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珠母和龙齿

    王建军把戴天突带进了陆羽茶馆。

    现在如果还坐在外面大厅里，就不太方便了。戴天突用几根牙签救活了一个濒死的老色鬼，引起了花园里人群的轰动，外面花园里想一睹戴天突神采的大伯大妈可不少，纷纷尾随而来。

    陆羽茶馆的门卫是挡不住他们的。

    王建军忙叫郭天凯订了茶馆里的一间包厢，才把一众人堵在了门外。

    王建军朝戴天突拱拱手，笑着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原来说的就是你戴天突。才多久没见，你就成了神医。恭喜！恭喜！”

    戴天突有点不满，冷冷说道：“你大老远约我来这里说话，还摆起这么大的架子，不会只是向我道喜吧？”

    王建军见戴天突生气，大概也估摸出为什么生气，急忙解释道：“我请你来这里说话，没别的意思，大家随和一点，没有公事公办的意思，要是把你当嫌疑人请到刑侦队去，我怕你会掀翻我的桌子。至于让你们多等了一个小时，完全是个意外。其实我出门还是很早的，只是路上碰到了我的邻居三叔公，他老人家不知怎么逃出家人的监管，摸到了下面步行道上去，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不知东西南北，既然被我碰上了，总不能丢下一个阿尔茨海默症患者不管吧！于是顺便把他带来了，等会儿还要把他送走。”

    王建军的身后跟着一位傻乎乎的老者，此时才知道是他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邻家三叔公。

    三叔公非常和善可亲，对着戴天突也忙着打躬作揖。

    有这样一位老人家在旁，而王建军又是有古道热肠的善举，戴天突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奚落他。

    王建军说道：“三叔公见了你一直在笑，你们还挺有缘的，你不妨给他号号脉，说不定也能开出神方，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戴天突不好意思拒绝，伸手摸到了三叔公的脉搏，而老人也像捞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心怀感恩，非常配合他的诊疗。

    戴天突不用十秒钟，就诊完了脉，说道：“这是肝经受邪，藏不住人的游魂。有道是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精。现在肝经虚弱，被邪气侵扰，魂不归舍，所以常常忘事。”

    王建军急忙说道：“这人究竟有没有魂魄我不感兴趣，也不敢和你争辩，我只想知道这病有没有药治。”

    戴天突沉吟一会，说道：“南宋末年，处州有位姓徐的名医，曾经治过这种病。用药可以用珠母为君，龙齿相助即可。珠母最容易入肝经，龙齿与肝同类，最能安魂。”

    王建军挠挠头皮，问道：“珠母、龙齿有这两味药吗？我好像从来没听说过，你可千万不要信口胡言，人家可真是把你当神医戴思恭再世的。”

    戴天突嗤之以鼻，说道：“连这两味药也不知道，可见你小子不过是小小县衙一走卒而已，虚张声势，狐假虎威，盘剥乡民，脑肥肠满。你的脑袋里哪里装得下救民于水火之中的歧黄之道呢？”

    说完低头品茗，懒得看一眼王建军。

    王建军被骂个狗血喷头，气魄肚皮，可又不敢发作，顿时傻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郭天凯抿着嘴巴想笑，被王建军狠狠瞪一眼，才忍住笑。

    郭天凯低声说道：“估计戴主任还真被六百年前的神医戴思恭附体了。或许当年戴思恭在九灵山生活的时候，被当地衙门酷吏欺负过，因此耿耿于怀，六百年过去了，还记着这位酷吏。而你王队长又和那位酷吏非常相似，错把你当成他了。他现在没用茶杯砸你，还算留着情面。”

    王建军不敢和戴天突说话了，生怕又遭责骂，示意郭天凯上去问话。

    郭天凯问道：“希望戴神医能进一步告诉我们这两味药的出处，现在世道不古，我们怕遇到假药贩子，上当受骗还在其次，耽误病情那就是大麻烦。”

