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苏醒
一束温暖黄光打在米戈尔的眼睑上,他醒来了。 像是做完一个久远的噩梦一样,他猛地坐起来,背后大汗淋漓,微风给他带来了冰冷,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两把土。 天上是一片乌黑,连星光和月光也没有,只有一群身着统一的盔甲,提着一盏盏马灯的人影在周围站立着,似乎是什么地方的军队。 他们手里的马灯提供着昏暗而令人安心的气氛,只是这里像是远离文明的荒野和平原,自己和这些人怎么会在这里? 在他感觉自己五感慢慢回归至身体的时候,那些士兵的呼喊也逐渐清晰的传到他的耳朵里:”没错!这里找到一个人,一个活人!“ 士兵们慢慢围过来,一个没有戴头盔的人快步走上前来,借着灯光,米戈尔看到了他的面目——浅黄长发高高扎起,手里端着一杆步枪,看着样式笨重而简单,米戈尔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涩而疼痛,似乎有烟灰在气管内附着,他猛的咳出声来,却感到脑后挨了重重一击。 再次晕倒前,他听到一个女声在远处朦胧响起:”送封银之厢装,别忘了用上绳子,这可能是……“ ———— “骤降之夜”,这是蒙松王国在第二年为前一年定下的年号,也是瑞欧一世建国登基的第五年。 这一年,蒙松王国的辉与耀教堂,以及它所在的整个坎德尔城,从世界上凭空消失,地图上多出了一片无人想要踏足的荒地。 那地方附近的光亮消失了几周之久,据一些拥有冒险精神而凭此去探险的人讲,从外围开始深入的话,越是靠近那片荒野的核心,黑暗就越浓郁,就连天上的太阳之光也没法穿过那片黑暗。 不过大多数人们还没来得及知道什么,那片地上的光线就又逐渐恢复了正常,又自然地长出了荒草和高树,成了一片平平无奇的荒地。 瑞欧国王对民众宣称那是”一颗前所未有材质的骇人陨石“所造成的,并在其后的日子选了一天号召全国为那些消失的人们默哀,又在首都塞贝菲亚建立了一座石碑,以用来铭记这一令人感到不幸与悲伤的灾难。 要知道蒙松王国是一个刚刚建立不久的帝国,它的周围强敌环绕,无数阴谋家想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掀起浪潮与烽烟。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真正的故事往往并不像史书上所描述的那么简单,许多细节并未被后人所铭记下来,而也少有人知道,历史在不知名的角落是如何运转的。 但是显然有人知道的比一般人多得多,比如此刻,在史称”光城之灾“发生后的第三天的王城之内,正在王国首相法齐·罗宾斯对面坐着的,就是从这场灾难中生还的唯一生还者,米戈尔·阿尔德。 “你是说,你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活了下来?” 法齐·罗宾斯今年已经六十四岁,银白的头发整齐地垂到肩膀,此刻藏在金丝眼镜背后的两只眼珠子警惕而怀疑地盯着米戈尔,眉头拧到了一起,他与瑞欧·法雷尔筚路蓝缕,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终于在世界上打下一片立足之地。 他手中捏着所有调查部队的消息汇总资料,上面每一行都写着这次灾难的不可思议之处,整座城凭空蒸发只留下一片荒原,灾难发生后的光线消失与发生前的强光。 要说灾难的来源,国王的某个特殊部门对此颇有猜测,但是他们的猜测越大胆,面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越是不简单,什么样的人才能睡在灾难过后的荒原之中?据发现者说他当时连衣服都是完整的。 此刻门外安排了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和特殊部门的执行人员,做好了里面的米戈尔出任何意外他们都能做出应对的准备,包括且不限于对这个临时腾空以安排米戈尔住宿的房间进行毁灭性打击。 但是最至关重要的手段其实是首相本人,法齐·罗宾斯正是蒙松王国“特殊部门”的掌管者,一把手,如你所想,归属于王国的所有超凡者,或直属或分属地在他手下工作。 不过即使是超凡者,能造成这么大规模的灾难,对法齐来说也是大受震动,他的情报系统遍及了全国上下的每一个大小城市,连永恒教堂也与他是合作关系,但是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王国的腹地深处,居然不声不响地就消失一整座城,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查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谁知道这样的灾难什么时候又会再次降临?这个年幼的王国经不起几次这样的毁灭性打击,事实上他的桌子上此刻正以雪花似飞来各地的一封封加急密信,注定有许多人陷入一个个不眠之夜。 然而米戈尔端坐对面,脸上除了茫然就只剩茫然,就像一个真正无辜的受害者——实际上可能确实挺无辜的,只不过这是法齐唯一的突破口了,他必要抓紧这个唯一的线索。 在经过一上午的谈话以后,法齐把米戈尔在坎德尔的人际关系摸得一清二楚,又把他的人生经历从头到尾听了一遍,在米戈尔第三次讲到他看见一阵强烈的光线与燃烧的房屋,然后便晕倒至今后,他终于坐不住了,拿出了他生平最大的依仗——他的超凡能力。
法齐轻搓手指,一片黑暗从指尖诞生,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烛火骤然熄灭,整片区域变得安静而幽然,连带着房间外的众人,他们一齐陷入了短暂的安眠。 黑暗中浮现起一片又一片疾速飞驰的梦境碎片,它们在黑暗中围绕着法齐盘旋,一片燃烧似火红的梦境被他手指轻轻牵引,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从木椅坐起,走入了那片梦境。 …… 米戈尔骤然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地下室,埃鲁托正在拼命鼓起一阵阵狂风,试图挑出其中的烟尘,裹挟到地下室之外,可惜在所有空气中都弥漫着烟雾的情况下,他没法用风的能力撼动任何既定的事实,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法齐沉默地站在他的一旁,看着渐渐变白发亮的墙壁,以及晕倒的米戈尔。 法齐转过头只看了他一眼,留下“我们在梦中”,这句话,便又自顾自向前走去,左看右望。 不太对啊,米戈尔发现了异常之处,这段时间里他应该是晕过去才对,怎么又醒了?还跟王国的首相一起站在这里看着晕过去的自己? 法齐似乎暂时没想到这一点,他倒是对从地下室门处直接照射进来的强光很感兴趣,对着一道道光柱伸出了手,在梦中嘛,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代价是见到的一切真实度大大降低。 想到这里,米戈尔看了一眼正在努力挣扎的埃鲁托,这位警官后来怎么样了? “啊——” 法齐不禁喊出了声,他的手刚伸到光之下,便被灼烧成一片飞灰,同时白色的奇异纹路在他的手臂上不断飞速延伸着,眼看就要顺着脖子蔓延到头上,他果断与这片梦境切断了联系。 黑暗在一瞬间收回到了拇指与食指中间,他看见一道浅浅的白痕在那里横卧着,但很快就被他再度释放的一丝黑暗吞噬掉,手指恢复正常形貌。 法齐抬头看了看再次晕倒的米戈尔,想起自己不经意喊出的一声其实附带上了超凡效果。 他微微低头,像是向米戈尔致歉,然后便走出了这栋平房。 “——首相大人?” “没有危险,暂时让他住这里吧,剩下的事过两天再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