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天冬
身着一拢淡绿色长衫的男子席地而坐于崖边岩石上,其黑曜星纹钢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 清晨的的云雾润湿了他的发梢,而那面容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英俊男子却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抬手,落子。 男子雕琢而成的玉石棋盘对面,盘坐着一名看起来饱经沧桑的白须老者,与其对弈着。 虽说俊美青年棋风稳健步步为营,却在对面老者大开大合的凶猛攻势之下败下阵来。 一招行错满盘皆输。 “乐端甫,你心绪不宁。”老者沉沉道。 “最近的花国,不是十分太平。我派一些小型宗门都遭到根除,而且敌人却无迹可寻。”男子眉眼之间满是愁云。 “花王有何反应?”老者听着青年的陈述,为自己的杯中斟满热茶。 “来袭者其实花王有所眉目,只是无法追踪其躲藏之处。其根本原因在于前些时日折损的一名七色门大长老。”乐端甫长叹一声,站起身立于崖边看向远方。 那里矗立着一朵参天巨花,没有任何开放的迹象。 “那拥有追踪大道的紫衣级长老,如同消失在这天地间一般,被抹去了痕迹。花王在其身体内种下的本命神通都无功而返。 然而面对这等敌人花王却不以为然,他认为既然追踪不到便守株待兔,等待他自投罗网。” “花王所说不无道理,此人如有此等大神通,必然不会坐以待毙,露出水面是早晚的事,待他沉不住气寻上花王,便是身消道殒之时。”老者思考一番说道。 “不过自那事件后,七色门内便开始戒严状态,门内上上下下均被植入了其寄生术法,在遭遇强敌袭杀时,死前能以身自爆来标记对方。 现在现在七色门的宗门子弟,已经不能算作人了。 他们是一个个行走着的‘那人’的诱捕器。”男子说道此处面色冷峻了起来。 “花王本就不是人类,七色门不过是他手中随时可弃之的消耗品罢了。待到贯界之花开放时,弱小的生灵都会遭到血祭之力吞噬成为浇灌花朵的养料。” “但是此时蒙受损失的是我们天冬派,而不是他七色门!更何况,一旦我们离开此方天地,在我大道下重获新生的弟子们哪怕不会遭到血祭之力侵蚀,也都会再一次回归虚无之中。 难道为了得道飞升,便要舍弃一切,舍弃所有人么?”男子咬牙切齿道。 “小子,你抱负如此之高,胸怀苍生,花王怎么不是你呢? 惨败选王之争被躲到这肮脏阴臭的埋骨之地,不得不过上那泥沼中腐烂老鼠般的生活,是你技不如人啊。”老者无情地嘲笑着眼前天真的青年。 “为了我等的升仙大计,必要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待到七色集齐,便是我等一同飞升上界之时。 我们的时间还很长,一切都等的起,该抛下你那天真无聊的幻想了。这方狭小的天地不是我等的归宿。 他们不过是被你大道唤醒,重新修炼出灵智的亡骸精怪罢了,你要在这陪着他们在这里玩一辈子过家家吗?” “师父,他们是我大道所唤醒的,难道您就不是么?”山风涌起,带起的山下深色的瘴气,吹动了二人的衣袍。 老者长衫之下,露出了森森白骨,无尽的藤蔓缠绕卷曲在其内。 “你若不将我的灵识与记忆唤起便也罢了,如今我重新获得了第二次生命,才终于意识到,我等修仙之人真正的追求是什么。 你难道不想在破虚上更进一步?莫非你愿这片灵气淡薄的界域,枯守至死?不想去看看那浩瀚而未知的上界吗?”老者平静地说道。“这里是我们登仙之路的一步台阶罢了,追随花王并助他达成目的才是仙道坦途呀傻孩子。” 天冬派掌门乐端甫不再说话,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老者。 他无法否定此人的追求与愿景。 伴随着一阵叹息,乐端甫的身形化为一截截枯藤,散落在地,而老者正不急不缓地品着杯中的灵茶。 这名狂热描绘着未来图景,坐在棋盘前的老者,是将身为孤儿的他捡回来,教他修习术法,一路指引他成长,如父亲一般的师父乐天俸。 本为七色门中研习藤蔓一脉术法的忍冬宫宫主乐天俸,在突破洞虚门槛之时,走火入魔失败导致神识破碎。 乐端甫利用宗门秘术,消耗精元自降境界用魂藤为老者缝合了崩碎的神识与魂魄,却也是无力回天。 悲痛万分的他,走出了七色门,走出了花国,去寻访神魂借生之术,只为复生其师父。 一无所获的他就在打算自我了断之时,一丝明悟涌现在了心头,运转起了藤诀,周身伸展出了数条灵力构成的尖刺藤蔓,如蛇一般钻入了地底。 而沉眠于地底的生灵骸骨,在藤蔓的编织下,如同破土的春笋一般,钻出了地面,静静的守候在了他的身旁。 自此天地间便多了一种崭新的大道存在,起名为【藤骨化生】。 只不过境界仍处于化神境界的他,无法唤醒其师父的尸骸,为此他不得不开始疯狂的寻求力量。
凭借着新生的大道,重新回归七色门的他,在胜者为王的花国凭借自己的双手,疯狂获取着修行资源提升境界。 最终在破虚之时,将封存的神识魂魄注入唤醒的师父骨骸内,将其完全复生。 随后乐端甫在花国选王之战落败,但由于他是破虚境界的存在,不甘继续寄人篱下于七色门中。 于是他将忍冬宫从七色门内独立出来,带领着一众尸骸化生而成的骷灵和曾经忍冬宫舍弃rou身的弟子们,以师傅乐天俸的名讳创立出花国第三大主宗,天冬派。 而天冬派的主流术法,也由其派内门人弟子的躯体与属性,由cao藤转化为了炼骨的方向。 …… “现在,我将赐予你们名字,你叫应启玉,你叫柴宗昱,你叫司寇元侃……”乐端甫曾为每一个他所化生而出的懵懂骷髅均取下了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姓名。 天冬派主宗山门内,不同功用的建筑林立,一种身着修士长袍的骷髅于其中有条不紊的各司其职。 宗主大殿的乐端甫,如同睡在绿色的植物棺椁之内,周身涌动着无数刺入地下的藤蔓,这些藤蔓蔓延整片阴瘴之地。 误入阴瘴之地的鸟儿,在毒雾与瘴气的侵袭下,坠落枝头。 坠落在地的鸟儿,虽然早已失去生命的迹象并且在不断的腐败,但,地底深处,一截藤蔓破土而出,缓缓刺入了鸟儿体内,其原本已笼上一层薄雾的眼眸之中,再次有了几分清明。 像初生学习走路的幼鸟一般,凭借着身体记忆,重新挣扎地爬了起来,尝试扇动已经缺少羽毛的翅膀,想要重新回归曾经自己鸣唱的枝头。 在这里,一切仿佛永生。 天冬派掌门乐端甫,以一人之力,将自身化为藤蔓编织进这片大地。 这里鲜有生灵能够生还,却更是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一切如同一场轮回,任何生物,在死亡之时,便会藤蔓的连接中,获得新生。 而曾为修士的骷髅们,也凭借过去所拥有的灵力境界,很快获得了灵智,能够独自修炼和创造。 并且在他们的开枝散叶下,大大小小的山门,诞生在了这片人类难以生存的阴瘴之地。 “仙途?上界?我只想保护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罢了……”藤蔓棺椁之中的乐端甫解除了山巅陪同师父下棋的化身,闭上眼自言自语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