    戴天突点点头，说道：“龙齿就是远古时候恐龙的牙齿化石，这是最佳选择，服用后最能收人游魂。当然如果采不到恐龙牙齿化石，几万年前大象类、犀牛类、三河马类动物的化石的牙齿也可以替代。至于珠母就比较容易采购到了，那是南海上专门产珍珠的一种贝科动物，现在有人称呼为合浦珍珠贝。每当潮水退去，当地渔民会去沙滩上采集，洒干后磨成粉，就可以入药。这两味药都是废物利用，其实也不费钱，很少有人假冒牟利的。”

    戴天突说得轻松，当作上街买青菜萝卜，王建军心里却是叫苦不迭。这两样东西在当今社会，都是一等一的宝贝，一为古化石，国家明令禁止；一为珍稀动物，现在只有养殖，难觅野生。哪里去取呀？

    不过他不敢和戴天突论是非了，生怕又把他当成六百年前的酷吏，来一通劈头盖脸的责骂。

    见识过了戴天突的手段，三叔公留在这里已经完成使命，怕他家人记挂，于是王建军马上叫郭天凯开车把三叔公送回家。

    现在包厢里只剩下他和戴天突两人，谁都不发一言，静得只听见戴天突闷头喝茶的声音。

    王建军突然问道：“戴大神医，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戴天突抬起头，直瞪瞪盯着他，喃喃说道：“有点面熟，就是记不起和兄台在哪里见过面。”

    王建军知道现在戴天突的状态，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怪事发生，忍禁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说道：“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两人可是喝了五年酒的好朋友。我看你得拿出你的手机，去相册里找找我是谁。”

    原来在花园里时，戴天突拿出手机搜索人脸的一举一动都被王建军瞧在眼里了。

    一个堂堂刑侦队长，如果连这点观察、反应能力都没有，也太憋屈，只能妄称神探。

    戴天突果然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来一番人脸搜索：王建军，刑侦队，酒友。历历在目。

    戴天突此时也随即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家古色古香的茶馆里。

    戴天突苦笑道：“对不起，我的王大队长，刚才我一定是被你的官威和妖术弄丢了魂。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吧！来之前我接到了胡金岩的短信，他要我全力配合你们的调查工作。我可不敢对你有丝毫隐瞒。问吧！”

    王建军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兄弟的难处，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救治你的女友，也算够拼的。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你！”

    戴天突顿时来了气，说道：“你把我约出来问话，就是为了在我嘴里掏出胡氏山庄犯罪的证据，或许还打算让我去法庭作证，还说不会为难我？

    王建军连连摇头，说道：“我知道胡氏山庄不那么干净，干的事不那么能见阳光，但我把话放在前面，只要没有涉及我当前在办的盗墓杀人的恶性案子，其它小偷小摸、鸡皮狗血的事，我一律当作过眼烟云，视而不见。”

    戴天突说道：“你可不要因为我的原因徇私枉法。”

    王建军摇摇头，说道：“我们两人就别斗嘴了，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只要如实相告，我的问话就算结束。成交吗？“

    戴天突点点头算同意。心里苦笑，我姥姥的，在你六扇门大佬面前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王建军说道：“胡氏山庄里在做激活先人记忆的实验，当初我不以为意，以为是他胡金岩在虚张声势，争取流量，现在见识了你的神医丰采，我不得不信。你小子学的是生命科学，从来没有学中医的经历，突然之间成了神医，只有一种解释，他们确实有能力激活一个人的先人记忆。”

    戴天突笑道：“他们激活我的先人记忆，让我能救人，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王建军连连摇头，说道：“我没兴趣探讨激活先人记忆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我只关心他手里的古人基因来源，既然要做这样的实验，获得古人的基因是必须的，你能告诉我他们的基因来源吗？我一直在怀疑，他们用到的古人基因，就是从盗墓贼手里买来的，甚至是他们组织一班不法之徒在盗挖古墓，攫取古人基因。胡庆运甚至就是他们的走卒！我很想知道他们手里的戴思恭、刘伯温、胡惟庸等等这些人的基因是从哪里来的，希望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

