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接人
路万财一把夺过刘佳成的手机，周围的人都有点懵，不知他是哪根筋搭错了。 他快速滑动着屏幕，寻找着那个人的其他发言，可发完那句话之后，那人就沉水了。 他点开头像，想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可一无所获。刘佳成拍拍他：“怎么了，你认识的人？” 他缓缓摇头：“不知道，”抬眼看着刘佳成，“你说这群里面的都是上海的吗？”之前路万财就从以前的同学口中知道江柔定居在了上海。 刘佳成疑惑地答他：“嗯，当时卧底进这个群的时候，可是费了好大劲的，是副总编的一个朋友，他卧底“约S群”好几年了，像他们这种潜伏在群里，试图把自杀者拉回来的人，称为网络劝生者。他把我拉入群后，告诉我群里大多是本地的有钱人，一般人根本就进不来……” “你知道这个人的信息吗？”路万财指着那人的头像问道。 刘佳成凑近仔细看了看，回想片刻：“嗯……你别说啊，这个人我还真是注意过。因为吧，他(她)不像其他人在群里只是单纯地吐槽、唠叨、发泄，而是经常性地发一些听起来绝望到极致的文字，在这个群里还特别受追捧。”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一开始我觉得他(她)是在无病呻吟，可时间长了，这些暗黑的字眼其实很攻破人的心理防线的。” 路万财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把手机还给他。 第二天，来参加婚礼的同学陆陆续续都回去了，只路万财留了下来，这一待就待了一个星期。 路万财在刘佳成下班之后就去他住的地方找他，向他合盘托出自己的怀疑，以及想要加入这个“约S群”的想法。 刘佳成从未见过如此认真的他，也无法理解他这，仅凭着一丝怀疑就要加入群聊的冲动。但见他执拗地坚持，意识到这个人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于是刘佳成答应他，找机会让他加入，因为这个群的管理员非常谨慎，之后足足过了一两个月，才成功地让路万财混进了群中。 之后，路万财在群里密切观察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把他(她)的每一次发言都认真记录下来。 期间又向江柔以前的职高同学和邻居打听着她的消息。还联系了他在上海当地的大学同学，帮忙收集江柔以及她老公的音讯。往返过上海几次，好在江柔老公所在的集团规模庞大，所以打听起他们一家的信息来还不算太难。 了解这些的同时，路万财几乎每天盯着群聊，偶尔会发一些人生感慨之类的，但是不敢发太多警醒的话语，担心被怀疑被踢出去。 近年来，“约S群”在各地发生了多起严重恶性事件之后，平台和有关部门对其进行了更为严格的监控与管制，但这种现象仍然在一些社交媒体中存在并活跃着，只是更隐蔽了一些，他们用各种替换词语规避平台的监控风险，这里成为了藏匿黑暗的地方。而值得人深思的是，究竟有多少人从中怂恿、牟利、诱导、起哄，甚至犯罪……有关部门应大力打击惩治。 直到几个月前，路万财才最终确定了群里的那个人，就是江柔。 而两个月前，路万财从他们的聊天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要实施ZS的念头。虽然他们使用的是暗语，但长时间的接触，路万财已经熟悉了这其中的套路和背后隐匿的意思。 他一刻没有犹豫，迅速将小城的培训班转交他人，安顿好家里的一切之后，只身来到了杭州。 依路万财观察和分析，虽然他们有了实施ZS的念头，但还没有成型，自己是有时间部署应对之策的。于是来了杭州，他先是去老乡会见了江柔，又追问随欣当初和江柔的过往。他甚至觉得，只要他离的江柔越近，就越能掌控一些东西。 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在几天前江柔突然在群里用隐语发布召集令，很快群里就有人回应，商量着时间、用什么方式这些细节。 路万财一下子就慌了，她们迟迟没有发布地点，所以他也不敢打草惊蛇，一直小心在群里焦灼地等待着。 元旦前一天，到了她们约定的时间，路万财才知道了地点在上海，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 路上他联系了江柔和刘佳成，但刘佳成元旦假期回老家了，就叫他的同事杰子帮忙。 事情的败露是因为这次约S的三人中，其中一人的弟弟发现了他jiejie的异样报了警，这才阻止了这场集体ZS。 路万财一口气说完事情的整个经过，目光空洞地望着路边那些不知名的植被，逐渐在晨雾中温润起来。 随欣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怎样的少年情起，会如此的一往情深。 当路万财回过神来看向随欣时，发现她正直直地看着自己，随即把手里的烟掐灭，眯着眼睛解释道：“你别误会啊，我纯粹是从小的英雄主义作祟，有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情结，真的，我可对江柔没别的想法……” 随欣嗤笑了一声，正准备找个台阶坐下。这时杰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路万财和随欣马上迎了上去。 “人呢？”路万财急切地问。 杰子忙说：“她母亲来接她了，办完手续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随欣心里一阵思疑，她母亲？难道是她的婆婆，不可能是她在小城的后妈吧。 随欣正疑惑间，江柔和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妇人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 此刻的江柔一身疲惫、看上去有些脱力，身上却穿得华丽异常、妆容虽然此刻显得苍白憔悴，可也看得出来曾经精致无比的痕迹，看来是昨晚做足了想要赴死前的仪式感。 这时随欣脑海里清晰地跳动出她小时候灿灿的笑靥，与她现在这副鬼样子怎么也重叠不到一起去。随欣烦躁地甩甩头，她怎么可以去ZS？！ 不等随欣反应，路万财第一个冲了过去。随欣暗叫一声坏了，也硬着头皮跟着跑了过去。 果不其然在江柔看到他们的那一刻，脸色剧变，神色由震惊、尴尬、复杂，到最后的恼怒。 路万财也觉察到了不妥，正准备上前解释几句，没想到江柔突然疾步走过来，略过他直奔随欣跟前，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时，“啪”的一声，扬手打了随欣一个耳光。 路万财下意识地拽住她的胳膊往后一扬，江柔一个没站稳，向后趔趄了几步险些摔倒，还好后面的老妇人及时搀住了她。 路万财反应过来赶忙上前一步去扶她，江柔挣扎着甩开他的手。 场面一度混乱，随欣被杰子扶了起来，脸上火辣辣的疼，也顾不上许多，心里升起的那一股火，拱着她指着江柔骂道：“江洛洛！你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吗！你可真是出息，三十几岁的人学别人要死要活的，噢，现在没死成，恼羞成怒拿我撒气是吧！你丢不丢人……” 一晚上的火气正愁无处发泄，这一巴掌让随欣找到了出口。她心里的后怕一点儿不比路万财少，如果不是有人报警，说不定她现在看到的就是洛洛的尸体。一想到这儿，她后背开始出冷汗，手也微微颤了起来。 她攥了攥拳头，试图控制它的抖动，还想开口说什么。路万财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看了看她被江柔打红的半边脸，江柔长长的美甲还在上面划伤了一道。 他脸色阴沉，转身对江柔冷冷地说道：“江柔你今天累了，我们都不跟你计较。但你得知道，随欣为了找你奔波了一晚上，你应该给她道歉。” 江柔漆黑的瞳仁里透出不可思议和无尽的愤怒，厉声道：“跟她道歉？！路万财你没毛病吧，我今天这副样子……都是她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