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鸾凤分飞

    酉时，当周清滌随乱丧岗偶遇的天德书院师生，踏入青龙城天德书院分院。

    迎面是一座近百米高的宏伟石质建筑。

    这座巨大建筑，穹顶垂下一根长67米的钢索，底下悬挂着一颗重28千克的重锤，重锤底下带一个尖，最下面，有一个巨大沙盘。

    这是一个在任意垂直平面上振荡的单摆。单摆摆动的方向，会因为星球本身的周日转动而改变。

    这是个证明星球自转的傅科摆，用以提醒每个书院学子，要有严谨的学风。

    当他们步入一座试验楼，被要求静心凝神，以免影响观测结果。

    里面正在做一个四野城做过的，同一小白鼠过迷宫实验。一个复杂无比的迷宫，只有一个进口，一个出口，出口处，放置了一些食物。十组一模一样的迷宫，同时进行着同一实验。

    当一批小白鼠通过后，就见学子开始清洗迷宫，洗去有可能的气味残留。

    然后又从相隔甚远的另一座楼，取来一批小白鼠，进行一样的实验。

    实验发现，每批次小白鼠过迷宫的用时，越来越少。

    当实验结束，分院学子对比总院的实验，发现过同一迷宫小白鼠用时，竟然从最初最高的62.7秒，一路递减到这次最后的28秒！

    情绪激动，掀起轰然大波。

    他们认为宇宙冥冥之中，万物意识会通过某种未知的方式，共享意识形态发生场，铭记累计探索之功；所有生命为探索宇宙，所做的任何一分尝试、努力，都是为种群，乃是所有生命，照耀成那缕冲破未知黑暗的曙光，一时结论沸沸扬扬、盛嚣尘上。

    得知周涌到达的学子，奔走相告，掀热情狂潮。

    身侧笑吟吟一路点头示意的周涌，那云淡风轻的模样，难掩分院院长季长晟的忧虑。

    “老周，此次京城之乱，如今追索扰民，以收缴传单最盛，民怨沸腾。虽未闯入学院，但国子监那边一直督促这边，必须尽快开展自我净化收缴宣传。孙休更放言，所有教育机构，不能成为法外之地，成为藏污纳垢的温床。”

    周涌淡淡一笑，“刘允章的那本小册子，我看过，数据上难免有夸大之嫌，但基本事实，还是客观清晰的，并非子虚乌有之物。学院师生，对这方面的讨论多吗？”

    季长晟忧心道：“沸反盈天呀，可以说全院轰动。很多学子更是以结社的方式，彻夜珪究，连在夫子队伍中，偏激言论，也屡见不鲜。”

    周涌不徐不疾道：“老季，这次外面冒出的大字报，你看了吗？学院一直教导学子要学风严谨，理不辨不明，我们也可以在学院内办起来。年轻人有探究、谈论时事的自由，有人想盯，那就让所有人都参与进来，不必讳疾忌医。”

    季长晟沉吟了一下，呵呵道：“那到时，你的压力可就大了。”

    周涌淡笑道：“只要是基于事实的谈论，翻不了天！”

