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前后锋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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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东南角一间房子里，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儿正扒在窗边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黑暗中，他的双眼里满是焦急。 “怎么这么早就送回来了？”一个声音道。 “这小玩意儿得罪了尚书大人。”另一个声音答道。 “要罚吗？”前一个声音问。 男孩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由捏紧了自己衣角，他不想自己的伙伴受罚。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好罚的，明天再说吧。” 这个声音让他的心放了下来，紧接着他听见开门声，“滚进去！今天算你命好，下次再敢用牙咬到尚书大人，他非剥了你的皮不可！”随着责备声一起进入屋内的还有一个孩童。 门再次关闭，男孩儿急忙跑去一把将那孩童抱在怀里，眼泪无声地从四只眼里落下。 “要不要换一个？”门外又响起了声音。 “哎哟我给忘了，我去问问去。” “这种事儿也能忘？找骂吧你？” 屋外安静了下来，但是黑暗还没有结束，恐惧依然压在男孩儿心头，尚书大人肯定要换，会换谁呢？ 他环顾整间屋子，虽然因为太黑而看不清，但他记得每一个伙伴所在的大概位置，他们之中有一个等下会被叫起来去伺候尚书大人，很可能会回不来。 门再次被打开，男孩儿的怀抱猛得收紧，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门口，那个人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接着出现一点火光，那么点火光却那么耀眼。 谢无锋借着火折子的微弱光亮环视整间屋子，十多排通铺，全部睡满了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是些小孩儿。 昏暗中，一个稍大些的孩子正抱着另一个看着自己，谢无锋缓缓走过去在那两个孩子身旁蹲下，柔声道，“别担心，我会救你们。” 孩子双目无神，仿佛没听见他说话。 “我一定会救你们，我保证。”谢无锋轻声道。 “你救不了我们。”大点的孩子开口。 “我可以！” 黑暗中，突然响起了凄厉而整齐的呼喊，“你救不了我们！” 谢无锋猛得回头，只见方才还在通铺上熟睡的孩子们全部站了起来，他们眼中泛着血红的光，在黑暗里不断闪烁。 “你救不了我们！”又是一阵凄厉的呼喊。 谢无锋被吓得瘫软在地，他想退出去，可是手被那个男孩儿抓着，“你救不了我们。”男孩儿看着谢无锋，双眼逐渐变得血红。 “我……我能救你们！”谢无锋觉得浑身发毛，屋里的孩子全部朝他围了上来，“我能救你们！我一定能救你们！” “我能救你们！” 谢无锋咆哮着醒来，直直坐起身子。房里除了他之外只有一盏残烛，正跳动着温暖的光。 昨夜的酒全部变成了汗，将谢无锋的衣服和皮肤粘在一起，一股无法释放的愤懑堵在他胸口，让他连呼吸都有些不顺。心跳像在擂鼓，手脚筋脉抽痛，心里和身体的异样让谢无锋痛苦不已。 “啪！” “啪！” …… 门外响起“咚咚咚！”地脚步声，推门进来的钱三看见谢无锋正奋力扇自己耳光，急忙跑到床边抓住谢无锋双手，“你这是干嘛啊！啊？孩子？你这是干嘛啊？” 钱三没叫自己“小友”，而是叫“孩子”，他那慈祥急切的声音中饱含的关心让谢无锋眼眶顿时湿润，“我没事钱叔，没事。” 钱三松开谢无锋的手，帮他擦了擦眼角，“又做恶梦了吧？” 谢无锋点点头。 钱三叹了口气，“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你从来睡不长，稍微睡长一些就做恶梦。你有什么事别憋着，跟钱叔说说，说出来会好一些。” 谢无锋苦笑，“我没事，真没事。” “哎！”钱三突然有了主意，“那个白大夫他肯定会治，你问问他，找他要些安神的药吃吃。” 找白文成？且不说这病没法儿治，就算能治也绝不找白文成，鬼知道那小子会怎么编排讥讽自己。谢无锋笑着道，“好，有空我问问他，您快去休息吧。” 钱三一步三回头，再三叮嘱谢无锋不要胡思乱想，短短几步硬是走了一刻钟。待钱三终于出去并把门关上的时候，谢无锋心里一阵放松。 他一直是个很矛盾的人，别人对他的关心会让他感到沉重的压力，甚至是不悦，但他同时又很庆幸有人关心着自己，有时还会主动去寻求这种关心。 谢无锋在床上伸个懒腰，随即打开窗户翻身上房，脚下轻点瓦片，真气沉下丹田，身子随之乘风而起。 时辰不知，但月已西沉，眼前只能看见脚下模糊的房屋阴影和稀疏灯火，幸好他在空中，所以不用担心会撞到什么。 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吹得他衣衫哗哗作响，脚下的阴影快速掠向后方。这种速度带来的快感让他着迷，也让他沉静。 片刻，他已到了海岸边。 谢无锋落到地面，开始沿着海岸步行，这一走就是一个时辰，直到阳光照亮街道，气温和臭味同时上升才回到医馆。 白文成起得倒是早，他哼着奇怪的曲调擦拭着柜台，抬头瞟见走进来的谢无锋，“带了些什么回来？” 谢无锋一愣，不明所以道，“什么带了些什么？” “早饭啊，你自己一个人吃没给我带？” “我不是出去吃早饭……” “那你起这么早……”白文成的话戛然而止，他盯着谢无锋的脸快步走近，“啧啧啧啧，哟哟哟哟哟，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出去采花被花刺到了？” 谢无锋没想到自己脸上的印子还没消，右手捂着脸慌乱道，“有药吗？” 白文成走到柜子边翻箱倒柜，将一些瓶瓶罐罐摆满柜台，随意拿起一瓶，挑眉道，“这个叫‘观音笑’，放一点在水里给人喝下，管他什么贞洁烈女都……” “擦脸的药！”谢无锋无奈怒吼。 白文成哈哈大笑，丢给他一个白色小瓶。 擦过药，钱三正好下楼，跟两人打过招呼就出门了，钱三仍然会去码头搬些货物，虽然谢无锋和白文成都表示不需要他挣的那几个钱，但他却总是闲不住。没办法，谢无锋只能让他去，叮嘱他搬些轻点的，就当消遣。 谢无锋带着钱三去到医馆斜对面的酒楼，为他打包了一些水和吃食，叮嘱着早些回来。 钱三离去，谢无锋点了壶茶，配着虾饺坐在酒楼二层窗边看着楼下渐渐繁忙的街道悠哉吃喝，这悠闲的时光很快被一个人的目光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