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入夜
“……让我看看。” 保尔捧着一株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凑到鼻子前闻了又闻，但只有青草的气味，完全闻不出雷泽形容的上流女士身上的香水味。 “你闻不出它不一样的气味吗？” 保尔随手把植物扔到地上：“绿色的东西，我一律称之为草，它们在我眼里没有任何区别。” “好吧，听力出众，不代表嗅觉也同样灵敏。”雷泽蹲在地上解释道：“这种捕蝇草在合拢时会释放一种香气，香气是一种信息素，可以驱赶大部分昆虫。” “我不明白，捕蝇草为什么要把昆虫赶走，它不是以虫子为食吗？” “植物的消化系统很脆弱，仅仅消化一只昆虫就能对它造成很大的负担，而且它大部分的能量来源还是阳光和泥土，捕虫只是副业。这种信息素差不多就和你说‘我吃饱了’一个意思。” “好吧，可我不明白捕蝇草和那三个人有什么联系。” “因为它的叶子里并没有昆虫，所以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经过时碰到了感应刺，让捕蝇草抓了个空。那个东西可能是人，也可能是动物，但我们一路走来根本没见过活物，所以只可能是那三个人了。” “好好好。”保尔极不耐烦：“这里树皮少了一块，那里弯了两根草。我不知道你的植物能不能帮我们找到正确的方向，可我的耳朵告诉我，那三个人早就跑没影了。” “声音有可能听错，但痕迹绝不会撒谎。” “最好如此。” 珍尼特在一旁显得有些无奈，陈琳则当做没听到。 “天快黑了，我们最好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雷泽抬头看着天，感觉有些沮丧。每次他都觉得对方和自己的距离不会太远，可整整一下午，他们都没见到半个人影。 可能就差一口气。 “活人赶不了夜路，那三个人一定也会在天黑前找地方休息，我们顺着痕迹跟上，争取在天黑前找到他们。” 保尔又趁机吐槽：“我看是在天黑前迷路，然后露宿野外，变成丧尸的盘中餐。” 见雷泽快忍不住发火了，陈琳赶紧拦住：“我们离瘠土镇不远，今晚就去那里过夜。” “我们下车的地方距离瘠土镇是不远，可是七万八绕地在野外走了一下午，又没有地图和导航，鬼知道傻子猎人把我们带到了什么地方。” 雷泽不满道：“连基本的方向感都没有，还想对人指手画脚，真不知道我找你来干嘛。” “是啊，要不是你们两个坏事，我早就和珍尼特远走高飞了。” 珍尼特也终于忍不住了：“这种时候你们能不能都闭嘴，听听陈琳怎么说。” 三人齐齐望向陈琳，想听听她有什么办法去瘠土镇。 “不用看我，我们现在距离瘠土镇最多不过两公里路，顺着那个方向最多半小时就能到。” “你怎么知道？”雷泽自认为是野外生存大师，连他都不确定的事，从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让人很难信服。 “可能是小黑屋待多了吧。”陈琳淡淡一笑：“我的方位感和距离感都比一般人强，整个下午我一直在计算方位，发现我们追踪的路线刚好指向瘠土镇。雷泽说得没错，那三个人确实打算在瘠土镇过夜。” “她的话比你可信多了，你还是跟着我们走吧。”保尔立刻站到陈琳这边。 虽然雷泽还有些怀疑，但整个队伍已经做出选择，而且陈琳指的方向确实符合他对痕迹的判断，所以他也没法反驳。 在天边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前，四人终于见到了小镇的轮廓，附近非常安静，保尔也没能听到丧尸或者人类活动的声音。 按照陈琳的判断，这里就是瘠土镇。但镇子外围没有路牌，附近也没有标识地名或方位的东西。 沿街门面几乎都是商铺，有些被搜刮过，有些还保持着灾变前的样子。主干道两旁荒无人烟，路上散落着各种布片和垃圾，手电的光打在建筑外墙上，还能清晰看到血迹和一排排弹孔，这里显然经历过惨烈的战斗，但尸体的数量却不多。 珍尼特在最大的一处院落前驻足，手电筒的光束停在大门外高悬的牌匾上。 “瘠土镇市政管理局，这里真的是瘠土镇。”珍尼特回头看着陈琳：“你是怎么做到的？” 