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她必须去谋害一个人(1)
“明日卯初,东南之崖,日出应美。”一句还算诗意的话,被凌潋那手凌乱潦草的字一写,瞬间被拉低到了八岁小孩给朋友写的小纸条的档次。金睛子看着这张不知道从哪里被扯下来的破纸,抽了抽嘴角,一把将其抛到了空中,施了个小术法把它给烧了。 “她这手烂字,该不会也是为了藏拙而特意伪装的吧。”金睛子用手扇走纸条燃烧剩下的灰烬,嘀咕道。 第二日卯初,金睛子准时来到东南方向的海崖边赴约。凌潋还没有来,金睛子状似漫不经心地踱着步,满心焦虑地等待着。这个时候,凌潋寻她八成是为了商量和她打进八强的计划有关的事,但是具体会是什么呢? 踱了将近一刻钟她才见凌潋御剑而来。“你也来看日出啊,金睛子?”凌潋装出一副和金睛子偶遇的惊喜样子。金睛子瞥了一眼已经完全露出海面了的太阳,淡淡道,“嗯。可惜你来得太晚,错过了最美的时候。”她是在抱怨凌潋把自己晾了一刻钟。 凌潋肯定听懂其中的意思了,但显然她懒得回应,压低了声音,直截了当地说:“我长话短说。我本来以为必然能打进小组第一,但事出意外,对上王醴的时候我大意了,搞得我下一轮得和东方成策对上。东方成策比起王醴只强不弱,但我必须进八强,你是知道的。所以,我要你去解决掉东方成策。” “解决!”金睛子吓了一跳,“你不会是要我……要我……” “嗐,反正我的目的是赢得这场比赛。至于做到什么程度,你自己看着办。”凌潋玩味地看着金睛子这副惊慌的模样,笑道。金睛子莫名有了一种被凌潋玩弄的感觉,微怒:“在下愚拙,还请少殿主明示!在下究竟应该怎么做?” 凌潋耸耸肩,丢给她一个小瓶。“想办法,让他吃了。量不用大,一指甲缝就能见效。” “这药粉有什么效果?”金睛子接了小瓶,怀疑地问道。万一是致命的毒药什么的,她可担不起平白把人害死带来的道心的谴责。 凌潋看她那紧张的样,噗嗤笑了:“你放心,我只是想赢得比赛,和他又没有深仇大恨,不至于叫你去下杀手的。这药粉只是会让人腹痛上一两天罢了。之所以叫你去做,只是因为我和东方成策的利益相关性太高,万一有心人查起来,怕是很容易会怀疑到我。好了,日出看完了。”她拍了拍金睛子的肩膀,“明天第一场便是我和他的比赛,你明白今天应该做什么了吧。” 直到凌潋消失在她的视野中,金睛子才恍恍然反应过来凌潋究竟是要她做什么。凌潋要她给东方成策下药!凌潋要她帮她作弊来确保她赢得这场比赛!道祖垂鉴! 金睛子收好凌潋给她的小药瓶,心事重重地又在海崖边踱了一会儿。她不想给东方成策下药,丝毫不想。虽然和东方成策没有密切的私交,但金睛子敬佩这个一身凛然正气的同辈剑修。更何况……她想到不久前东方成策和她的对话。东方成策还说过,很期待在八强赛中和她对决呢。结果,现在她要亲自下手,断送他的八强之路…… 她清楚东方成策有多需要这场胜利。一个凡人出身,没有师承,籍籍无名三百年,直至今日才崭露头角的修士,应是极度渴望着能够在无涯之会上一举扬名的。没有这场胜利,则他已有的成果不过是昙花一现,无论给人留下过多么深刻的印象,都会在无涯之会后被迅速遗忘;若有了这场胜利,他便从此鹏程万里,风光无限,八强能够带来的盛名会从此带他来到更上一级的圈层,会让他未来的道路平顺得多。从他目前所展现的实力来看,他该是能走上后一条道路的,可如今金睛子要把他应得的这一切断送掉。她必须这么做。 她知道她必须这么做。凌潋交给她的任务,固然让她抗拒,却也是凌潋达成目的的必由之路。而凌潋所要达成的目的,不光关乎她一个人的荣辱,更关乎整个长生的政局。只有进入八强才能彻底颠覆凌潋此前营造的不学无术的形象,只有颠覆这一形象凌潋才能让众人相信她有足够的能力坐稳殿主之位,只有让众人相信她才能尽快拥有与代殿主竞争的资格,凌潋才能赶在一切变得太迟之前,打乱代殿主的计划,代表凭川凌氏正统收回凭川殿的大权,长生门联的大权。 更何况,金睛子个人的前途已经牢牢与这位少殿主绑在了一起。凌潋胜出,她便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九州州主;凌潋失败,她在政途上便很有可能被代殿主一派打压到永无出头之日。 尽管不情愿,但金睛子很明白自己必须要怎么做。那么接下来的问题便是,如何做。给一个人下药的方法太多了,但给一个人下药,事后还不让任何人怀疑到自己头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金睛子绝不能被发现是她给东方成策下了药。一方面,她不希望东方成策从此记恨上她,另一方面,此等无异于作弊的行为一旦被发现,她便会失去参赛的资格。
时间只有一天。她该怎么办? 整个上午,金睛子都魂不守舍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混沌的识海中,一个一个的念头接连闪现又被她接连掐灭。每当陷入这种状态时金睛子总忍不住想和苏诩聊聊。苏诩有许多古怪的念头可以给她以启发。就算她没法从苏诩那里得到任何启发,她至少也能被他那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模样感染,稍微卸去一点她那总是过载的压力。可是这个问题,她不能问苏诩。她不敢让除自己和凌潋之外的第三个人多知道哪怕是一点点个中的隐秘。 但最终她还是撕了一张传讯符给苏诩发讯。改了无数遍的措辞,最后发出去的那个版本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只有一句话:“异之,无涯之会可谓精彩非常,余不共睹,实乃憾事。” 她本来想说的是“要是你在就好了”之类的,后来改着改着就成这样了。 过了好久苏诩才回复:“你是邀我来看比赛?” 金睛子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没有,你想多了。” 金睛子是很想让苏诩来没错,但一旦心思被对方如此直白地反问出来,她又不好意思承认了。她邀请苏诩过来看比赛!搞得好像他们关系多亲密一样。况且,涯州离征州这么远,苏诩过来怕也是不太方便。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万里之外的苏诩正拈着新收到的传讯符,打消了立刻请月假跑到涯州看比赛的想法。若是金睛子盛情邀请他,他倒也愿意去玩一玩,顺便看看金睛子的比赛,但金睛子显然没有这个意思。金睛子摆明了没邀请他,他难道还要不远万里去涯州看比赛吗?屑,搞得好像他们关系多亲密一样。况且,无涯之会赛程很紧,自己贸然过去,金睛子怕也是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