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2）
薄雾下，白枫四人沿着潮落湖外围寻了一个多时辰，采到手中够看的灵植却是屈指可数。潮落湖虽大，可慢人一步，注定便失去了先机。 “不行！我们要是再沿着湖边走，就连汤都喝不上了” 陈鸣愤愤地看着只剩一片泥污狼藉的河床说“我用三昧清造真焱灼落标记，咱们往深处走吧！” 而一旁的白枫将手从河床残留的浅水中抽出，望着浅水流入的深不可测的灰雾，心中也陷入了沉思。 往潮落湖的深处自然是更容易找到别人没有去过地方，可是...... “《江河湖海录》居然探查不了。” 白枫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天潮湖河床中残留的水脉灵气充沛却又诡异，整片河水便似一堵厚厚的可以隔绝任何外力的巨大结界。在这种情况下用《江河湖海录》沿着水脉都无法往外探查数丈。 目前湖边毒雾稀薄视野不算太糟，对神识的扰乱也弱，有诸葛言的方寸视灵法领路大家还能分清东南西北。可再往湖内深入毒瘴越发浓郁，届时不仅要考虑视野、神识受阻能不能找到回来的路，几人修为是能否抵御雾中奇毒，跟是需要考量的关键。 “来之坎坎陷且枕，入于坎窞，勿用。此言之意便是提醒千万不能深入湖中。” 诸葛言说着望向大雾紧裹的河床深处，同样愁容道“而且，此地灵植疯长，等我们回来之时真焱的灼印恐怕早已被覆盖，想以此寻路怕是勉强。” 诸葛言所言的确是关键所在，如今留在原地便是绝路一条，可若向内又是万般难行。这不由让陈鸣与白枫二人脸上添了几分没落。 “或许，可以。” 忽然，龙思氓的话语引起了白枫三人的目光。 “用三昧清造真焱将一处地块彻底焚绝，等其余地块灵植长出，此地便可是一处醒目的标记，我们可以此作为标识。” 闻此，陈鸣连连点头应道“不错不错！只要将地块整个灼炼让灵植再长不出半根，便不就是个醒目的标记吗？而且真焱是有我独特的标识，也不怕他人篡改。” 诸葛言眉头一皱，只道“即便能留下标识，可听闻湖内的灵植生长稀落，不似湖边界这般俯拾皆是，到时胡乱瞎寻，反不及在边界有利。” 诸葛言说完，陈鸣捂着下巴思量片刻后，忽将大腿一拍，满是欣喜地看向白枫道“白枫！你不是收服了个双翼鸟吗？那鸟天生不惧瘴毒又能寻灵种灵虫，可让它来给我们引路深入啊！” 白枫初闻尚有些恍然，待想起确实可以唤出苍玄双翼鸟相助之时，苍玄双翼鸟已扑腾着翅膀从其灵宠纳戒中飞出停落在他头顶，迅巧地梳理起黑白交织的羽翼，似是早已等待多时了。 虽是解决了回来与寻路的问题，诸葛言仍是愁容道“虽有翼鸟可寻灵植，可比赛已经提醒不可往内，我们还是.......” 见诸葛言再三犹豫，陈鸣急道“阿言，你做起事来这般瞻前顾后，到时好货全让其他门派占去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面对陈鸣的催促诸葛言却不放在眼里，只凝重地看向龙思氓，似乎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龙思氓见状，倒也利落地解释道“来之坎坎陷且枕，入于坎窞，勿用。立足脚下，安身待命虽是卦解之一，但只是一方庸解。凡庸之天命是可苟安而活，可谁又说不能破而求上呢？” 诸葛言闻言似有所明，语气委婉地问道“龙大哥的意思是，不遵天道四九之术，反取其一。” 龙思氓点头道“遵循规则还是打破规则，不一直都是这次的考题吗？” 言到此处，诸葛言微微颔首，似是允诺了深入湖内之事。 而陈鸣也当即高声附和道“没错没错！早就该进去了！这外面还没小指大的五六阶灵植，早都看腻了。” 龙思氓的话，白枫从来是觉得不会错，陈鸣的欣然附和自然也让他更加确定龙思氓所言是比赛的正解。然而，当视线掠过诸葛言时，白枫发现她脸上虽带着七分应了，却更兼三分犹豫难决。 “阿言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吗？” 白枫心中想着还不及多问，陈鸣已吐出清造真焱灼烧地块留下标记，又急匆匆地催促着赶紧让翼鸟带路往内。 白枫无奈，便先指挥起翼鸟领众人往湖内深处寻去。 要说这湖内的光景也却是比不得边界。 四人紧跟着翼鸟不过往湖内行了十余里左右，周遭的毒瘴便浓郁了至少三四倍有余。河床淤泥上原本是随处可见的灵植，随着深入也到了数里难见几个活物的情形。 不过好在苍玄翼鸟的寻物的天赋厉害，如此迷雾下，领着众人深入潮落湖也收得几份好货。