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092 少女和衣橱

    地上几乎已经没有一片完全纯白的积雪了，全部都被鲜血染成花色的绯红泼溅状。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呈现出各种临死时的状态，显然也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杀手夺取了生命。

    穆飘到那栋大建筑的门口，将靴子上的污物除去，然后才在干净的屋门口落了下来，轻轻的推开大门。这栋建筑并不高，大概只有三层楼左右的样子，其内部也不是笼统的分成三层，而是一个宽阔的大厅独占大部分高度。这里应该是主人的大会客厅，而以这种建筑的一般形制，二层正对大门的双旋臂楼梯上方，应该就是主人家的起居室及卧室了。

    以穆先前在院子中所见，会客前厅中也应该是一片狼藉才对。可是穆推门之后再发现，建筑物内部竟然出奇的干净，仿佛门口有一道无形的结界将屋子里的人保护了起来似的。不过穆知道这只是表象，因为屋子中的死亡气息一点也不比屋子外更加稀薄。

    会客厅中摆放了数条贵重的红木长沙发，而一边的侧厅门口还放置着一架被擦的光可鉴人的白色钢琴，倒影在明亮的水晶石地板上，连任何一丝细微的纹理都看得见。墙角的白瓷长颈花瓶中插着不知用什么方式培育的新鲜花朵，释放出黯然的香气，在这样的季节为整个房屋中都添加了一丝丝活力。这些，就是大厅中仅有不多的摆设物了，没有多么豪华，却处处显示了主人家的气质。

    四周墙壁与窗阑上所有的纹饰都充满着北地特有的风格——就是繁复与妖异，仅以黑白为主色调，简洁却不单调。大厅穹顶的大型水晶吊灯一看就是艾米里亚东南部最高等的作坊出产，全部都是高透光度的曦光宝石琢磨，每一枚吊坠上都纹刻着细细的花饰。穆相信吊灯若是现在亮着，整个大厅中不知会有多么梦幻。

    四个侧厅的门都打开着，而其中依旧干净而死寂，没有一点点活物的动静。穆在前厅稍稍徘徊一会，举步刚想上二楼探寻一番，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狐疑的看着那架精美的白色钢琴。

    钢琴的键盘盖板竟然是掀开的，黑色的副键在纯白无暇的钢琴主体上显得相当扎眼。

    难道有人刚刚使用过这架琴？

    穆将刚踏上弧形楼梯第一阶的脚又收了回来，轻轻走向了钢琴。虽然穆有意放轻了脚步，不过这细微的啪嗒声在空旷的大厅中来回折射，依然显得有些刺耳。穆在琴凳后俯下身，看了看键盘上的痕迹，果然发现有细微的散乱指纹。这当然并不能证明就一定是刚刚留下的，不过对于大多数贵族来说，使用过的钢琴不经过仔细保养就合起来，是绝对不可饶恕的。

    而穆在俯下身的同时，便立刻感觉到了大厅中死亡气息的来源，还有夹杂在其中的微弱生命气息。生命与死亡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有一种独特的说不出来的意味。穆轻轻伸手在其中一个琴键上按了一下，果然哑然无声。于是他转身走向琴箱后的位置，轻轻将顶盖抬起一条缝，一只手握住腰间的长剑警戒着其中可能的危险。盖子一开，立刻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穆没有停手，直接一把将顶盖掀开。

    只见在琴箱中，静静蜷缩着两具女性躯体，其中一名衣着华丽的少女正睁着大眼睛惊恐的看着穆。少女大约十五岁左右的年纪，此刻正脸色苍白，浑身不停的发抖。而躺在她身旁的则是一名六旬左右的老妇人。只是老妇人此刻早已经断了气，背后心脏的位置被刺了一剑，大量溢出的鲜血几乎浸透了她和少女身上的所有衣物，要不是此时贵族女性的衣物都华丽而繁复，满是装饰性的布艺纹饰，可能流出的鲜血早就滴到地面上了。

