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七章 落花飞雪，玄壁孤人
曾经，邱正罚李秋白面壁终生的地方，这个地方叫面壁崖。 是一个既冷，又寂寞，无人问津的地方。 漫天雪花扬扬洒洒从天上飘落，每一片都有棉絮大小，北风凛冽，似刀一般吹动雪花敲打光滑山壁。 那一座万仞悬崖，巍峨挺拔，在一片白茫茫中，依稀像是参天巨人，耸立不倒。 有洞三千，李秋白面壁的那一处山洞，刚好就在灵峰旁边，他在不断哀号，撕心裂肺般的叫声却被寒光无情的撕碎。 或许李秋白并不知道，他心中最恨的那个人，如今同他一样，在洞中面壁。 洞里的墙壁非常光滑，一如一面镜子，却是漆黑的颜色，黑的深邃，黑的让人感觉到绝望，照不出自己的影子，仿佛前途是一片黑暗。 灵峰盘坐在墙壁前，他的眼眸像是漆黑的墙壁一样深邃，已经过去两天，这两天，他滴水未沾，在心绪极度平静当中度过。 有那么一瞬间，灵峰左手中指微动，随之，他低下头，看向了戴在手指上的一枚漆黑色空间戒指，从御马草原回来之后，他又把这枚从赵方手上夺下了戒指戴在了手上。 上面有强大的灵魂印记，却随着赵方的死亡而变得薄弱不堪，灵峰轻易的便破除，伴随着一声轻响回荡在了洞内，漆黑的空间戒指上泛起了一抹豪光，映在了如镜的墙壁上，宛若黑暗里的一颗启明星。 赵方的这一枚空间戒指，由虚空石打造而成，是不可多得的极品储物佳品。 而里面存放的东西，更是让灵峰瞳孔为之紧缩。 数不清的灵石，还有珍材，被整齐的摆放在了最前排，后面，是赵方花费多年心血，收集而来的功法。 以金丝蒙皮，奢华的青田木作简，闪烁奕奕光辉。 最后面，有一檀紫色小盒，以乾坤八极锁封住，蛮力不可开，灵峰的注意力立即便被那精致的小盒吸引，掌心吸力暴涌，一抹紫色光芒闪过，精致的檀紫色小盒脱出空间戒指，被灵峰双手捧住。 其上的纹路精密复杂，像是流水一般，齐齐汇聚到了锁心处。 灵峰不禁赞叹，“这锁，还真是精致无比，想必里面存放着非常重要的东西吧。” 神识侵入空间戒指，一通翻找，灵峰却没能找到钥匙。 皱着眉头，喃喃道：“这锁，没有钥匙，只有用蛮力打开了，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自毁机关……” 灵峰一时间有些犹豫，若是他盲目用灵力开锁，怕是会毁了里面的东西。 想了一会儿，灵峰轻轻将右手食指伸到了锁心口处，灵力缓缓注入锁孔中。 尝试过后，便叹气，乾坤八极锁，有八八六十四种的变化，每一种变化，都异常复杂，没有钥匙，想要以灵力开锁，非常艰难，一个不慎，就会开锁失败，导致永远锁死，再也别想打开。 “看来只能用蛮力打开了。”灵峰叹气，收回灵力，曲掌成刀，劈在了檀紫色木盒上。 他的手掌像是劈在了坚硬的钢铁上，火花四射，被反弹了回来，那看似只是由木材打造的小盒，竟然坚硬无比，蛮力不可开。 灵峰暗自吃惊，这到底是用什么材料打造而成的？连他太虚境七层的实力都无法强行破开？ 檀紫色小盒，就静静的躺在灵峰怀中，在呼啸如鬼哭般的回旋声中，灵峰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无法打开这小盒，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一天后，内停，雪住。 洞处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几乎填满了半个洞口，灵峰挥手成刃，灵力激荡，白色匹练脱手而出。 如利刃入泥一般，洞口处的积雪被狂风扫干净，漫天雪花飞舞。 外面，阳光有些刺眼，空气依旧清冷。 隔壁的哀号声依旧还在继续，李秋白像是一只无助的残狼，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向上苍祈祷，赐予他自由。 然而上苍，似乎只会同情善良的人。 当一道破空之声响起时，李秋白那较寻常人更加敏锐的耳朵便将那声音放大，他的头探出了洞口，瞪大了只剩下的眼白的眼睛，看着远方，“请放我出去……” “你永远都出不去了。”