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十七
靠近屋子房门是锁着的，屋内的火光没有照出人影，窗户前留有一小节用纸罩挡风的蜡烛。里面微弱的烛火嗞嗞跳动，这便是胖掌柜提醒白枫要吹熄的蜡烛吧。 调运神识白枫开始探查房间。 这里面确实有一个人，她正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屋内的桌旁等人回家。可惜，这个人她再也不肯能等到了。 房门、窗口有一些简单的法术陷阱能阻止外人进入，虽然防不了什么修士，对付一般的小偷还是不成问题。 白枫自然可以用《天道通世录》直接迁跃进去的。可想了想，白枫还是先将自己地心情调节到最好，随后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咚咚咚”，三声沉重的敲门声响起。 屋中没有第一时间传来回应。 她一个人在家等人回来，听到敲门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只能说明屋里的人意识到，回来的并不是十七。 是因为敲门的方式不对吧？毕竟他们兄妹能在骰子街破衣角生存下来，meimei对哥哥每晚回来的敲门声应该是很熟悉的，这足以判断来人是不是哥哥。 等了许些时间还是没有回应，白枫又提起手敲了敲房门。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屋内传来稚嫩的女声，带着紧张还有害怕回应“谁...啊？” 白枫说“九爻钱庄掌柜的朋友，你哥哥有事嘱咐给掌柜，掌柜没空便叫我帮忙过来一趟。” 若要一个身份，白枫还是觉得九爻钱庄要稳妥一点，毕竟白枫从今晚在腾蛇赌坊里经历来看，十七在赌坊中并没有什么朋友。用钱庄的身份应该更容易让十九相信。 听到是九爻钱庄的人，十九的声音确实放松了不少警惕说道“已经到下班的时间了吧？为什么是你来，我哥呢？” 白枫语气平稳地回复说“你哥哥也没说去干什么了，交代了两三句就跟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走了，听说是个厉害的散修，十七和他说了几句话便被看上带走了。” “你胡说！” 听到哥哥被带走，屋里十九语气忽然变得焦躁，声音也尖锐了不少说“哥不会扔下我一个人走了的！不可能！我不相信！走！你走远一点！” 这样的反应白枫早已料到。 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哥哥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走了，换做谁也不会相信。 除非其中有不得已的苦衷。 将窗前的蜡烛吹灭，屋离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白枫安慰说“我也不知道详情，只是他把一大堆钱给掌柜让他代交给你，掌柜现在又叫我来送你，具体发生什么事我真的不清楚，只是临走的时候他交待你要是不相信，只要把蜡烛吹熄，你就信了。” 屋外的灯火熄了，寂静片刻后，屋内传出一阵哭泣声。 那哭声算不得如何痛彻心扉，更别说鬼哭狼嚎。却像蜡烛上挂满的蜡泪慢慢掉了下来，蜡泪越掉越多，蜡烛也越烧越少。 虽然残忍，可总比告诉她哥哥已经死了要好。 白枫继续说道“他留下一笔钱，叫你一个人好好生活下去，以后有机会他会回镇州来看你，你若是不想开门，我把钱放在门口了，你等会自己出来拿吧。” 从白枫纳戒中取出三十两金髓正要放在门口。 ‘嘎吱’一声轻响，房门打开了。 “抱歉，小哥还请进来坐坐吧。” 门边上端庄有礼的十九与十七差不多大小，虽住在破衣角这样的地方，身上穿的衣衫却难得的整洁。灰白的粗布长衣，盘扎利落的头发，皮肤随有点偏黑，可并不影响她可人的外表。 脸上干干净净，要不是衣角上的湿润，方才听到了哭泣声，是看不出方才她哭过了。 进到屋里，白枫四下一看，屋内整齐干净，两个板凳、一张桌子、一张床。桌上放了一盏油灯、两个碗，碗里各放了两个窝窝头，大木床上放着两床铺好的被褥。 除此外，没什么多余的东西了。 落座后，白枫看向十九，这才发现她行动起来略有迟缓，双眼一直目视前方，偶尔才转动一下。 十九，是半个瞎子。 原来点燃的灯除了辨别是否是哥哥外，只是为了给晚上回来的哥哥领路归家吗？ 三十两金髓够她一个人离开骰子街去镇州其它地方生活。可这个年纪又是半个瞎子，独自一人在镇州真的能活下去吗？ 摸住凳子，十九利落坐下便问道“小哥贵姓。” 白枫说“姓白，白雪的白。” 十九点点头道“白小哥，我哥哥走的时候，就没有其他消息了吗？比如和谁去的？去的哪里？可有说去做什么了？ 这些问题白枫早已在心中做过假设，十九问起来，白枫自然有对应的答案。只是这孩子双眼不见，又和十七在破衣角混迹，心中肯定机敏。若回答的太流利难免让她产生怀疑，要让其相信，需装的自然又不经意些。 略作拘谨，白枫调整好语气道“这个我真的不清楚，我只是恰好找掌柜遇见了这事，其余的都只是听说。简单说就是被四处游历的散修看中修仙去了吧，而去那散修和仙盟有些关系，出手也阔绰。” 说着将十九的手小心拉过来，将手中的三十两金髓一两两放到她手中继续说道“不过，你哥用跟随仙人为代价换得这些金髓，足以让你以后衣食无忧了。” 一块块沉重的金髓压在小巧的手上，也压在十九得心里。