    穆在看到少女的一瞬间脑中便闪过了数个念头，不过他做的第一件事依然是立刻出手将少女打晕。

    “不、不要……”少女张开嘴巴，牙齿还在轻轻打颤，溢满泪花的眼睛中满是惊慌与哀求。可是穆绝对没有心思去听对方的话。自己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当作没有看到，打晕对方之后任其自生自灭，只是心中却在暗道麻烦，放过了这个目击者，自己这次之后恐怕又要更换外形，以免被人看出来。

    穆又看了蜷在钢琴中的少女一眼。美丽的少女此刻正均匀的呼吸着，脸上依旧挂着两道泪痕。而通过身边老妇人的尸体，穆甚至都能判断出来当时的状况。突入而至的灾难让外面乱成一团，而受伤的老妇人为了救助少女冲入大厅，带着正在弹琴的少女躲入琴箱中，匆忙之下却忘记了合上键盘盖板。

    好在之后的杀手们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瑕疵，而老妇人却在躲藏的过程中渐渐失血而死。从没有经历过这些的贵族少女战战兢兢，一直听话的躲在琴箱中，即使外面早已经没有了生息也不敢出来，直到穆发现她。

    穆再次轻轻合上琴盖，向通往二层的楼梯口走去。至于这个少女，只能让她自生自灭了。

    从楼梯开始便地面已经不再是地板，而是铺上了厚厚的暗红色驼绒地毯。不得不说暗红色是一种十分耐脏的颜色，而这种耐脏在今天可以得到完美的诠释。因为穆发现，这种颜色让地毯即使被大量的鲜血浸染，普通人也很难看出一点点端倪来。

    穆却熟悉这种血腥味。而且脚下不时出现的粘稠浓重触感，让他能判断的出哪一块地毯曾被液体浸润过。看来房屋内曾经被杀手做过仔细的清理，所以才显得如此干净。那么穆看到的东西就已经绝对不是第一现场了，究竟要不要继续下去？

    穆略一犹豫，又再次向前，顺着弧形楼梯蜿蜒而上，踏上了二楼的地面。二楼之上两道楼梯连到了同一条回廊上，而回廊的两侧则有着数个房间，看来应该是主人家的卧室。

    穆从靠近楼梯口的位置开始一间间推开房门，查询其中的情形。开始几间屋子里依旧平静异常，穆推开了其中的一扇门，这个房间中的布置却和其他房间风格大大不同。粉红色的丝绸窗帘轻轻掩着，将巨大的窗户遮起来，而房间中各种满是少女气息的物件。穆环视一圈，静静检查了一下屋中的大体情况，便抬脚走了进去。

    这应该就是刚才那少女的闺房了吧。因为是冬天，所以房间的大窗子并没有打开，而窗子外就是被铁艺栏杆护着的阳台。干枯的藤蔓纠缠在一起将阳台周围盘满，若是夏天的话必定郁郁葱葱，是一处歇凉的好去处。穆心中想象着宁静的夏日傍晚，幽幽的夜色之下少女趴在窗台边上等候自己爱人的画面。只是现在却欣赏不到那样美丽静谧的景致……而且估计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欣赏了。

    穆没有多少时间感慨，因为穆能感觉出在这间屋子中的不知名地方，读书定有暗藏着不止一名的死者。穆顺着气息的来源轻轻穿过诺大的少女闺房，来到一架实木衣橱前，伸出手来想要打开衣橱的门。

    可就在这个时候，衣橱后方原本浓郁的死亡气息中突然溢出一丝穆极其不喜欢的味道。这种熟悉的味道，穆之前在钢琴中同样闻到过。

    门后有活人！穆原本要开门的动作立刻一滞。

    而门后的那人似乎在穆动作的突然停滞中意识到了什么，原本被掩盖的极好的气息突然暴涨。一柄细长的刺剑突然从门缝中刺出，速度迅如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