一簇七阶上品的陈玉草，两片七阶中品的蓝碧通绒藓，还有许些阴沉果、通幽花等，都是品相极佳的七阶灵植。 如此在浓雾中摸寻半日，待天色渐晚，雾中霎时便暗得厉害。眼看四下漆黑无法寻路，四人便只得商议先寻个地块暂作休整。 滩涂泥地不好歇脚，饶是陈鸣先用三昧清造真焱将一大块泥地烧干，诸葛言再唤出本命法器木惹枝在四周地下围成结界阻绝水汽入侵，白枫又凝十枚乌羽浮在四周作灯火，这才得一处尚能歇脚的干泥地。 在毒瘴中奔走一天，此刻盘坐在地上总算是得以休息。诸葛言疲倦地将收纳灵植的布袋打开，取出今日所获一一清点。 陈鸣则是立即侧躺在刚烤热的泥地上，满脸疲惫地说“哎~这半日累得要死才寻了这些，想是周围没什么稍好些的灵植，明天恐怕得再深入些了。” 白枫安抚着手中疲惫的苍玄翼鸟休息，也不忘小声同陈鸣说道“这些七阶灵植在外也能卖个二三百金，收获也不算太差了。” 陈鸣轻啧一声道“上次归月大潮时，姜钦院主在这里寻得过两株九阶中品的唤魂草。若想在此次比赛中出彩，别的不说，怎么也得搞个八阶上品，或是下品灵植才是。” 诸葛月封存着灵植，带着几分疲倦说“九阶灵植需要沉寂吸纳当地数百年的灵力才会长成，即便是这归月大潮，也是五六轮才产得一回九阶灵植。” “难怪这次让我们进来比赛，原是早知道没什么好货了。” 陈鸣说完便躺在地上撑了个懒腰，而后将头往粗壮的手臂一枕，说道“哎~今日实在太累，我便先睡了，愿明日运气能好些罢。” 话音一落不过片刻，便听得沉闷的鼾声从陈鸣的鼻中传来。 诸葛言神色疲倦地瞧了陈鸣一眼，也紧赶慢赶地收好灵植，同白枫与龙思氓寒暄了句“寻了一天确实劳累，我也先休息了。”说罢，也动作干脆地侧身枕着手臂休息了。 微微羽光下，白枫将熟睡的苍玄翼鸟用金乌羽搭了个小巣安顿放下后，心中也早生了不少困意。 只是瞧了瞧一路上少有说话的龙思氓，正盘坐在木惹枝围成的结界出口凝望着大雾中的黑暗，似乎并没有休息的意思。 白枫小声问道“氓，累了一天了，不休息么？” 龙思氓同样轻声回答道“我不算累，正可给你们守夜。” 白枫犹豫地思量片刻后，挪动身子与龙思氓紧坐在结界的出口处，说道“我也精神，陪氓坐坐。” 白枫紧靠着坐来，龙思氓脸上虽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却也未说什么。只将胸前挂着的玉佩化作玄乌扇握在手中，向着自己与白枫之间轻扇出一道道暖风。 温润而又暖和的风舒缓了白枫不少劳累，混杂这龙思氓浑实的暖风吸入肺腑间，白枫这一天吸入毒瘴的喉舌涩苦之感也缓和了许多。 二人这般并排坐着，安静地望着乌羽光芒外的黑暗。温和的暖风，寂静的无边黑暗，还有身旁紧靠着的人，舒适的安稳无不让困意骤增。 “大泽的毒瘴越来越厉害了。” 忽然，龙思氓以微乎其微的声音说道“若不找到更好的避毒之法，仅凭金见蕨所炼的解药，恐怕再难往里多远。” 白枫同样以只能龙思氓听见的轻声，说道“有氓在，这些都能解决吧？” 龙思氓之抬眼凝望着大雾中的漆黑道“万物相生不悖，毒瘴越厉害，能在其中存活的灵植就越能抵御雾中蕴含的毒。只是起来容易......” 白枫轻声问道“大不了，先别太深入就是了，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龙思氓道“反这雾中所含的毒虽诡异无比，但我倒不担忧能否找到抵御毒瘴的解药。” 白枫轻声问道“那是担心什么？” 龙思氓道“凡物所生，必有其源。仅凭几十年的阴气积蓄，绝难生出如此厉害的毒瘴，也不可能催长出如此丰饶的灵圃。” 白枫轻道“也是。” 龙思氓望凝视着幽暗的结界外继续说“靖学门院离东海不远，天潮大泽若暗通东海，还能解释离弦小潮的成因。可归月大潮如此规模，无论如何也难以海水潮落来解释。” 白枫道“嗯......” “潮落湖的深处，必定有什么了不得东西，才会引发归月大潮。” 龙思氓说着，眼眸中露出了一丝决绝的坚毅道“纵观兑泽院两余千年的历史，能造就如此奇观的，唯有她的遗留，才.......” 正说着，忽然，龙思氓只觉右肩一沉，刚要说出的话由此被打断。 龙思氓偏头瞧去，是白枫偏靠在了自己肩上。看他眉间微闭，呼吸轻沉，已然是入睡了。 “好像......是有些说多了。” 龙思氓笑着轻声说完，仍让白枫继续靠在自己肩旁，他自己独自望着大雾之中的黑暗。 “希望能有幸看见您——阴姬龙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