧赶上入冬，情况恐怕还要更加恶劣......”

    “所以才需要找里德尔帮忙是吗？我记得他原本做的并不是粮食生意。”李察渐渐回想起了之前提过的议题。

    “是的。子爵领今年储存的粮食，除了在恶魔侵袭时被烧毁了少部分，其余的大部分，都因为几位大商人在强征赋税期间的投机行为，被收拢到了他们手中。而这些商人中，里德尔占了大头，囤积了最多的粮食。

    ...说起来，布洛尔子爵能在短时间内私吞这么一大笔财富，恐怕也是这几位的‘功劳’。”

    李察倒并没有太在意格雷夫最后说的事，而是将思维转移到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上。

    “里德尔屯粮的目的，我想应该不是为了正常售卖吧？如果他将这些粮食正常卖出，你现在也不会这么担心。”

    “自然不是——传闻中，里德尔今年特意建造了一个大粮仓，用来囤积大量的粮食。这些粮食恐怕会在子爵领出现粮食紧缺时才会被拿出来高价售卖。”

    也就是通过恶意控制粮食市场，导致粮食紧缺，来达到抬高价格的目的。李察曾经所学的知识，还是能够理解格雷夫所说的问题的。

    “高价？有多高？”

    梅拉率先回答了李察的问题。“十倍，甚至于百倍。”

    李察同样没在意梅拉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他皱起了眉头。

    “也就是说，那些本就没有钱财，又没有余粮的饥饿人群依旧吃不上饭？”

    这是问题的关键。对方出于商人的利益考虑，稍稍提高价格卖出，李察等人倒也无话可说。但十倍，乃至百倍，那就是暴利了。同时，这也代表着，里德尔这些商人根本不在意领地内会死多少人。

    格雷夫羞愧地低下了头。

    “按照我们原本的计划，我们从里德尔那里收购到粮食，然后用以救济即将出现的饥民。但没想到对方居然拒绝了前去幕僚的购买请求，坚决不肯提供我们粮食。

    当时那位幕僚以子爵府的身份，暗暗施了压，但对方依旧不吃这套。

    我想如果真的用强，恐怕会对大人的声望有所影响。所以属下希望子爵大人能亲自出马，相信以子爵大人的身份，对方怎么都得给点面子。

    哪怕——哪怕只提供他那粮仓中三分之一的粮食，我相信也能让大部分平民活过这个冬天......”

    李察沉默了好一会。

    他并没有直接同意格雷夫的请求。

    “那位幕僚是以多高的价格向里德尔收购的粮食？”

    “高出市场价三分之一的价格。”

    这次先出口的依旧是梅拉。

    这次李察明白了梅拉为什么会率先出口。要是格雷夫直接告诉他一个具体价格，恐怕具体贵了多少他也没那个改变。但是梅拉明白这一点，直接告诉他到底贵了多少。他也能真正心中有数。

    “所以他宁愿不卖我们的面子少赚一些，也要赚这一笔亏心的钱了...”

    李察叹了口气。

    他一直以为在这个世界上，贵族就是最有权威，无人敢逆反的阶级了。但没想到商人为了利益，居然会拒绝贵族的施压。

    面对李察的叹息，格雷夫无言以对。

    最终还是梅拉看了看两人，才说道：

    “我有在书房的书籍中看到过相似的案例，这种情况在子爵领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商人为了发灾难财，或者说为了赚取几倍，十几倍的暴利，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

    从古至今，没有任何大商人因为怜悯普通平民的生死，而降低粮食价格，所以书中格外提到过——永远不要相信商人的善良。”

    所以梅拉之所以知道里德尔会以十倍，百倍的价格售卖粮食，是从书中看到的。李察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后他明白了梅拉此时说这件事的用意。

    “我明白你想让我放弃幻想。但...难道真的没可能劝他回头？哪怕是让他少赚一点？我不相信人真的能够毫无动摇的面对满街即将饿死的老弱妇孺。”

