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观察都城
闲来无事，看到有一个建筑华丽，和周围的普通房屋格格不入，太子心中猜想，前边便是远近闻名的烧烤斋了。既然是最有名的烧烤应该很好吃吧！ 究竟比不得宫中的御膳房，这院子不算大，待坐了一会子，便见着两边的抄手游廊，正对着便是垂花门了。 早有下人在门下静候着，瞧着人来，忙掀了帘子容着她出来，太子面上浮着笑，朝她们淡淡点头作礼，只抬手扶上一旁的陈氏进了正门。 这便随着陈氏拐了长廊，在一处院子停了。 瞧着院门两侧有伙计候着，纷纷俯下腰身朝她行礼。 那伙计笑吟吟地迎了太子进去，只留她在堂间门旁站定，自个儿进去通报。 待进去时只觉得里头温暖如春，一时洗去了一身的疲惫。 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便叫陈氏一起吃饭，却瞧得她神色不见方才的好，只是沉着个脸，见了她来才勉强的笑笑。 再往旁处瞧时，只见得堂下一侧坐着个妇人，正漫不经心的吃着茶。 瞧着那人端坐着，一股子事不关己的态度，只在那头静静瞧着，见了人来，倒是放了架子，一双狐狸眼直勾勾的盯着太子。 太子也不作声，只朝着她福了福身，余光瞥见她仍是盯着自己，倒也忍不下心中的疑问，抬眸去瞧她。 见她着绫罗绸缎精绣留仙裙。头戴一只白玉钗，黄金龙首衔白珠，鱼须擿，长一尺，为簪珥。面容姣好，一双狐狸眼尤为勾人。 太子心中腹诽，这倒打扮的比官家女子还金贵，只是瞧着穿着倒不像是哪家的千金，看着倒也不是甚好相与的。 “这便是打幽州来的太子吧，我打今儿才晓得真有这么个英俊美男子，想也是你母亲把你生的如此，倒是少了些威严。”只听闷笑一声，那女人瞧了正在吃醋上的太子妃一眼，忽地挑了挑眉，转而又扫向太子，入目皆是喜爱。 太子闻言，又轻垂了眸子，只觉得脸上发烫，有些不自觉的捏了捏鬓角的碎发，心中腹诽这女人也真真是只顾着嘴上的了，说的话全不过脑。 倒是太子妃面上神色不显，抬手示意着太子去一处坐下。 太子见状便起身和太子妃坐一桌了，身旁的伙计便忙接了太子的手扶着去了离太子妃近些的楠木椅旁，一侧静候着的伙计朝她微微屈膝，拿了酒杯给她满上，顺势又递了太子妃。 这会子那女人倒有些子尴尬了，扭捏的拢了拢发髻，面上依旧含笑，上挑的狐狸眼闪着稀碎的光。 “真羡慕她，能被太子如此精心照顾，想来也是得到太子的心了。”女人眼帘低垂，不疾不徐地抿了口茶，目光仍是盯留在那盏茶上，正眼儿也不瞧她一下。 “哼，那又怎么样。”太子语气软软的，话中带笑。 女人轻轻一哂，白了太子妃一眼，不语了。 “咱们这次吃什么？车马劳顿的身子可还应付？你看你都瘦了，若有个什么事儿身体能受得了吗？只当着我的面吃两斤rou便是了，可别见外了。”太子妃见气氛低压，转了话题，迎着满脸的笑，似是期待的瞧着太子。 太子一时被她问的有些手无所措，只一一按着她的话答：“本太子身体一直很好，干起活来都是些得力的，身子自是以一敌十，劳着你挂心了。” 言罢，那太子妃只温和的打量她，半晌才点头应了，笑着呷了口茶。 这会儿说的都是些子客套话，怪废口舌的，也是接连续了几杯酒，太子也是打开的话匣子，愈聊愈尽兴了，女人也插不上话，只笑着倾听。 伙计提着一壶热茶过来，又将桌子擦了擦，询问两人要点些什么菜。 太子报了菜名：“淮山板鸭、腌菜蒸rou、生芽麂rou、明笋肚片、东山羊、白切鸡、脆皮烧鹅、八宝南瓜盅、红烧乳鸽、糖醋咕噜rou、青岩豆腐、辣子鸡、酸汤鱼、小米鮓、八宝甲鱼、宫保鸡、红焖rou、煎春角。” 伙计一听，懵了，除了那几道红烧乳鸽、糖醋咕噜rou、青岩豆腐、辣子鸡、酸汤鱼、小米鮓、八宝甲鱼、红焖rou、煎春角，前面几道菜他听都没听过，明笋肚片是个什么菜？还有腌菜蒸rou，淮山板鸭，想来食材不外乎就是鱼、鸡以及鸭，但是这该咋做？ 伙计搔了搔头，“殿下，您点的这几道，并不是咱店里的菜，要不您吃点别的？咱们店里烧鸡、清蒸鱼、炒龙虾都是庖人的拿手菜，保管您吃了叫好。” 太子一拍桌子，“这么说你们做不出来你们烧烤斋不是这京城里最大最好的酒楼吗？我特地慕名而来，结果连几道菜都做不出来？” 伙计苦了脸，心道这两位客人怕不是对家派来搞事的吧？ 掌柜的听到动静走过来，问发生了何事，伙计凑近掌柜将事情小声说了一遍，掌柜心里也升起了和伙计同样的怀疑，朝太子二人打量了一番。 但见太子虽面容白净，但穿戴气度皆不俗，露在外面的手也是白净细腻，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 带着的陈氏也是衣冠华丽。 这样的人会是对面派来故意砸场子的吗？ “还请客官谅解，您点的几道菜确实不是本店的菜色，不如您另外点些别的？为表歉意，我再送您两壶酒。” 太子皱了皱眉，“好吧，那就换成你们这的特色，烧烤这些总能做得出来吧？” 这一次掌柜没说什么，让伙计下去传菜。 一次还好，若是接二连三做不出客人点的菜，那他们烧烤斋还有什么面子？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走到避人的位置，伙计苦着脸问：“掌柜，这些菜……” “我走南闯北这些年，也从来没听过这些菜色，料想这京城外也定是有奇人。” 伙计听了眉开眼笑，朝掌柜竖了个大拇指，“掌柜高明。” 掌柜摆了摆手，“去吧。” 要说烧烤斋的庖人，手艺自然不凡，煮、蒸、烤、炸、煎、炒等烹饪方式，花椒、茅香、桂皮等十余种调味品，涮锅、烤串、蒸菜等百余款美味佳肴，再辅以精美的餐具，配上各类美酒……。 主食、糕点、腊脯制品一应俱全，烹饪方式涵盖了rou羹类、烧烤类、煎炸类、涮火锅、蒸菜类等。当时的珍馐美味已有涮牛肚、涮藕片、烤鹿rou、串烤鲫鱼、煎焖兔、煎焖小雀、鹿rou鲍鱼（咸鱼）笋白羹、蒸泥鳅、枣米糕等。 烧烤是出现较多的烹饪方式。在烧烤斋的食谱上，出现了牛炙、牛劦炙、烤牛乘、豕炙、鹿炙、炙鸡、串烤鲫鱼、串烤鲤鱼等种类繁多的烧烤食物。 除了烧烤和火锅，还有其他做法的食物。比如，“脍”就是细切rou，通常是生rou；“濯”是水煮rou的一种，一般是与菜混合水煮；还有“熬”，“熬”是“煎”的意思。这些基本可以反映烧烤斋菜肴的制作手法。 味道好不好，调料很重要。烧烤斋的香料，有辛夷、花椒、茅香、佩兰和桂皮等。 大汉餐饮五味俱全。有豆豉、豆豉姜酱、花椒等调味品等辛辣味型的偏好或“源远流长”。 做好后，庖人自个尝了尝，嗯，味道一如既往的美，他的手艺从未落下过。 正要唤伙计来将菜端出去，他又忽然改了主意，将肩膀上搭着的毛巾往案板上一丢，充当了一回传菜伙计，亲自端着菜，大步出了后厨。 掌柜见了他，不由大为诧异，“庖人你怎么出来了？” 庖人哼了一声：“我出来看看是否合殿下的胃口。” 来到太子她们这桌，庖人将烧烤菜放在桌上，“二位请慢用。” 一看菜色，她差点就笑了，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忙绷住表情，一拍桌子：“站住！给我把做菜的厨子叫来！” 庖人上了菜后本就没有离开，就等着看她的反应呢，一听这话便上前来，“我就是，有什么问题吗？” 太子冷哼一声：“什么问题？这rou都黑了，做出来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她拿筷子挑了挑，“这能吃吗！” 太子自然是怎么嚣张怎么来，声音丝毫没有压着，反倒怕旁人听不见似的很是尖锐。 一下子吸引了不少食客的注意。 掌柜一看，沉声道：“殿下，这烧烤本来就是架在炉子上烤rou，看起来黑，其实里边很新鲜，外鲜里嫩，鲜美无比。” 以往在皇宫里吃的精美佳肴，自然不能和宫外的相提并论。 太子“呵”的一声，啪一声拍了张一百两钱砸在桌上，“重新再做一份。” 掌柜看了看那一百两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竟遇到如此嘴刁的主。 只是心里虽然明白，但事情却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庖人也不是傻的，和掌柜对视一眼，想到了一块儿去，当即站出来，环视了一圈，“我羊辰虽只是个庖人，却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在这京城，每天排着队等着吃我做的菜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酒楼里立刻响起一片应和声。 “羊师傅说得不错，这偌大的京城，我义瞿就认你一个！别人做的菜我都吃着没味儿！” “就是，羊师傅的手艺，那是不消说的。” “羊师傅，下次你研究出新菜式，可要第一时间通知我老张啊！” 霎时间，羊辰被众人的彩虹屁淹没了。 羊辰被众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朝众人团团抱了抱拳，“承蒙各位赏脸，羊某才能有今天。” 旋即，他看向太子，“当今太子来咱们酒楼点了道特色烧烤，我做出来后，可太子却直斥我做出来的东西乱七八糟根本不能吃，在此，我想请大家伙儿给我评评理，看我做的菜是不是真有那么差。” 在酒楼里坐着的客人，有一大半都是奔着羊辰来的。 