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山河
“叫我将井中所有东西都要查看，难不成说的是不仅仅是井本身，连井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包含在内？” 白枫悬浮在半空思索着林阳用意。 看地上满布的蛛网，忽想着难不成要查看的是井旁的蛛网不成？ 于是白枫将注意转移到井旁周围凌乱的蛛网上。不仔细查看还未发现，一经着重观察后，白枫发觉井旁的金巧蛛网阵似乎与木屋前的金巧蛛网阵有所不懂。 木屋前的金巧蛛网阵设伏在石块、土砖的缝隙间，若不注意难以察觉，能有效地察觉隐蔽或者潜伏而来的人。 可这里的金巧蛛网阵设置明显，尤其是蔓延进井口的蛛网，贴附在井口的石块上极为显眼，可以说根本没做任何的隐藏。 虽说都是金巧蛛网阵，可这样不同的布局，必然说明这二者有不同的用途。 绕着井口细细观察着地上的金巧蛛网阵，又发现这个蛛网阵独立于木屋，是特意单独设置在后院里的。 而且后院中的蛛丝虽然凌乱不堪，但是观察久了也不难发现，所有的蛛丝都是以井为中心，由井内向井外蔓延。 白枫若有所思道“这里的金巧蛛网阵难不成不是为了防范入侵者，而是为了单独探查口井而设置的？” 有了这个想法白枫当即驱动灵气入井，想要将这口井查探个明白。 灵气深入井水，其中的景象与白枫所想差距甚大。他原本只以为井中顶多有些许蛛丝罢了，可除了蛛网密布封死的水下迷宫外，那蛛网上，还有数以千记画满符箓的怪异纸蛛，匍匐其上安睡。 “这是......噬魂纸蛛？” 白枫唏嘘，庆幸自己没有用神识来探查这口井的井水。 这噬魂纸蛛是百蛮山庄金巧蛛一系最为恶毒的符箓之法。以损魂密咒附在纸制作纸蛛放置蛛网阵上，一般的碰撞、震动都不会触发噬魂纸蛛。但只要有修士的神识触碰到蛛网，哪怕神识轻轻触碰查探了一下，纸蛛便会迅速惊醒，引发符咒冲杀探查的修士神识。 这种直击神识的攻击，轻则神识大脑如百虫侵蚀苦不堪言，重则能完全损毁修士的三魂七魄。 噬魂纸蛛的手段恶劣至极，且相传制作起来极为容易，只需咒印画法不需什么高深的修为。因此几百年前被便被各大派强制百蛮山庄设为禁术封存，如今即使百蛮山庄之内对噬魂纸蛛也只有记录并无绘制之法。 这样危险的东西现在出现在这里，若不是白枫习惯用龙思氓教他的灵气探查而非神识，此刻的他已被噬魂纸蛛重伤神魂嗝屁了。 白枫暗暗想“来晋州查探瘟疫的都是些什么人，有前靖学门院掌教就算了，一个百蛮山庄名不见经传的神识修士，居然能使用这种东西。” 但水井内设下了那么多噬魂纸蛛凶险无比，也侧面印证了白枫所猜不错。 这口井中的金巧蛛网阵必是探查到了什么东西，不然白知知怎么会暗设这样恶毒的噬魂纸蛛在这里？ 白枫继续控制灵气，小心再井水中的金巧蛛网阵穿梭查探，一阵探索后发现井下的水，丝毫没有它外面这口水井看起来的那般普通。 口水井下的水域极为宽大，各个地下水系联络汇聚于此，如同一个巨大的网几乎覆盖了整个村庄。 晋州城临近黄河，地下的暗流多如牛毛，而这口井所在的位置，可以说是晋州西北无数地下暗流汇聚的中心。 就白枫所能以灵气探查到的地方，便有少说十余股地下水汇聚于这口水井之下。更别说从这口井中又分流出去的暗流，那少说也是二三十余股往上。 “原来如此。” 探明这口井水奥秘的白枫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明白晋州的瘟疫为何传播得如此之快了。 瘟疫若无法通过空气传播，想要达到晋州如今的规模，只能通过这一个办法。 那便是水。 可一般的瘟毒在庞大的水系之下不出十余里便会被自动分解，所以从理论上说，需要大量的人力对瘟毒进行分批投放。 但这样去各个村镇逐一投毒，效率地下不说，行动起来也极为不便，更是十分容易被发现。 然而苦蛊术作为蛊，其本质是微不可察的虫蛊，即使投入再庞大的水系中，纵然会被削弱也不会像毒那般被逐步分解以至无效。 因此投蛊之人只需在一处水系汇集之地投放苦蛊，便能让水域下游的所有村中染上苦蛊术。这也是为何此处的苦蛊，与书中记载的效果有所差异的原因。 而现在这口井，是一处极佳的投蛊点，若是有人在此处投下苦蛊术，那晋州西北部不出一个月便会成为东南一样的苦蛊疫区。 白枫收拢回灵气，此时再看此处的金巧蛛网阵，他也知道白知知是何用意了。 她在此设阵是在将此处水井设下陷阱，若有人想要在此处投蛊必然会先以神识探查井中水系是否合适。