    发国难财这种事，在李察那个世界的历史洪流中同样比比皆是，无论哪里都一样。

    不，应该说无论哪个世界，人的本性都是相同的。

    但是——除了自私自利，人总还有“善”的一面。只看到人的“恶”同样不对。李察没有见过里德尔，但他不介意对对方怀有一丝天真的期待。

    就在这时，格雷夫突然打断了李察的话。

    “唯利是商人的本性。”

    说完这话，格雷夫便低垂下眼皮。一时间无人说话，气氛瞬间便压抑了起来。

    死亡和牺牲永远是最沉重的话题。

    李察也低下了头，望着桌面的某处过了很久。最后他抬起头来，语气冷硬地说道：

    “那就用强！”

    “商人的职责是赚钱，那我们的职责就是让子爵领的所有人都活下去。如果会引起什么副作用，我会承担。”

    “子爵大人是想从里德尔那里直接把粮食抢过来？”

    “是。”

    格雷夫皱起了眉头。

    “那之后子爵领出现商人逃窜的情况该怎么办？”

    “...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请问子爵大人怎么解决？商业倒退同样会导致一系列的问题，子爵领毕竟是以商业为主，而不是周边的村落，靠着耕地就能自给自足。

    容属下多嘴教训两句...我想子爵大人是时候改变改变自己的立场了。您现在是子爵，光想着打打杀杀是不可取的。”

    “总会有——”

    面对语气强硬的格雷夫，李察第一时间便是想要反驳。但话刚出口，他的手便被梅拉握住了。

    李察抬头看了看梅拉的方向，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僵硬的背部缓缓松弛下来。

    总会有办法是什么办法？李察这样问自己，这样说谁又能够相信他呢？

    虽然李察认为自己强大的力量确实能够解决很多事情，但关于子爵领的那些未知问题，自己真的能打包票解决吗？武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李察又重新望向格雷夫，发现对方正深深低着头不敢看他。但从他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还有微微发抖的身体，能看出对方即使是处在如此害怕的压力下，仍选择反驳自己。

    “咳咳，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格雷夫，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格雷夫猛地抬起头来，讶异地观察着李察的表情。

    “我会去向里德尔讨要粮食的，时间就交给你安排吧。”

    面对对方转变极快的妥协，格雷夫愣了愣。

    “好、好的！”

    “具体时间之类的事情需要和我交代一下吗？”

    “今晚就可以！我在府中安排晚宴，到时候只需要子爵大人出席配合我就行。”

    “配合你......”这么说李察也理解不了，不过他灵机一动道：“梅拉跟我一起出席吧？”

    “我正有此意。”格雷夫对此也表示赞同。

    梅拉松开了握着李察的手，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到了这里，三人总算基本统一了想法。闲谈几句后，李察又问道。

    “我再多问一句，不能去其他地方购买粮食吗？我是说子爵领以外的地方。”

    “李察大人，我明白你的想法。”

    依旧是更了解李察的梅拉开口。

    “以李察大人的速度应该能很快运回粮食吧。但是，李察大人一个人能运多少粮食呢？

    那可是足以让整个子爵领过冬的粮食。就算装进储物饰品，整个子爵领的储物饰品加起来也远远不够。

    何况现在是冬季，各地粮食都很稀缺，也许跑遍整个国家也凑不齐那么多粮食。”

    这个国家的粮食本就是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生产力是一个原因，商人哄抬物价是另一个原因，最后还有贵族阶级不断地贪婪掠夺。情况只能用悲观来形容。

    就以李察的子爵领来说。隶属于领地范围的几个周边村落，加上子爵领城镇少量的种植生产，每年粮食产量还不够养活整个领地的人。

    不过除了魔物，荒野中的野兽也算不少。靠着在周边打猎，还有零零散散的家禽家畜支撑，总算还养活了一些人。

    当然，每年饿死的人还是不少。

    李察思考了一下，主要问题就两点：一是粮食运送的问题，二是食物来源的问题。

    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食指，那里隐藏着一枚红宝石戒指。李察心想如何运送粮食应该不需要担心了——戒指中还很空旷，装下需要的粮食绰绰有余。

    至于食物来源的问题，他脑海中也闪过了一个想法，只是那样会很麻烦......

    “这件事——不，还是先见了里德尔再说。”

    最终李察什么也没说，他准备先按照格雷夫所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