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看林人
噪音，气流，以及活人呼出的二氧化碳，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路标一般，指引丧尸不顾一切向前移动。 它们被同伴推搡着，在木桩前纷纷绊倒，生前脚上穿着的布鞋皮鞋球鞋陷进泥地，连同它们的脚踝一同折断。 但丧尸感觉不到疼痛，也不会为折断手脚而感到惋惜，它们存活的唯一理由，是把病毒散布到这颗星球的每一个角落。声音和气味指引着食物和能量，同时也是病毒的新宿主。 围栏倾倒，一头丧尸踏过铁钉，一颗原本应该被用于固定围栏的铁钉，扎进这头丧尸的左脚。 诗曼和劳伦斯酒庄的皮rou已经被丧尸咬破，病毒开始在它体内疯狂蔓延。 艾德听到了坠落的声音，一共两次，一左一右，这不是好兆头。但他亲自检查过围栏，不出意外，这些坚固的木桩至少还能支撑好几个小时。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阿尔法为什么还不出现，从他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太久了。 休伯特多半不会过来，星火镇里除了有伤员需要照顾，还有一群拖后腿的平民和研究员，他们没有多余的人手了。 艾德的心思开始变得透彻，阿尔法一直拖延时间。 可他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看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艾德环顾四周，他们都是看林队的人，有强大的野外生存能力，了解各种动物的习性，能分辨哪种植物可以吃，哪种植物能做药，他们有强壮的体格，也耐得住长时间的寂寞，即使没有手里这些枪，他们也能在丧尸的国度里生存下去。 区区几件武器就把自己收买了，艾德回想起来，只能把这归结于服役期间留下的烙印，他是军官，哪怕只是个退役军官，也应该拿着标准制式的武器，捍卫人类族群的延续。 真是愚蠢。 “不用等其他人了，我们按计划突围。”艾德再次用眼神向所有人致意。 门锁落到地上，失去支撑的大门立刻被丧尸压垮。 离门最近的老安东尼后退不及，被重重拍倒在地，身后各种火力向外倾泻，尸体如同瀑布般浇筑在老安东尼身上。 艾德听到喊叫变成哀嚎，知道安东尼已经没救了，这里最年长的老人每天都在计算自己何时退休，但艾德知道老安东尼并不期待退休，而是害怕离开看林人队伍，无法适应城市拥挤的生活。 还剩一百七十一天，艾德心想，我会为你记着的。 “前进。” 艾德大喊着走到最前方，密集的弹雨逐渐遏制住丧尸涌入的势头，但身后突然一阵sao乱。 “后面，该死，它们从后面过来了！” 艾德猛然回头，发现队伍后方出现了更多丧尸。 阿尔法…… 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从艾德眼前闪过。 阿尔法一定打开了另一扇门，是他把丧尸放进来的。 “退，退，撤退，退到建筑里。” 艾德清楚这些人没法同时应付两个方向的丧尸，利用建筑物内狭小的空间进行防守，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他不再去想阿尔法在哪里，事实摆在眼前，他们被出卖了。 “放弃突围，快回来。” 笛卡尔已经杀红了眼，大门前的战友已经后撤，只有他独自向前。 “笛卡尔，快回来。” 该死。 艾德射杀了两头从笛卡尔背后靠近的丧尸，但于事无补，更多的丧尸将笛卡尔的退路完全切断，他只能孤军奋战了。 又少了一个。 笛卡尔的绰号是“火神”，这还是艾德给取的，除了性格冲动，这个少年负责看护的森林也总是起火。他在三十一号观测站工作的头三年就记录了七次火灾。 后来艾德把他调到第十七号观测站，几个月后那里又发生一起大火，起因可能只是一个烟头，但那个烟头把上千亩森林连同十七号观测站一起烧了个干净。 那一年，三十一号观测站平安无事，于是笛卡尔就拥有了“火神”的外号。 现在，他的生命即将燃尽。 艾德退入身后的建筑，关门之前，笛卡尔还在拼命射杀丧尸。 “四……五……六……七……” 曾经的伙伴还剩七人，也就是说，丧尸已经成功吞噬掉了四条生命。 班森和费奇也受伤了，红色浸染他们的袖子和裤腿，最后却把布料染成了黑色。 “我们，可能出不去了。”艾德低声道。 所有问题，归根到底都是时间问题。 木门在丧尸的推挤下发出呻吟，就像一位被病痛折磨的老人，随时可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们的弹药不算充足，可能够他们做一次突围，但机会只有一次。 “阿尔法在哪儿？休伯特在哪儿？他们为什么还不来。”负责传令的马克是年龄最小的，也是唯一还没弄清局势的。 “他们不会来了。” 艾德看着窗外，从他们开门到现在，阿尔法那边连一声枪响都没传来。 “大部分丧尸还保留着听觉系统，不想引起它们注意没，就最好保持安静。” 阿尔法身后只站着五个人，但他们栖身的房间狭小，唯一的窗户被阿伦一人占着，其他人根本看不到外面正在发生的事。 “丧尸冲破那扇门的时候，是我们最佳的逃命时机。” 阿伦的眼睛落下窗台，一头丧尸似乎听到了说话声，缓缓转头，对准一处空荡荡的窗洞，它往窗洞的方向挪了两步，又被激烈的枪响声吸引，加入了围攻艾德的狂潮。 “快，快，快。”阿伦心中默念：“冲进去，把艾德和他那帮小崽子们的脖子都咬断，然后用鲜血呼唤你们的兄弟姐妹，最好再抱着他们的骨架来一曲华尔兹，这样就有足够的时间让我离开这鬼地方了。” 金属门栓掉落在陈旧的木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艾德通过二楼的窗户发现丧尸在减少，一部分丧尸好像受到什么东西的感召，慢慢退出庄园。 还不够，再坚持一会。 包括两名伤员在内，房间内的八人全部拿枪对准了房门，在第二片金属门栓落地之时同时扣下扳机。 砰砰砰…… 突突突…… 子弹耗尽。 艾德拔出刺刀，捅穿面前丧尸的下巴。 他看到身旁尼克的手臂被扯下一大块rou，然后尼克用他的高筒靴踩扁了那头丧尸的脑袋。 他看到泰瑞带着绝望用身体堵住门口，企图为其他人再拖延一些时间。 他看到受伤的费奇双目空洞，摇摇晃晃地扑向自己，却被班森抱住，然后一起从窗口坠落。 马克…… 马克抱着头蹲在墙角，但他不会活下去，最近的两头丧尸已经发现这个胆小鬼了。 小腿一阵剧痛。 艾德低头，才发现有半截丧尸抓着他的靴子，他刚用刀捅穿了脚下这头丧尸的眼窝，后肩又被另一头缠上。 枪声。 楼下终于传来了枪声，但已经太晚了。 希亚和毕夏普也死了，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了。 肩膀，后腰，两条手臂，小腿…… 病毒从四面八方侵入艾德身体，沿着每一条血管进入他的大脑。尖叫者，不会真的叫，但会发出高频音波引来周围丧尸。 沉睡者，处于冬眠状态下的丧尸，可以小心绕过，不惊动它们 各种动物形态的变异者 枪声近了。 在昏迷前，他看到自己身上的丧尸绽放成一团猩红的花朵，然后被一只人类的手拨开。 “……来晚一步。” 艾德认出了地鼠的声音。 还剩一百七十一天，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