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虚烛之火
南陵小市的夜晚总比白天热闹,不过一丈宽的主街上都人挤人肩挨肩,赌场门口一个醉鬼扶着另一个醉鬼呕吐,一个闹事的闲人又被黑牛给丢到街上,嘴里骂骂咧咧地混着粘痰,这般修仙界的众生相一一落在何子舟的眼里,他只是暗自叹了口气。 “韩小天,这二十万的灵石给你。” 韩小天猛地抬头,表情尽显慌乱:“你这是干什么?我……我不能要!这是你的灵石!” “长剑替你还债,也就是你的财产了,这灵石自然也归你啊。” “不不……我不能要……” “你拿着!”何子舟一下把储物袋塞到韩小天的手里,“你不是一直想要开店做生意嘛,没有本金怎么成。” “可这是你的钱!我要是再拿下就不是人了!”韩小天说着声音渐低,“况且……我已经失败一次了。” “失败又算什么,大不了从头再来!”何子舟摆了摆手,回绝了再送回来的灵石,他叉着腰讲话,活像一个成功大师。 “这些灵石就当作是我的投资了,你脑子灵光做生意肯定赚钱,找合作伙伴可要擦亮眼睛!可惜我不会做生意,不然就跟你一起做了,但你别再借高利贷了,还有!离丹麻和那些瘾君子远点,这还是你对我说的……” 何子舟在喧嚣里滔滔不绝,韩小天一直埋在胸口的脑袋一点一点地抬起,眼泪却变成珠线往下流去。 他抱着储物袋在人群中突然跪下,语气铁一般坚决: “我韩小天在这里发誓,一定在这里闯出个名堂!我的生意就是你的生意!” “何子舟……我韩小天欠你一条命!” 何子舟被这一出弄得不知所措,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那个……不必这样……” 不料韩小天抹掉泪水,随即起身钻入茫茫不息的人流。 吵闹的市井中何子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嘴角却不自觉上扬,他立在原地踟躇了好久,也转身走入人群,身旁便涌动着莫名的开心,这算是他在玄武门做的第一件好事,之前那条他认为在两人之间断掉的线,在这一刻又被他接了回来。 何子舟又在南陵小市中逛了几圈,等走出夜市时已是后半夜,月亮出现在东方,他又摸着黑钻进山中。 可惜囊中羞涩没有买什么东西,何子舟想着,若说抵了那把中品法器一点都不心疼,那是假话,“青蚨”可真是一把绝品法器!他连休息时都曾抱着“青蚨”同床共枕,像搂着媳妇一样在长剑上亲来亲去,现在一想再不会有抱着“青蚨”的机会,心里已经后悔的哭爹喊娘了。 唉……不过再后悔也无用,话说回来把那二十万灵石送给韩小天这小子,到底算不算一件正确的事,要是他再一次弄得破产失败,头破血流,自己可真没能力再去帮他了…… 身上突然落下两道神识,在四下漆黑的荒郊野岭中如同两道索命的恶灵,何子舟顿住脚步,神识下意识也同样探索出去,他背靠松树,心跳渐渐加快。 这两道神识无比精准地落在他身上,绝不是偶然相逢,何子舟心头生出不详的预感,莫不是夜路劫道的?眉头紧锁下,何子舟神识终于在南方三十尺的地方发现端倪。 “咦?神识还挺灵的!” 何子舟快速环顾了一眼四周,才转过身去看声音的来源,幽暗的树荫下缓缓走出两道人影,在月光下发出冷笑。 “阁下何人,为何不正大光明的寻我出来,反到藏在暗处偷视?” “小子。”其中一个短发青年转着手中的折刀,炼气三层的修为缓缓施展,“既然你已发现了,老子也挑明说了,刚才在赌场……是你拿出的那把中品法器,是吧?” “不懂阁下在说什么。”何子舟瞥见另一个黄毛家伙悄悄绕到左边,与短发在几个呼吸间形成包围,他暗道不好,场上的形势恐怕要变得严峻,嘴里一边拖延一边暗自运转灵力。 “你也不用装糊涂,我问你,那个和你一起的家伙去哪了?”短发语气不逊,像街头上吊儿郎当的混混。 “阁下究竟是谁?” “老子是谁?”短发嘲笑般哼了一声,“好我告诉你我是谁,黄昇黄公子是我大哥!” 何子舟心头恍然,大概猜出此人的目的,还是自己太大意了,现在一想简直蠢的不行,竟然明晃晃的就在赌场,在一帮不要命的赌徒前露出宝物,那里鱼龙混杂各类人物都有,怪不得白牛要拉着他们去内屋详谈。 “我说黄晟怎么突然消失了,原来早就死了!青蚨剑是他当作命根子一样的宝物,他说除非他死掉否则无人能得到它,现在这把剑出现在你手里,就是你杀了黄昇!” 