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人穷志长

    丹头自南向北，共分南北中三城，三大派各占一处，互不干扰。

    其中少林所在的北城最是混乱，卖劳力的码头工人、收金买命的杀手，这些人大多住在北城，少林收取这些人的钱，保他们平安。

    中城为崆峒所有，整个丹头最多的酒楼，最好的窑子，全部在中城，这些产业也是崆峒的重要收入来源。

    而武当所在的南城则聚集了丹头所有有钱有势的大人物，那里的环境最是宜人，武当弟子时刻巡逻，治安是整个丹头最佳。

    武当的收入来源很简单，淡水、果蔬、调料，这些所有人都需要的东西全部掌握在武当手中，再加上船只进出也需要给武当一定费用，所以武当在丹头所得财富最为庞大。

    大批新来的流亡犯聚集在少林管辖的北城，做些最底层的活计以求果腹，即使是谢无锋也不例外。

    谢无锋武功虽然不高，但他随便找个地方当打手护院是绰绰有余，再加上他轻功绝顶，往盗窃的路上发展也没多大问题，无奈读了多年圣贤书，实在拉不下这个脸面。

    烈日当头，码头上的工人们却忙碌依然，他们赤着上身，只着短裤，长裤绑在头顶，一为蔽日，二为吸汗。

    肩上扛着几十上百斤的货物身型依然轻巧灵便，常年日晒的身躯呈现出古铜色，随着手脚发力而鼓起跳动的肌rou充满力量与美感，这场面，哪个深闺小姐见了不脸红？

    码头的阴凉处，大批光膀子的工人正坐地休息，唯一穿着长衫长裤的两人显得尤为突出，正是谢无锋和钱三。

    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咸味与鱼腥味，还有不知是自己还是旁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味，这些味道让谢无锋觉得有些发昏，为了让自己舒服些他把头抵在膝盖上。衣服裤子全部因为汗水的缘故紧贴在身上，旁边工友拿着块破布扇风，偶尔会有凉风吹打在自己身上，那一瞬的舒爽简直像是上天的恩赐。

    “中午了，小友今天想吃点儿什么？”钱三眯着眼望着外面，街上的石板反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

    “烤鱼吧。”谢无锋头都没抬，有气无力道。

    丹头与内陆不同，这里的时蔬米面较贵，但是新鲜的海货却便宜的跟不要钱一样，唯一的缺点是厨师放调料时比较吝啬，五天时间过去，谢无锋嘴里早就淡出鸟了，都快忘记酸甜苦辣是什么味道了。

    两人都不适应丹头的气候，所以他们平常搬货从来都是挣够一天的饭钱水钱就停下，一来不愿多动，二来不敢多动，万一生病就是个死。

    挣够今天的钱后，他俩已经在这里坐了有半个时辰。

    耳边的吵闹没有停歇，谢无锋静静坐着，仿若入定。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他肚子开始叫唤的时候他才抬头，左顾右盼却没发现钱三的踪影，方才明明还在。

    谢无锋猛的起身，由于动作太过剧烈随即感到一阵头昏，恢复过来后又揉了揉模模糊糊的眼睛，举目望去，只见人头攒动，一张张疲惫的脸庞、一幅幅精壮的身躯，码头上和街道边尽是来往的工人，唯独不见钱三。

    “钱叔！”谢无锋对着人群大喊，张嘴时原本粘在一起的干枯嘴唇突然被撕开，让他觉得有些刺痛，更痛的是他的喉咙，他一整天没喝水，这一吼让他觉得喉咙里跟火烧一样。

    这吼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有人都忙，没空理会他。

    饥饿与劳累让谢无锋喊完之后就xiele气力，他不由弯腰低头，双手撑着膝盖。

    丹头这么乱，一个举目无亲的瘦老头能去哪儿？就在他担心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穿着长裤的腿，谢无锋猛然抬头，来人正是钱三。

    “您去哪儿了？”谢无锋挤出这么一句。

    “去那边搬了几趟货。”劳累之后的钱三反而精神抖擞。

    谢无锋看了看外面的太阳，他不知道怎么受得了，“您去搬货干嘛？”

    钱三掏出一堆铜板在手中抛了抛，得意道，“带你换换口味！”

    看着钱三黝黑的脸庞上滑落的汗珠，谢无锋一阵心酸，“您不用这样，我有手有脚哪需要您照顾？”

    钱三一把搂住谢无锋的肩膀，“说那么多干嘛，走走走，带你吃点儿好的去。”

    所谓吃点好的，也就是一人一碗米饭，加上一大碗鱼汤，鱼汤红得鲜艳，明显放了不少辣椒。

    这些玩意儿放在以前谢无锋是不会拿正眼看的，可在吃了几天细嚼无味的烤鱼后，这辣椒和米饭的香气竟让他有一股落泪的冲动。

    一阵风卷残云，鱼汤米饭一点没剩，同样没剩下的还有钱三搬货挣来的铜板。

    吃饱喝足的两人在丹头街上闲逛，此刻已是下午，日头渐渐西去。经过一天烘烤的丹头空气中仍然潮湿，鱼腥味和各种各样变质的怪味混合在一起，让人觉得长了个鼻子简直是罪过。

    在这种坏境中，仍然有人在大口呼吸，大声吆喝，并且吸引了不少围观人群。

    “诸位老乡！”一二十来岁的素衣书生正卖力呼喊，他那张白的发光的脸在一众大汉之中显得尤为突出，“小弟祖籍昆仑，承蒙先师厚爱，得仙方一副，可解疲劳生筋骨。今日来此不为钱财，不为名声，只为完成先师遗愿，济天下，救万民！所制仙药不取分文，只拿药材本钱……”

    “你这真的假的啊！”人群中走出一人上前询问，这么热的天那人居然兜帽遮面，众人还未及反应，只见书生抢上前去，狠狠一巴掌抽在那人脸上，直把那人抽得在空中翻飞了两圈。

    众人惊呼之下，那被抽飞的人从地上爬起，一把揪住了书生的脖子。因兜帽被打掉，那人露出了浑圆的光头和满脸横rou，此刻怒目圆睁好不骇人。

    “你个小崽子找死是吧！”光头大汉恶狠狠道，他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极是显眼。

    “这位兄台莫急，莫气。”书生毫不慌乱，自怀里掏出一半个拳头大小的白色小球，“在下所制仙药，定能祛痛化瘀。”

    说着，书生用小球蹭了蹭大汉脸上的巴掌印，那印记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疼吗？”书生问。

    大汉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的怒变成茫然，后转欣喜，“神了！真神了！一点都不痛了！”

    见到仙药有效，围观的人群立刻一拥而上询价购买。

    外围的钱三叹了口气，“要是咱俩还有银子就好了，有了这药搬货的时候就不怕受伤了。”

    谢无锋不发一语，他静静看着那个不断散药收钱的书生，偷鸡摸狗的事情不该做，但是行侠仗义教训一下这个骗子顺便收点银子总该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