    戴天突说道：“他们手里应该没有这些古人的活体基因吧！反正我是没见过。而且要保存这些活体基因，必须建有专门的基因库保护这些活体基因，需要特殊设备，需要特殊人才，投入非常巨大，必须是国家行为吧。胡氏山庄里应该没有这个条件。他们手里只有这些古人的基因图，而且是保存在他们的电脑里的。我只是偶然看到过这些古人的基因图。”

    戴天突说的“偶然”是指几个月前，国医堂对刘豆蔻父女的基因做了检测，检测完后，胡必成把他叫到办公室去，请他在电脑上观看刘伯温的基因图和刘耀祖基因图的比较，当时胡必成似乎想拿自己的准岳父刘耀祖来做小白鼠，被戴天突立马拒绝才作罢。戴天突这才有幸看到了六百年前刘伯温的基因图。

    王建军问道：“那么这些基因图又是怎么绘制出来的呢？必须要有原始活体母本才行吧？”

    戴天突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别忘了我只是他们做实验的一只普通小白鼠而已，不可能让我参与最高机密的。”

    王建军说道：“难道说是有人在幕后给他们提供古人的基因图？你也算行业中人，从你专业的角度看，有这种可能吗？”

    戴天突点点头，说道：“不仅仅是有可能，而且完全是真实存在。他们有一个去中心化和去信任式管理和维护的基因数据库，这个数据库相当于一个巨大的记账本，每个人都可以把你的‘账单’记上去，成为这个大账本的一个组成部分。只要你把需求发在网上，就有人会把你需求的商品展示在网上供你挑选，你看中了只要拿虚拟货币去购买就行，大家都不知道谁是谁。胡氏山庄里的古人基因图，很可能就是这样买到的。这种交易，不受空间和时间限制，就算你在S市的这家陆羽茶馆里喝茶，而对方在拉斯维加斯赌城的某张赌桌上掷骰子，相隔千山万水，交易也只要抽空点几下键盘几秒钟就能完成。而且无踪可寻。“

    王建军倒吸一口冷气，说道：“我要找的幕后黑手有可能藏在地球上随便哪个角落里？”

    戴天突补充道：“很可能藏在多个角落里。或许刘伯温的数据是甲提供的，胡惟庸的数据归乙所有，而我祖宗戴思恭的数据知识产权属于丙。现在应该明白了吧？你王队长在这中间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王建军苦笑道：”其实我也不想干什么大事，唯一要做的就是抓到眼睛看得见、伸手摸得到的罪犯胡庆运，这家伙一定是为某个人或者某个集团效命的呀！就算挖地三尺，我也必须找到他。“

    王建军本指望能从戴天突嘴里找到破案线索，可以顺藤摸瓜，揪出幕后黑手，没想到戴天突给他的是不是一条线索，而是一片汪洋大海，让他去海里捞针。

    战果很不理想。

    心里的失望难以掩饰，一张紧巴巴的胖脸竟出现下垂rou，事不遂愿，精气不守。

    戴天突看在眼里，也有点同情这位昔日的酒rou朋友，问道：“你问了胡金岩古人基因图的来历吧？不知他是怎么说的？”

    戴天突本来是替胡金岩做遮羞布的，此时忍不住也开始算计他。

    王建军说道：“他自然不肯承认他的古人基因来自盗墓贼手中。只是推说有一种基因溯源技术，能根据后代子孙的基因图，用大数据和计算机超级运算，溯源出前人祖先的基因。所以他不需要掘墓盗尸，就能绘制出古人的基因图。这种匪夷所思的技术你听说过吗？”

    戴天突皱紧了眉头，心里咯噔了一下，隐隐感觉不安。

    这种技术确实有所耳闻，不过不是从书上、杂志上、网络上看到的，而是听人说起过，这个人当然不是胡金岩，也不是胡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