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有一梦赠仙人
“她的神魂已灭。”随着白莲佛母的身躯被撕成两半，老君也淡淡的说。 “接下来她现实中的rou身就交给你了，随你如何使用。” 百里漠北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渐渐平息，“老君，您这是什么术法？” 他心中积攒了太多的疑惑，比如老君是如何让时间停留的，是如何让他拥有这般伟力的，更重要的是，无所不能的老君……能不能让沈竹活过来？ 老君似乎读到了他心中的想法，摇了摇头解释道： “这不是什么术法。这只是我的一场大梦罢了。 我的本体早在千年前便已经飞升山海界，旁人不知，我却一清二楚。 山海不许人间再出一位帝君。 他是无奈被逼走的。否则人间将有大祸，山海界会撕毁禹王与善神们签订的协议，重新打破壁垒，大举屠灭人间。 本体曾经说过，还不到与它们撕破脸皮的时候。 而且他曾在梦中见过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山海异兽，没有虚空污秽，人民安居乐业，纵使朝代更迭，也始终有人抬头仰望天空。 那里的天空没有遮天蔽日的神佛，只有浩瀚无垠的星海；没有超凡的修士，只有平等的凡人；没有朝不保夕的厮杀，只有欣欣向荣的繁华。 他说的这一切，我没有见过。我的使命就是等待有缘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 青城山是他悟道飞升的地方，他留下我，骑着牛，独自去追寻他梦中的真正的盛世了。而我，在这个小山包上固步自封，早就忘记了时间。” 说到这里，百里漠北分明能从他嘴角的微笑中读出苦涩与沧桑。 “其实这妖孽来寻什么‘迷藏’，她找了也是白找。我根本就没有听过本体到底跟尹喜说了什么，恐怕除了尹喜，谁都不知道那天他留下了什么。 我的时间不多了。 百里漠北，你是有缘人，我帮你只能到这了。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 我答应过沈天权这个臭小子，会为青城山留下一个真仙，我也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李耳这一生，答应人的，都做到了。” 百里漠北看到他凝实的身影渐渐变的虚幻起来，知道他没有诓骗自己，他能感受到，本来在老君的大梦中停滞不前的时光开始缓缓的流动起来，这是他维持不住的征兆。 他为了这个人间奉献了一生，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使命坚守了一生，为了一个承诺，也即将结束他的一生。 他是一个投影，但是也是有喜怒哀乐，有自己独立人格的一个人。他不是老君，是李耳。 百里漠北沉默了片刻，问道：“您选的人是谁？” “阴长生。他是尹喜的后人，这可能就是因缘吧。”老君笑着说道，似乎因为自己这无休无止的使命终于可以放下而感到轻松。 阴长生……百里漠北在心中默默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但是没有什么印象，青城山上千修士，姓阴的他没有见过。 “先生，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可以复活沈竹，但是您不愿意告诉我，对吗？”百里漠北终于问出他最想问的问题。 李耳老先生沉默了，他没有回答，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百里漠北幽幽的叹息：“身外身，梦中梦……您的本体好大的神通。您不愿意说就不说吧。你我只有一面之缘，但是我敬您在人间镇守千年，临行之前，在下不才，就再送您一场好梦。” 李耳老先生饶有兴趣的看向百里漠北，心想他为何敢口出狂言？ 接着就听见百里漠北的口中念出了一句令他古井无波的心中乍起波澜的语句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洋洋洒洒五千字，李耳老先生听得如痴如醉。 五千言有颂完的时候，但是余韵无穷无尽。 李耳老先生时而沉思，时而欣喜。终于在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漠北，谢谢你。这真是一场好梦啊……” 他苍老的眼眸里，此刻正散发着熠熠光辉。那是大彻大悟之后的了然，是认清了世间万物的通透，是明白了因缘际会的超脱。 他是李耳，但是在悟透了另一个世界的他留下的《道德经》后，他终于成为了真正的老君！ “哈哈哈哈……朝闻道，夕死可矣！”他狂放的大笑，声震寰宇。 百里漠北一时分不清是否还在他老人家的大梦中，日月环绕在他的身侧，山川河流浮现在他座下牛儿的蹄下，然而这都不是最令人震惊的。 他分明看到，无数遥远的星光闪烁在他的背后，为这个老人披上了轻纱！这个世界，在这一刻为迟暮的仙人放下了身段，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哎，世间道路万千，如何走，还要看你自己……” 李耳老先生骑着牛儿来到了百里漠北身前，伸出干枯的手掌，轻抚了抚他的头顶。 百里漠北心有所感，这将是永远的离别了。 感受着头顶的温度，李耳老先生骑着他的牛儿，就这样消散在他的眼中。 在老君顶下的金殿中，小长生的额前缓缓浮现出一朵朱红火花，又隐没不见。青城山中所有人此刻都像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没有人察觉。 百里漠北感受着心底浮现出的文字，这是老君最后留给他的赠礼，作为一场美梦的报偿。 “死而复生，违背天理，天地不容，唯有一命换一命，才能遮蔽天机。 你若以心换心，沈竹小姑娘可活，我留下的仙器‘太极’可以顶替你的心脏，但只是权宜之计，不出意料最多可续你命三年。 你若以仙器代替她的心，她可活三年，足够她完成未竟的心愿。 如何选择，看你。” 百里漠北抿嘴一笑，老先生终究还是心软了。 其实他根本就不用选择，他固然求生欲望强烈，否则也不会有转生的机会。 但是他更清楚，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没有牵挂，和石头没有区别。 太上忘情之道固然是通天捷径，可惜，不符合他的心意。 随着老君的离去，梦境与现实的交汇越来越深，边界也渐渐不清。 时间有限，百里漠北没有任何犹豫。 “噗”，五指破开胸腔，忍住剧痛狠狠的将赤心扯下，他面色苍白，喷溅而出的血液在仙器“太极”的保护下依然纠缠在胸膛的空腔中。 他手臂上的臂铠再一次化作流水，爬上了他胸口的空腔中，在他将心脏按进沈竹的胸中时，凝成了一颗黑白两色的心，血流环绕，胸前的伤口飞速的复原。 百里漠北抱着小竹子渐渐回暖的身躯，低声呢喃道：“小竹子，你这么傻，哪里有我能活？我做了十八年的质子，都没有事，你真能给我找麻烦……你才应该好好的活下去……” 梦境渐渐的消散。 他感受着沈竹温暖的身体，听见了他的心脏在她的胸膛里缓慢但是有力的跳动，还有无上的伟力从身体中快速的流失散去，难以言说的疲惫感终于涌上了四肢百骸。 就这样，在时间恢复了流动之后，鼓荡的山风吹动他的衣襟，远处两道破空声远远袭来，他终于顶不住，抱着沈竹就这样仰躺在老君顶上，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