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小金人

    这里是克鲁伦河的一个拐弯处，往常时节，河面不宽，河水也不深，卷起裤脚就能趟过河去。眼下不同了，正是发洪水的时候，河面一下子增宽了不知有几倍，以前的草场不少已经淹没在水底下，站在岸边，滚滚洪水汹涌而来，势不可挡，非常吓人。

    几天前就从河的对面传来消息，说是在一个山谷里发现了一座不知哪个朝代的草原大汗的陵寝，掘出不少文物。

    这本是别人的地盘里发生的事情，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

    可偏偏有一群内地来的知情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那是一群读过历史书，很有爱国情怀的年轻人，不甘寂寞，血火方刚，认为这些宝贝是属于我们的国宝，决不能落入别人手里。

    昨天晚上就吵吵着要过河去夺宝，为国争荣，队里几个领导也没当回事，年轻人爱国热情可嘉，但情绪显得过于剧烈，不压制也不鼓励，绥靖政策。

    就当是年轻人闲得心慌没事瞎吵吵。

    晚上想想路千条，早上醒来，睁开眼睛走原路。不就是说的年轻人吗？

    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天还没完全亮，昨晚蒙古包里的瞎吵吵竟演变成实际行动，有六七个懂水性的知情，不知从哪里搞来三四把枪，真的跳进正处于洪水期的克鲁伦河，趁着雾色泅渡过去夺宝。

    河对岸的当局很当回事，几天前就已经派出部队保护掘宝现场，人家早就如临大敌了，此时还认为自己是夺宝奇兵，无疑找死。

    一场激战后，泅过河去的这群愣头青寡不敌众，被打没了锐气，只好脚底抹油，狼狈往河边撤，只想尽快泅渡回来保住小命。

    可大祸已经闯下，人家无端被劫掠，而且夺宝奇兵在进入现场的时候，为了达到偷袭效果，从抗日电影上学来的，趁人不备，把对方的哨兵给抹了脖子。人家怎么可能轻易放你走？

    为了收拾这只夺宝小分队，对方大动干戈，不惜出动坦克，在后面紧追不舍，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还没看到河水，夺宝小分队的一半人马就倒在半路上，还有三四个脚长的，尽管侥幸跳到了波浪滚滚的克鲁伦河中，可要想顺利过河，比登天还难。

    追赶上来的十多个边防军迅速在河边站成一排，对着起伏在河水中的几颗脑袋当活靶子练习枪法。

    后来坦克跟上来，爬到高处，架起机枪进行扫射，誓要赶尽杀绝。直到水面上再无人头露出来，有大量被打死的大鱼浮出水面，这才收兵。

    显然，夺宝奇兵已经全军覆没，不可能有人生还。

    苏日娜赶来的时候，正看到河对岸的坦克加入战团，往河面上倾泻子弹，本来河面上还能看到一两个冒出的人头，坦克上架着的机枪一响，水面上就再不见一个活物。

    苏日娜是跟着巴特尔叔叔一起来的，这支夺宝小分队里有一个来自上海的知情，大家都叫他卓力格图，翻译成汉语就是大无畏，因为他来到牧区后，就跟一般知情不同，敢于跟当地的牧民一起去掏狼窝。

    卓力格图曾在她家的毡房里住过半年时间，和她一起放过羊，还送给她一盒从上海带来的礼物，她平生第一次尝到了大白兔奶糖的美味。

    听说卓力格图也参加了夺宝行动，她记挂着卓力格图的安危，不管巴尔特叔叔如何反对，死乞八赖跟在后面。

    巴特尔是公社的治保主任，身后跟着十多个民兵，都带着枪，看阵势应该是来助战的。可当看到对岸坦克上的机枪时，马上傻眼了，这是鸡蛋碰石头，对方要是把黑洞洞的枪口往这边一转，保证不出十秒钟，所有人都报销。

    他连忙叫大家趴下躲在草丛中，眼睁睁看着夺宝小分队的残余被收拾干净。直到枪声停息，屠杀终结，对岸的人马撤退，坦克也开走了，他才敢叫大家冒出头来。

    然后是命令大家沿河而下，寻找被洪水冲到岸上的遇难者遗体。

    一直找到天黑也没找到一具遇难者的遗体，后来各地闻讯赶来的牧民也加入到寻找队伍中来，才在二十多里路外的河滩上找到三具年轻人的遗体，身上满是弹孔，惨不忍睹，里面却没有发现卓力格图。

    巴特尔估计，卓力格图和另外几个夺宝队员一定死在了河的对面——人家的地盘上，要想找回尸体，必须依靠双方政府之间的谈判。

    巴特尔下令收兵了，可苏日娜不甘心，故意走在最前面，假装没有他的命令，还要寻找。

    她坚信卓力格图没有死，也不会死，不然他怎么可能叫做卓力格图呢？一个大无畏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死了呢？