保尔也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然后兴奋地说道：“太神了，简直太神了。你这定位能力可比某些自称野外追踪大师的人厉害多了。” “这么大声，是想把尸体都叫醒吗？”雷泽不满道：“把周围肃清一下，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不用。”保尔指指自己的耳朵：“任何声音都逃不过我的耳朵，你们只要跟着我就好了。” 推开陈旧的大门，一行四人来到宽敞的行政大厅。 大厅两侧挂着不少老照片，每张照片下方都有文字说明，记载着瘠土镇的历史。 这片土地被开荒者发现至今，只有不足百年历史。因为周围土地贫瘠，不适合大面积种植农作物，所以小镇的人口一直不多。 真正让它走向繁荣的原因是一段传说，据说某个江洋大盗临终前到访过这里，并把他一生的财富都埋在瘠土镇的某个地方，自此之后，寻宝者络绎不绝，瘠土镇也越来越热闹，工具、器械、服装、住宿、美食，各类商铺逐渐占满整条街道，总得来说，这里更像一个冒险家乐园。 然而几十年过去，所谓的宝藏仍渺无音讯，人们的信心也在逐渐丧失，加上那段时间工业技术也在飞速发展，原住民大量流失，瘠土镇进入了一段萧条期。 这段时间，寻宝者数量也在大幅减少，只有最早的那批人还在坚持，他们为此付出了太多，“寻宝”已经成为他们最坚定的信念，和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只是这些人不事生产，生活大多潦倒不堪。 这种状况直到小镇附近几座工厂陆续建成，才渐渐有所好转，人们也逐渐意识到瘠土镇不适宜植物生长，是因为土壤中的金属含量过高，钢铁、煤炭、稀土材料、稀有金属，这些才是真正的宝藏。 工业的发展让瘠土镇再度变得拥挤，之后人们组织游行活动，关停了附近的化工厂和几处高污染工业炉，整座小镇才终于恢复了活力。 最后一幅照片记载的是新一任镇长当选时的画面，一脸花白胡子的男人踌躇满志，计划将瘠土镇变成新定市南部的工业中心。 不过所有的努力在病毒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繁荣的小镇几乎在一夜之间化为废墟，留给陈琳等人的只有满目疮痍。 四人边享用着晚餐，边浏览四周的照片，不禁唏嘘。 在最深处的一间办公室内，陈琳还找到了一份登记表，上面记录着大量姓名和个人信息，几乎都是这里的居民，粗略看来，有近千人，不过九成以上的姓名都被一条横线划去。 “是选民记录还是人口统计？”雷泽随口问了一句。 “谁知道呢，总之不是幸存者名册，底部标注的日期还是一个半月前。” 雷泽耸耸肩：“关于打赌的事……” 他刚想说下去，却被另一边的保尔打断了。 “你们最好来这里看看。” 两人寻声而去，发现保尔和珍尼特正站在一处库房内。 “怎么回事？” 保尔轻轻往地上踩了两脚：“是珍尼特发现了这个地方。” 珍尼特补充道：“我只是想四处看看，希望能找些武器之类的，然后就发现了这里。” 保尔接着说道：“这几块地砖的声音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所以我猜下面还有密道之类的，然后珍尼特就发现了入口。” 珍尼特挪开两步，让出身后不起眼的立柜，柜门敞开着，但背板却不见了，只留下一处黑漆漆的洞口，依稀可见几级向下的台阶。 “下面没有声音，也没有不透风，不像是密道……” 不等保尔把话说完，雷泽已经举着手电和手弩走下台阶：“你只管在外面等着，我下去看看。” 因为通道入口太小，其余人只能先守在原地，没过多久，雷泽就返回了。 “地下空间不大，看起来是个避难所，没有人也没有尸体，只有肮脏的布片和成堆的排泄物，那气味不比丧尸好多少。”雷泽摇着头说道：“下面应该有过幸存者，但不知道后来去了哪里。” “说不定早变成丧尸了。”保尔随口说了一句。 “或许是被其他人救走了。”珍尼特赶忙纠正。 “躲在这里的都是孩子，我看到了好几件童装，幸好底下没有尸体。”雷泽叹了口气：“这里是安全的，我想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这时，保尔突然抬起头：“等等，你们听到枪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