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垂幕之年 第一百一十八章 城头说旧论堵疏
; 小白狼从洞里钻了出来,受伤的腿上,包扎着白布,大白鹅摇摇晃晃从溪畔走了过来,老黄牛睁开眼睛,五师兄和八师兄回到了崖坪上。.. 余帘从袖里取出一把木梳,很仔细地把凌乱的头发梳整齐,又整理了一下衣着,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把梳子收入袖中。 老黄牛微微低首,大白鹅与小白狼身躯前倾,五师兄和八师兄揖手为礼,余帘肃容回礼,秋风停,秋蝉静,书院依然。 “师姐路上小心。”宋谦说道。 “书院就交给五师弟你了。” 余帘从山道畔拿起布裹着的物事,向书院外走去。 …… …… 宁缺离开公主府,来到大街上,准备去书院。虽然说长安城里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但他要去书院取阵眼杵,而且他很担心书院的安危。 “不用去了。” 一名少女出现在他身前,伸手递过来一个布包裹住的事物。 宁缺很是惊讶。因为他认得那块布,那块布是桑桑去东门市场买的便宜货,被他用来包惊神阵的阵眼杵,那么这块布里就是阵眼杵。 他接过阵眼杵,看着身前这名少女,眼神里流露出警惕的神情,然后变得迷惘起来,他确定自已没有见过她,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一般。 一双乌黑的马尾,清稚美丽的容颜,这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可以说是少女。也可以说是小姑娘,正在那个分界线上。 宁缺看着她的眼睛,看到了那抹淡然从容的神思,终于猜到了她是谁。不由震惊的无法言语,甚至险些把阵眼杵扔掉。 …… …… 余帘用最简洁的语言,最精楚地讲述了一遍书院里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与西陵神殿掌教的那一战,她主要说的是对方长的很矮。 宁缺这才知道,亿万道门信徒眼中高大伟岸的光芒身影,竟然只是个幻像,掌教大人原来是个死矮子。 当初他在荒原上。用元十三箭连射五人时,无论天谕神座还是叶红鱼都接的非常吃力,那位掌教却是躲都不躲,无动于衷。 当时的那幕画面。给宁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心想不愧是道门的至强者,面对元十三箭也能如此轻松应对,高深莫测。 这时候他才明白,原来那是因为掌教大人生的非常矮小。自已瞄准的是身影,铁箭从那人的头顶射过,自然不需要躲。 “为什么让他活着。”宁缺从震惊中渐渐平静下来,问道。 “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余帘说道:“很多年前,熊初墨还年轻。随道门长辈去荒原试炼,我还年幼。相遇自然便是一战,我废了他小腹里的雪山,令他不能人事,却没想到,他反而因祸得福,虔诚修道不辍,竟有了今天,不过畸余之人,终究心理有些问题,如今他已经废了,你不用担心,反而西陵神殿里的人会觉得头疼。” 就像掌教和很多道门大人物的看法一样,宁缺也从来不认为三师姐就仅仅是个洞玄境的修行者,所以先前得知书院在她保护之下依然如旧,并不觉得如何吃惊,直到此时他终于醒悟过来,惨败在师姐手下的不是普通强者,而是西陵神殿的掌教大人,他才开始震惊地思考三师姐究竟是谁。 当今世间,有谁能完败掌教大人? 知晓答案后的宁缺很震惊。 三师姐居然是魔宗宗主二十三年蝉! 书院二层楼的弟子里,他最早认识的便是三师姐余帘,甚至还要在与陈皮皮通信之前,登旧书楼的时候,便认识了。 这些年来,他与余帘说话不多,但每每在重要时刻,她都会出言点拨,而且这种情况,在他进入后山之前,还是普通学生的时候,便开始了。 所以宁缺一直很尊敬三师姐,甚至要比对大师兄二师兄更加尊敬。 行走在城墙狭长的楼梯上,有风从墙外拂来,宁缺走几步,便忍不住看一眼余帘,看她稚嫩的脸,看她身后摆荡的双马尾,很难适应看到的这一切。 “我脸上有花?”余帘问道。 宁缺笑着说道:“只是想多看两眼,师姐可是大名人。” 余帘微微一笑。 宁缺说道:“难怪老师当初不肯收唐小棠为徒,原来是辈份问题……如此算来,我岂不是比唐要高了一辈?” 余帘说道:“如果要从明宗开派祖师算起,你已经比他高了几十辈。” 宁缺又赞叹说道:“二层楼的三师姐,可不就是二十三年蝉。” 