只要一用神识探索，水中的噬魂纸蛛便会一拥而上直取其性命。而且水中的金巧蛛网阵也像是一层滤网，虽不能完全阻挡苦蛊，但也能阻碍苦蛊术沿着水流蔓延的速度。 白知知所作的一切，确实为了晋州的疫情。 探明水井中的一切，白枫取出林阳给自己的朔风符，调运灵气开始将自己所见、猜测一点点通过灵气记录于其上。 待一切完成抬头看天色时，天空黑黢黢一片也瞧不见是什么时辰。 林阳交待守到申时，而从他们几人去的方向来看当是去了晋州城。以他们的修为一趟来回，再加上在晋州城中办事，差不多会在申时左右回来。 因此白枫虽然已经弄清楚白知知守着这口井的原因，但想到此时木屋中是无人看守的。若有人前来投蛊，水中的噬魂纸蛛也未必起到多大效果。 于是思量过后，白枫决定暂时守在井旁，至少等林阳他们回来，或者大约到了申时再离开。 轻跃出后院数丈，白枫找了个蛛网未触及的屋顶，隐蔽好身形便蹲伏在屋顶上开始无聊等着。 按理说林阳等人出去的时间并不长，木屋在这几个时辰内会出现问题的可能性并不大。然而闲坐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白枫忽然注意离木屋不远处的一处土地，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攒动过来。 白枫警惕地收敛好《天道通世录》的遮蔽，起身缓慢浮空观察土地攒动的动向。 白枫心中暗道“遁地术吗？” 地下这人施展的遁地术还算高明，行数丈只见半分浮土。若非此时天已寂静，四下形成了明显的对照，加上白枫正施展着夜视术，漆黑的天色对白枫无用，要注意有人正以遁地术潜过来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临近木屋金巧蛛网阵明丝阵前，地上的黄土微凸裂开，一个猥琐的尖嘴瘦子从土中像是一只警惕的老鼠般窜出来。 那人枯瘦的身子遁埋土中只露出一半，神色略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片刻。像是知道此处的金巧蛛网阵一般，从手中唤出两根极为精巧的短小法器，迅速从地中轻跃而出，便将法器御在脚下，径直飞向木屋后院水井旁。 白枫略有些吃惊“他是知道这里有金巧蛛网阵？” 尖嘴瘦子刚从地上钻出来时白枫便觉得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曾见过一般。加上此人的行径相当可疑，白枫脑中便不断回想着到底在哪见过他。 直到见他手中的双龙碧蓝锥亮出，白枫恍然回想起，这人不正是自己在镇州谷府偷窃书信时，在书房外遇见的那个遁地来的瘦子吗？ 白枫低沉暗道“谷由的玉祭麒麟和谷府的八方剑阵居然没抓住他吗，这人的修为......看来不简单呐。” 然而相比于这人为何在谷府被发现还能全身而退，此时白枫更为关心的是这人现在来这里作什么？ 只见那瘦子毫不犹豫地御空避过金巧蛛网阵飞到井边，从手中纳戒唤出个白色瓶子麻利地打开，向着井口从瓶中倾倒了些许看似普通的水。 “这人在镇州出现，按理应该与晋州瘟疫没多大关系才对，为什么......” 白枫正思索着那人究竟在投放什么东西时，一阵震老鼠惊慌的吱叫声忽在后院中回荡起来。 ‘吱吱！吱吱！吱！’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白枫忙看向后院树下，发现那只被自己掩埋的老鼠竟然未死。 正在井口的瘦子被这声音惊动猛地转头，看见树脚湿润的泥土下正有一只被半埋老鼠急冲冲地往外土逃窜时，他亦大惊！ 整个庭院中全是干土，却独独树下有一处像是刚舒润不久的泥土，加上一只老鼠从泥土里受惊地爬出来，谁意识不到此处有问题？ 将刚倒没多少的瓶子一收，瘦子纵身腾飞数丈于空，两三息间，挥指向天倾画着灿若星辰的白光符咒。 白枫此时隐蔽在离后院七丈远的一处房檐上，见瘦子飞身所画，像是灵风洞天的封闭阵法‘十三天星镇御山河’，慌祭起《天道通世录》隐蔽往后迁跃三丈，随后折身又连连轻退数丈。 瘦子指尖画的星辰符咒极快，不到分毫间十三道星辰符咒已然画毕。 “十三天星倾落下，黑白二色御山河！” 听得瘦子大喊咒术，十三道星辰画好的符咒如流星般从空中四下滑落，所到之处如同一团浓稠的墨渍堕入清水见，眨眼便将其身旁数十丈以内侵染成黑白二色。 这是墨色山河图中，除非击杀设阵者，不然无人能从中逃脱出去。