何子舟眨了眨眼睛,还想着辩解一番:“阁下莫要凭空臆想,是黄师兄欲害我在先,我也是迫不得已……” “少来这一套说辞!”短发停下手中的折刀,“今日算得你走运,我和我兄弟也不想沾血,这样吧,你把黄昇那储物袋留下,我们也不难为你!” 原来还是劫道的,何子舟心想,这黄昇都交的是什么狐朋狗友,在宗门外乱认小弟,自己死了不给报仇不说,还惦记着他那点财产,再说了那储物袋连同黄昇的尸体已被周瑶一把火给烧成灰了,他上哪去交啊! “黄师兄的死是场意外,我也不是杀害他的主要凶手,至于他的储物袋,恐怕令阁下失望了,我也不知落在何处。”何子舟一板一眼的解释,还尽量保持礼貌。 “不交出来,想独吞是吧?”短发立马握紧折刀,刀尖在月光下闪出寒芒,“再问一遍,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交出来保你无事!” “在下是真没有什么储物袋,唯一一把中品法器也在赌场抵债了。” “小子……这可是你自寻死路!” 话音未落,另一边的黄毛已暗自袭了过来,何子舟只觉耳边生风,来不及多想便向后滚去,再抬眼时立在那里的树木上已多了一把冷光烁烁的横刀。 何子舟此刻别提有多憋屈了,心里又猛地升起一团怒火,这两人好不讲理,他随即一拍储物袋,之前缴获的下品长剑便握在手中,横在身前抵住攻击。
短发终于跟了过来,叶影簇簇下抬手飞来两张禁锢符,这两张一等黄符速度超然,若被贴上会在几个呼吸间封住xue位灵力,何子舟撇开黄毛向后退去,狼狈间弹出几条火蛇,火蛇在空中缠住符箓烧成灰烬。 “呦呵,区区炼气二层反应这么快?”短发按住挥着横刀的黄毛,“让我来玩一玩,我就不信了,再快能有我快!” 气息开始不稳,何子舟反持长剑半跪在地,他本想着再说几句,可对面出手便是杀招让他同生杀意,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实战过了,缠绕在心脏上的那团炽种蠢蠢欲动,何子舟舔了舔嘴唇,面前的短发好像正在施展什么法术,他的双脚渐渐发出蓝色的荧光。 “好……今天就先拿你试试这虚烛之火!” 连续丢出几条火蛇术,干扰住正欲动身的短发,何子舟右手开始掐诀,全身灵力缓缓运作,当灵力运到心脏时,又是那种火烧般的痛苦,心脏在炽种的裹挟下疯狂跳动,何子舟突然害怕起来,这法决怎么好像连自己都要吞噬! 他想要停止灵力的供应,却发现已经来不及掌控了,炽种像磕了丹麻的疯子,一股炙热的流炎顺着心脏涌入手臂。 “给老子死!” 短发持着折刀已经冲了上来,速度竟提升不知几倍,何子舟再不能躲开了,他虚弱地倚在树干上,索性闭上眼睛抬起手臂,折刀在夜色里划出声鸣,紧接着手臂滚起剧烈的地炙烫,何子舟被烫地发出大叫,一瞬间裹着条条青色的炎流从掌心爆涌而出。 短发被火流喷射飞起,强大的火流把他整个身形吹翻了一个跟头,他连惨叫也没喊出,在空中就被烫成一具rou壳,火流滚在地上呼呼不灭,夹杂着青色的焰珠撞到树木上,像恶犬扑到鲜rou般凶猛燃烧起来。 “玄……玄阶法术?” 黄毛已经吓傻了,等他回过神来时,短发的尸体落在他的脚边变成一堆黑色的渣骸,他掏出神行符转身就逃,甚至忘记自己是炼气三层的修为,慌乱间连跌几个跟头。 可惜他没注意到的是,何子舟此刻蜷缩在树干下像只死掉的老蝉,他在火光中披头散发颤抖如筛,心脏被灼烧般的痛楚让他失掉行动机能。 炽种裹住砰砰跳动的心脏,兴奋地吸噬新造出的血液,如顽童般还欲发动第二次火焰,何子舟咬着牙用全身灵力进行抵抗,生不如死的感觉莫过如此,血液通过心脏已变得guntang,他全身皮肤被烫的明灭赤红。 为数不多的灵力扑在炽种上,何子舟全靠意志在支撑了,终于……终于把这个疯子般的玩意儿压制住,炽种终于恢复平静,静静悬在心脏周围与之一起跳动。 何子舟不敢放松,接着用灵力封住炽种五成的能量,直到感受不到它的存在,才慢慢舒展身体,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汗水黏糊糊地涂在脸上,他大口喘着热气。 “这玩意儿……怎么还会吸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