余帘微微挑眉,说道:“巧合而已,老师哪里会在意这些小机巧。” 宁缺说道:“说不定老师就喜欢玩这些。” 说话间,师姐弟二人已经登上长安城头。 宁缺想到一件事情,从腰带里取出一块腰牌。 腰牌非金非木非石,通体纯白,上面用浮雕手法刻着一个黑色图案,看边缘的新鲜痕迹,似乎是刚刻出来不久的东西。 黑色图案是座雕像,纯白的外围如同万丈光明,雕像因为背对光明的缘故,面容和身躯都沉浸在深沉的阴影之中,显得很是晦暗。 宁缺问道:“这块腰牌是当年去荒原前师姐给我的,上面刻的是什么?” 余帘走到城墙畔,望着下方的长安城,说道:“冥君,或者说是昊天。” 宁缺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向下望去,说道:“这是什么腰牌?” 余帘说道:“明宗的宗主牌。” “荒人不惜灭族,也要保护我和桑桑。我一直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如今看来,便是这块腰牌的原因。在明宗山门里,莲生最后一击失效。现在想来,也是因为这块腰牌,仔细算来,这块腰牌救了我很多次,我却一无所查,真是愚蠢。” 宁缺很自然地把腰牌重新放回腰带里,没有还给余帘的意思,然后对着她很认真地长揖及地。行了一个大礼,表示感谢。 他所不明白的是,当年自已带领书院前院学生去荒原实修时,为什么三师姐会这么随便地便把如此重要的明宗宗主牌给了自已。 “记得当年你准备参加开楼试时。我对你说的话吗?”余帘问道。 当时宁缺是个普通的书院前院学生,书院二层楼开启,他准备参加,精神压力极大,在剑林里与余帘有过一番对话。 “记得。师姐说要介绍一个不弱于柳白的强者给我当老师。” “不错。” “师姐当时准备介绍谁?”
“当然是我自已。” 余帘说道:“你当时的雪山气海一塌糊涂,现在也一塌糊涂,而且符道上的天赋尚未显现,根本不适合修道。但骨骼清奇,毅力惊人。正是修行我明宗功夫的良材美质,我一时心动。便想传你衣钵。” 宁缺这时候才知道,当年自已错过了什么。 余帘说道:“虽然你拒绝了我,但我总觉得你将来必然还是会走上这条道路,所以在你去荒原之前,我把这块腰牌送给你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在山门里遇着莲生,又学会了小师叔的浩然气,依然还是入了魔。” 余帘看着他说道:“当年莲生要传我衣钵,我拒绝了他,我要传你衣钵,你也拒绝了我,最终你还是继承了他的衣钵,如此看来,倒也没什么差别。” 宁缺想起那些往事,也不禁生出很多感慨,然后笑了起来,说道:“这样也挺好,不然我岂不是要矮师姐一辈。” 然后他笑容渐敛,说道:“莫非真有命运的安排?” “我曾经对你说过一句话:只需要从本心出发,便能轻松逾过。这指的不仅是登山途中的那些关口,也包括命运这种东西。” 余帘说道:“当年见到老师的第一天,他便这样对我说,又说我做女孩更好看,应该接受,于是我当场实践了这句话,一脚踩到他那件黑色罩衣的衣摆上。” 宁缺问道:“然后?” 余帘面无表情说道:“我没有逾过去,但老师摔了个狗啃泥。” 宁缺觉得很刺激,问道:“感觉怎么样?” 余帘想了想,说道:“感觉很好。” 宁缺说道:“老师没有生气?” “既然是女孩子,自然有撒娇发小脾气的权利。” 余帘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后来自然明白,我当时心情非常低落郁闷,老师是故意摔那一跤,哄我开心。” 城墙之上,安静了很长时间。 …… …… 余帘看着下方的长安城,问道:“看出了什么问题?” 在当前紧张的局势下,哪怕是再令人震惊感慨怀念的事情,都不可能让宁缺和她浪费这么多时间来讨论,他们是来看风景的。 余帘带着他看长安城的风景。 宁缺看着比平常要显得冷清些的长安城,看着那些宽阔安静的街道,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长安城现在变得有些堵。” 余帘说道:“不错,你现在要解决的问题,便是这个堵字。” 宁缺说道:“想解决这个堵字,应该很难。” 此时长安城街宽人少,更是很难看到几辆马车,交通极为便利宽松,既没有马车相撞引发的事故,也看不到前些天请愿的学生队伍。 但余帘和宁缺师姐弟,都看出了长安城的堵。 他们的神情很凝重。 …… …… (一觉睡到近一点钟才起来,不敢有任何怠慢,但发现,确实是顶不住了,脑残眼花肩疼手抽筋,不过最后一天啊,要完满啊,继续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