她双眼空洞，本来已经干净得眼眶中又积了许些眼泪，似乎随时都会落下。 见她一脸呆滞不回话，只在捧着手中堆成小山的金髓手指不停地颤动，白枫又继续劝说“他跟着仙人以后肯定衣食无忧，你有这些钱，搬出这里也能有个好日子过，结局也算不坏吧。” 说完，十九空洞的脸忽然似笑非笑，眼中泪水止不住倏地落下来。她连忙放下手中的金髓，用整洁的衣袖遮掩泪水，口中哽咽又含糊地说“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白枫安慰说“他为你付出了很多，你要好好过今后的日子，不然他付出的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他们兄妹两的感情很深白枫知道，而现在他只能尽力让十九相信十七已经离开，而不是起疑心去赌坊、钱庄调查十七的事。 十九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等她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手中不断摸着桌上地金髓面无表情时，白枫觉着差不多可以离开了。 起身正要走的时候，十九忽开口对白枫说“他要给我的，是他心中期望的未来，拼命地去赚钱，每天早出晚归，累得浑身是伤，挣到钱了，他很开心，他觉得能让我过上更好的日子了。可是......可是我只想和哥哥在一起，无论苦也好累也好，只要有他在旁边，我们两个能依偎在一切，什么都没有都关所谓的。” 十九将桌上的金髓一颗颗慢慢摸索，小心捧在自己的手里，脸上泪水又开始滑落道“他把自己送出去，给我换了一捧金子，可没了他，这一捧金子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呢？” 看着她面如死灰，手捧金髓靠向自己的嘴，白枫心道不好！她这是要吞金自杀！ “别！” 白枫大喊，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正要拦下，手到跟前却发现十九并不是要自杀。 她将金髓贴着自己的脸颊，呢喃道“谢谢你白公子，既然哥哥想我一个人好好活下去，以后我都会好好活下去的，麻烦您来这一趟了。” 白枫或许太小看在骰子街长大的孩子了，在黑暗中长大的孩子，他们的心性比一般的孩子要强上数倍。即使活的再难再苦，只要还活着，便不会轻易放弃生存下去的希望。 这个小女孩此时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坚毅让白枫明白，她会好好活下去的，抱着哥哥她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即使不在身边，只要心里这样一份希望在，她就不会轻易去选择死亡。 耽搁的时间比预期的要长了许多。 离开破衣角的白枫加速向白卉苑飞去。 途中巡查的修士与往常相似，只是外出的神识修士比之前更多了。 肖黎悄无声息地各个仙首达成共识已经很厉害，而即使明日就要捉拿谷由，今晚巡查的用兵也还是这般谨慎不露半点破绽。 如果可以，白枫很想搞清楚肖黎的真面目，不过此次外出修炼的时间不多，他们规定的计划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镇州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 因为宵禁白卉苑虽与之前相比冷清许多，可在苑中留宿寻欢的人还是不少。隔着老远便能瞧见那处灯火通明，再近一些琴瑟声响便徐徐传来，尤其是那高耸的牡丹楼，白卉苑里不绝于耳的钟鼓乐声，便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白枫用《天道通世录》一路隐蔽过来，落在白卉苑的庭院假山上。四周的客人、女仆都在各忙各的，没人发现白枫已落在他们中间。 虽说已经知道吴雨晨与陈鸣在白卉苑中，可对白卉苑白枫还是不得不小心。这里的歌姬、女仆训练有素，还能在谷由手中将吴雨晨与陈鸣救下来，这些可都说明此处绝不是一个寻欢所那么简单。 白枫将白卉苑中的所有灵气抓取一番，仔细探查后，心中暗想果如自己所料，里面没能察觉到吴雨晨或是陈鸣的一丁点灵气。 白卉苑是仙盟搜查的重点，他二人能藏身在白卉苑中，会有独特遮掩灵气的方法也不稀奇。 但是与他们两人在靖学门院半年来的相处，白枫可以肯定，这个遮蔽灵气的方法绝不是他们二人的。 龙思氓教与白枫探查灵气的方法与一般修士使用神识探索有本质的区别，虽然都是通过探测修士体内流出的灵气，可龙思氓以灵气抓捕灵气的方法比神识更为敏感，也更容易地探查到空中灵气的波动与残留。 只要是漂浮在空中的灵气，哪怕经过了几个时辰，白枫都能抓取出来查探源头。 能去九蛟客栈留下记号，说明他们在白卉苑中可以自由活动，既然能自由活动，那二人肯定也在调查仙库失窃的事，绝不会说一直待在白卉苑的某处秘密结界中没出来过。 可现在他二人的灵气在白卉苑中一点也探查不到。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两人一直在用什么方法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遮蔽着自己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