    所有人都找累了，打着手电各自回家，只有她还骑着马他、打着手电往下游走，希望出现奇迹。

    奇迹果然在她身上出现了，苏日娜沿河而下多走了十里路，这里是克鲁伦河的又一个大拐弯处，苏日娜寻找一遍无结果，正要离去，她胯下的爱马雪里红突然不由她控制往浸在河水中的一片草丛中跑去，差点把她摔下来，正要勒住缰绳阻止它乱跑，却听见草丛中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苏日娜，救我！救救我！”

    苏日娜顺着手电筒的光线看去，有一人躺在草丛中一动不动，浑身是血，气息奄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一心要找的卓力格图。

    原来自己胯下的雪里红曾经有段时间常常跟着卓力格图，马儿有灵性，竟然还能认得曾经的主人。估计卓力格图也是通过雪里红，能在黑暗中喊出她苏日娜的名字。

    要不是有雪里红，谁会想到河水会把卓力格图冲到这里呢？

    苏日娜高兴坏了，急忙下马，把卓力格图从草丛中扶出来，卓力格图伤得很重，手上腿上全是伤，已经动弹不得，必须马上送卫生院，幸亏自己有雪里红。

    于是连忙把人往马背上送，卓力格图东倒西歪的还没坐稳，地上的苏日娜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趾头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痛得钻心，她忍不住一声怪叫。

    苏日娜急忙用手电筒照看自己脚下，是不是撞在什么大石头上，却发现自己的脚下竟横躺着一件金光灿灿的东西，细一打量，是一尊金色的武士像。

    苏日娜惊呆了，急忙问卓力格图道：“这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吧？原来你们已经抢到了宝贝？”

    卓力格图有气无力点点头，说道：“是的，我们没有白跑一趟，兄弟们没有白白丢命。快把小金人收起来，千万别让别人看到。”

    苏日娜现在对卓力格图敬佩得五体投地，他的话就是圣旨，于是急忙把小金人藏进怀里，说道：“等我把你送到卫生院以后，马上把这件国宝交到巴特尔叔叔手里。你是我们的大英雄，虽然闯了大祸，但巴特尔叔叔一定不会为难你。”

    卓力格图连连摇头，说道：“别！别！，请你别把小金人交出去，也别告诉任何人，我们手里有这样东西。找个你认为最隐秘的地方埋起来。”

    苏日娜顿时茫然了，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私吞国宝吗？你知道这可是犯法的，会被枪毙。“

    卓力格图咬牙切齿，说道：“我们冒着危险过河去夺宝，可是他们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你看到了吗？他们眼睁睁看着我们被敌人的机枪扫射，完全无动于衷，他们手里拿着的是枪还是捅火棍？就算是捅火棍，也该挥舞几下吓唬吓唬敌人。我能把用性命换来的国宝交给他们吗？决不！”

    卓力格图的话完全说到了苏日娜的心坎里。

    当苏日娜看着对方用机枪扫射挣扎在河水中的夺宝队员时，曾哀求过叔巴特尔叔叔出手相助，开枪掩护夺宝队员过河，可巴特尔却找出各种理由借以推脱。一会儿说夺宝小分队是罪犯、是劫匪，政府的人不能帮着犯了罪的人；一会儿又说，没有上级领导的命令，自己没有下达开枪命令的权力。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怕！

    苏日娜当面不敢向巴特尔表达，但内心里对他失望透顶。

    是啊，能把夺宝队员用性命换来的国宝交到这样一个没有担当的胆小鬼手里吗？

    苏日娜想通后，爽快答应了卓力格图的请求。

    苏日娜拿着小金人走进了不远处的草丛……

    胡照曦很想在记忆深处看到母亲苏日娜把小金人藏在了哪里，很可惜，有人终止了她的梦。

    胡照曦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站着赵银章和她的秘书谢维珍，两人穿着白大褂，正满脸不安看着自己。

    谢维珍手里还拿着针管，估计是她刚才打了一针，把她从母亲的记忆中召唤出来。

    见胡照曦已经醒来，谢维珍急忙问道：“胡总没事吧！有什么收获吗？”

    胡照曦苦笑一下，说道：“没事，就是你的催醒针打得早了一点，要是再过一分钟再打就十全十美了，我可能会有额外收获，你让我弄丢了一个小金人。”

    谢维珍急忙辩解道：“怎么敢在你的身上出半点差错？说好的二十分钟，这是安全时间，我们哪里敢超出半分钟？”

    赵银章在旁边迫不及待问道：“请问胡总，我对N14的改变达到效果了吗？”

    胡照曦点点头，说道：“还算不错。不过我真正需要的不是你在人家地盘上绕圈子，我需要的是你有属于你个人的作品，起码是仿品！你能仿制出胡必成的N14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