白枫深知其中厉害，在不暴露自身灵气的情况下，脚下身法越发的快了。 那黑白二色侵染的速度虽快，但白枫原本便离水井有些距离，加上迁跃之法迅速，总算在身旁的色泽归于墨色前，逃出‘十三天星御山河’的布下的山河图范围之外。 墨色外，白枫看那瘦子点落在地，将脚下御空的法器双龙碧蓝锥唤在手上，满脸杀意又极为警惕的观察者周围归于墨色的世界。 “还是不要多惹事的好......” 这人眼神凶厉，怎么看都不是善茬，白枫自是不愿多管的。 紧张的收敛好因刚才跑动散乱的灵气，白枫正打算离开此处。可以一转头，想起那人方才向井中投掷的水，内心又犹豫起来。 方才他投进水中的数量不算多，那东西若是混含苦蛊的水，金巧蛛网阵尚能将阻拦。可要是投入的数量过多，这苦蛊难免会有少部分透过地下水系传播，届时晋州西北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看向墨色结界中的瘦子，那人现在还在查探周围，只是警惕的神情明显已经松懈不少。 白枫望着他深吸口气，心中默默道“他要是直接走了，我就不管他，他要是打算继续向井中投毒.......” 想着白枫将《天道通世录》中的金色灵纹唤出，随时准备凝聚灵制盘古斧。 敌在明，我在暗，十三天星镇御山河也并非厉害的防御结界。这个距离，只要不出意外，白枫自信有八成机会能一招制敌。 现在动手还是不动手，只取决于结界中的瘦子，是离开还是继续下毒。 墨色结界中的瘦子探查片刻后，神色彻底放松“这几天搞得有点草木皆兵了。” 将手中的双龙碧蓝锥单持，瘦子有些疲惫地唤出纳戒之前的瓶子，慢慢向井边飞去。 远处的白枫见瘦子打算回头继续下毒，轻触手旁《天道通世录》的金纹开始凝结灵制盘古斧。瘦子的修为比他高上不少，白枫清楚自己只有这一斧的机会。 瘦子慢悠悠地飘到井边，正背对着白枫所在的方向，手中拿着瓶子唏嘘道“最后一处地方，各位，这辈子好走，下辈子无忧咯。” 说着正要将瓶中的水倒入井水中时，瘦子猛地感觉到身后山河图的结界被一股凌厉锐气瞬间斩破，而且那股可怕的锋锐灵力破了结界还有十足余力，正继续向他的脊梁砍来。 手中的水还未倒下，求生的本能让瘦子狼狈地慌乱侧身躲闪。 然而即使有如此反应，他还是慢了一步。白枫灵制盘古斧的斧劲斩下速度极快，瘦子虽侧身躲闪，可拿着瓶子的右手与右脚却没来的急躲开。随着斧劲劈落，他右手脚被齐刷刷地斩断。 瘦子没来得发出惨叫，白枫侧手挥斧，凌厉的斧劲又向他斩来。此时瘦子再来不及做任何躲闪，锋锐地斧劲一过，一滩墨水般的血液从瘦子斧劲砍开的位置四溅而出。‘扑通’两声，瘦子的身躯被拦腰斩成两段，摔到在地上。 看着地上的瘦子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白枫唏嘘微喘说“呼，还好他慌了。” 白枫只是趁其不备偷袭于他，第一斧这瘦子反应及时没把他劈死，白枫已有些吃惊。好在他没有调动阵法反击，不然现在谁死还不一定呢。 散回手中灵制盘古斧的灵气，白枫拾起落在井旁断手中的瓶子，用灵气瓶中的水气漂浮起来。 看了眼瓶中的水，白枫感知不出有任何异样。但看了看地上断掉的手，白枫也不客气，将水倾倒在瘦子的断手之上。只是两三息的时间，黑白断手接触水的地方，便在白枫眼底被逐渐侵蚀干枯起来。 白枫道“未经水源稀释的苦蛊，侵蚀rou体的速度居然那么快。” 小心盖上瓶口，白枫将朔风符拿来正想记下这件事情。然而看着灰黑的符纸白枫忽发觉，设阵者已死为何这‘十三星辰镇山河’没有解除？ 脑中一缕可怕的思绪闪过，白枫转头一看，地上那瘦子的尸体已经化作一滩墨水。 见此，白枫没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展开《天道通世录》便向这黑白结界的边界冲去。然而任凭白枫飞奔，他却怎么都无法跃过这后院的护墙了。 抬头望向天空，白枫瞧那漆黑一片的夜空上，原本十三颗星辰所在的位置，只有两处闪耀着星辰，其余十一处都是漆黑无比的墨色漂浮于上。 白枫皱眉喃喃道“天地为图，画中乾坤，到这种境界了。” 这是十三星辰镇山河的最高境界，设阵之人藏匿于虚无与现实之间，将真实的天地做为图，画入虚无的黑白山河绘卷当中。 从白枫踏入黑白山河图结界的那一刻起，他便被瘦子锁在虚实结合的墨色世界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