    雏鸟翱翔天际近两年，周清滌此时一见到周涌，眼眶顿时红了。

    望着怀中爱女，对比她离家之时，如今憔悴不堪，此时更委屈得嘤嘤泪落，周涌不禁既心疼又恼怒。

    话说申时，盘晏旻被人一刀斩落天际，轰的一声砸得地面碎石横飞。

    如此收敛不住力道，揭示他的真气已竭源枯本，伤及修道根基。

    面对卫星城赶来的两大高手，骠骑将军董巢、裘子都的恐怖合击，盘晏旻难掩颓势。

    落地之后经脉巨痛之下，虎躯一震，不禁微微颤抖蜷曲。

    而四周狂乱的刀剑，已电光火石斩落，悍不畏死的士卒茫茫多，誓取他的大好头颅，换取泼天之功。

    盘晏旻大怒，龙游浅潭遭虾亵，虎落平阳亦岂忍阿猫阿狗戏弄。不禁强提一气，原地一转，战刀虬乱气势侵天，赤红的光芒星驰电走，瞬息间，周围时空都慢了下来。

    狰狞的赤睛兽一声怒啸，摧枯拉朽般撞上人群，一片人顿时被轰成齑粉。

    而一张纸条蓦然撞入掌心，一眼扫过，“红灯处逃，巨鹰”数字，飞快掠过眼帘。

    心思电转，如今形势之劣已坏无可坏，顿时依言起行。

    申时，安平、周清滌二人沿着竹林漫步，渐行渐远。

    不时，二人凭栏屹立沧澜江畔一座半山凉亭。

    自古亭子，就是辽阔胜景，是旷达凉风，也是心中稍微停留的惬意。

    俯望漫天飞雪，天地和平安宁。

    安平正轻柔拂去周清滌发上雪花，但听周清滌埋怨道：“安平，你已经数次将自己置身险地，已跟烂赌之徒毫无二致…...”

    安平微笑打断道：“知道了，知道了，未时你不是叮嘱过了嘛。”

    一把拍开安平的手，周清滌恼道：“你是不耐烦了吗？古人有云——危邦不入，乱邦不居，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

    眼见安平笑盈盈的，似乎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周清滌登时更恼了，负气道：“你如果再这般冒险从事，不引以为戒，那我们就分开好了。”

    大吃一惊，安平知道她这次真生气了，不敢糊弄，忙指天立誓道：“我安平，今日答应未来夫人清滌，今后一定顾惜己身，顺受其正，若再轻涉险途，必受桎梏之灾，万劫之苦！”

    哭笑不得，周清滌似笑非笑道：“谁答应做你未来夫人了。”

    右手一张，无数雪花直飞而来，飞快聚拢变形，刹那间，安平手中已多了一朵雪白晶莹的玫瑰，优雅献上。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吾无间然矣。我在想，我眼光真好。夫人，你真美！”

    周清滌微笑接过，娇笑道：“知道你一会又要说：花不可见其落，月不可见其沉，美人不可见其夭。你就口花花吧你。”

    相对一笑，云开月明。

    话音刚落，就听天际轰然一声，山峰隐隐摇动，厮杀之声快速推移而来。

    柳眉微蹙，周清滌忧声道：“打斗之声如此之剧，战斗之人修为必然强悍至极，咱们快走吧。”

    安平心思一动道：“你先回去，交代上官公主她们加强戒备，我看一下情况，即刻就回。”

    这一下，周清滌登时恼了，怒道：“有人剩饭喂狗，有人饿死街头。这个世界本就有无数不公，你是不是又想涉邻霜瓦，管人是非，你跟我走，一起走！”

    随手拉住他一只手臂，就想扯着安平离开，但拉了几下，没拉动。

    直愣愣望着远方已经冒出的身影，安平的眼睛何等锐利，一看果然正是盘晏旻一行人，不禁闹心不已；面对手臂上传来阵阵拉扯之力，下意识一把拍下。

    只听“啪”的一声，周清滌的手背，顿时红了，而安平浑然不知，还目不转睛盯着远方。

    眼前男子，自己希望他有所改变，在她有所期待的时候，总令她失望，屡屡将自己的劝诫当做耳旁风，阳奉阴违。

    他要对甲乙丙丁都负责，怎样才算深情，挫骨扬灰还是万劫不复？

    不要因为善良，给别人撑伞，淋湿自己，善良的前提是善待自己。可这傻子，何时听得进去自己的话语。

    安平，相较于“喜欢”，我更在意“尊重”。因为喜欢有可能是表象的，而尊重却源于本质。

    悲从心起，心碎就跟木材裂开一样，顺着纹路自上而下完全开裂。

    用力看了一眼安平，仿佛要将他刻在脑海，周清滌潸然跑开。

    回到驻地跟上官锦绣一番交代，在对方声声叫唤中，决然远离。

    一路上狂风拂竹，如怨如慕，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