原本羊辰并非是京城人，而是被掌柜重金请来的，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一提烧烤斋。 烧烤斋为啥以“烧烤”为名？便是因为烧烤斋的庖人原本是兖州一位名庖，他做的烧烤远近闻名，掌柜的游历四方，来的兖州吃了一次，便将他给请了去。 这位庖人的厨艺是经过重重考验的，厨艺能差得了烧烤斋得了这样一位名庖坐镇，一度将整个京城的酒楼得抬不起头来。 后来请回了马夙，才算是挽回了颓势。 如今，烧烤斋可谓是力压群雄。 厨艺能够和宫里的御厨不相上下，可见羊辰的厨艺之高超。 自他进了京城，逼得不少庖人进入仕途。有不少是商贾乃至仆竖，也有一些为膳夫庖人出身者。由于这种做法有悖于常理，当时长安城就传出讥讽歌谣：“灶下养，中郎将；烂羊胃，骑都尉；烂羊头。关内侯。”大约是指那些以战功获官的厨师了。 而现在，竟然有人说他做出来的菜不能吃？ 众人只觉得荒谬至极。 一个强壮的勇士挤过来，“我来尝尝！居然这般侮辱庖人，简直不可饶恕！” 其他人一见立马也抢上前，庖人的厨艺可是远近闻名的好，整个京城就他厨艺最好，要想吃到他做的菜可不容易，这送到眼前来的尝菜机会，不吃白不吃！ 吃过菜后，众人一水的称赞。 “太好吃了！” “果然不愧是京城最好的厨艺！” “这道烧烤菜分明就是美味佳肴，你竟然敢如此侮辱庖人！” 最先挤过来的强壮勇士气汹汹地盯着太子，为庖人打抱不平。 面对众人的一致指责，庖人却依旧淡定，还吐出一句：“这种菜也叫美味？真是可怜，看来你们长到这么大都没吃过什么真正的好东西。” 众人：“！！！” 现场静默片刻后，一片哗然。 “堂堂太子竟然如此不尊礼数，目中无人，信口开河！” “就凭你是太子，就能随意诋毁别人吗？” “本太子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山珍海味都吃腻了，只怕这烧烤连桌都不配上吧？也难怪，毕竟是穷人吃的东西。” 群情激奋。 忽然有人喊出一句：“你说我们都是穷人，没吃过啥好东西，那你肯定吃过好东西了？有本事你给我们展示一下啊！” “就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能到烧烤斋来吃饭的，都非富即贵，再不济家里也是个官，结果却被一个十几岁的太子给骂了，骂的还不是别的方面，而是他们对于美食的品味！ 这能忍？！ 太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来了，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但是她并没有立刻顺势答应下来，反倒一副诚恳的样子：“你们是想造反吗？敢对太子不敬。” 众人一阵无语，他奶奶的，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羊辰厨艺那般高超，都不敢放出这样的话，她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居然敢如此口出狂言？ 然而他们不得不承认，太子说了这话后，他们反而对她的厨艺越发好奇了，今儿还非尝到不可了！ “今日我倒是要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美味！” 太子皱起了眉，眼神有些闪烁，露出几分为难心虚。 见状，羊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掌柜对视一眼，主动站出来道：“太子也是无意之举，定是酒喝多了，酒后胡言不作数的。” 太子一副没好气的样子，语气无奈：“本太子确实喝了些酒，并非是借着酒意耍酒疯，既然你们如此诚心诚意，那我就露一手好了。只是……望各位见谅。” 掌柜朝太子做了个手势，“后边走，请。” 太子却道：“稍等，我去车里拿点东西。” 掌柜：“什么东西需要太子亲自去拿？我派个伙计替你去拿就是了。” 太子看他一眼，“是我做饭的锅，不必劳烦伙计了，陈氏，你去帮我拿一下吧。” 陈氏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拿着一只黑乎乎的青铜大锅进来，众人也看不见里头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来到厨房，太子道：“你们都出去吧。” 这是不欲让人看见她做菜的过程了。 大家没说什么，也都自愿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