灵峰冰冷，无情的声音回荡在了李秋白耳边时，他绝望了，缩回了头，像是一只被霜雪打伤的小羊的般蜷缩到了墙角，瑟瑟发抖，不错，就是那个人，他害自己如此，如今，他又为何也来到了这里？ 答案，李秋白永远都不会再知道，或许，在他临死之前，还能够再见灵峰一面。 …… 今天的夏天，似乎特别热。 沉剑玄壁的万年寒冰溶化了不少，屠魔剑所在的大湖上，沉积了一层厚厚的积水，风吹过，泛起了阵阵波涛。 水漫进了凌剑纵住的冰洞中，他不得不取了巨大的冰块，挡在洞口，这才阻止了积水继续流进冰洞。 他时常会一只脚踏着洞口的冰块上，向外面张望，几乎是每一天，他都在扳着手指，细数灵峰离去的日子。 他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鬓角有白发，面容沧桑，除了女儿，那个青年，便是他第二个希望，在这个冰冷，无情的地方，只有那个青年，能够同他说一些暖心话。 灵峰，是他的徒弟，也是他这一生唯一的徒弟。 当他踏破寒冷的冰水，出现在粼粼波光中时，凌剑纵的目光陡然发亮。 他来了。 灵峰走进山洞，脚面没有被冰水打湿一寸，“师尊，我回来了。” 简单的打了一声招呼，灵峰一如往常，走进了冰洞中，坐到了铺着棉被的冰块上。 他盯着洞口处的巨大冰块，还有透过缝隙渗进来的冰水冻结成的冰坨，重重叹气。 这么多年了，凌剑纵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如此火热的夏天，外面杨柳苍翠，夏蝉鸣叫时，人们简装撑伞，避暑纳凉时，他却还要穿着厚厚的皮毛大衣，忍受这里的寒冷。 尤其是在冬天，这里的寒气，直往骨头里钻，凌剑纵的一身皮毛大衣，根本挡不住那逼人的寒气，虽然他早已不惧寒暑，那凛冽的寒风刮进心里时，是一种何等的寂寥？ 为了守护想要守护的东西，凌剑纵付出了一生不能踏出沉剑玄壁的代价。 凌剑纵坐到了灵峰身边，“你空晓师叔已经同我说了，宇文决他们早已回来，你却耽误了一些时间，而且……似乎，邱正对你产生了一些意见。” “我在面壁了三天，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来晚了。”灵峰抱歉道，深深的看了凌剑纵一眼，就像是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般。 凌剑纵似是松了一口气，“你没事便好，我还以为邱正会重重责罚你。” 灵峰摇头，道：“掌门真人应该有他的打算，我只是代表他做了该做的事。” “他一向都有自己的打算，从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凌剑纵意味深长的道，“我们先不说这些了，你的气息，又有长进，已经突破到了太虚境七层了吧？” 凌剑纵说着，眼睛雪亮，看着他的徒弟不断进步，他非常欣慰与自豪，这种程度，要远远比他想象中的快。 灵峰一笑，嘴角却有苦涩，他突然想起了凌千雪，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有些后悔没有先去见她一面，再来沉剑玄壁，至少，能为凌剑纵带来女儿的消息。 “你在御马草原，事情进展的如何？”凌剑纵问道。 灵峰道：“很顺利，同时也收服了荒芜道人。” “很不错。”凌剑纵拍了拍灵峰肩膀，道：“你去见千雪了？” 果然，凌剑纵问了灵峰这个问题，灵峰勉强一笑，涩声道：“我出了面壁崖之后便到了您这里，还没有去见千雪。” 凌剑纵有些失望，灵峰没能为他带来女儿的消息，却并未表现出来，“没关系，来日方长。” 灵峰不想让凌剑纵陷入到沉重的回忆里，拿出了那个檀紫色盒子，送到了凌剑纵面前，道：“师尊，你能开这上面的锁么？” “硝砂金盒？”凌剑纵接过檀紫色小盒子，只感觉入手沉重，只是一眼，他便认出了这盒子的材质。 “师尊你是说，这盒子不是木材打造的？”灵峰诧异，道。 “当然不是，硝砂金，是一种非常稀有的矿物，有隔绝灵力的功效。”凌天绝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这里面，一定装了非常重要的物件。” 凌剑纵的注意力，已经被檀紫色小盒子上的乾坤八极锁吸引，翻动着盒子看了起来。 灵峰摘下手上那枚漆黑的空间戒指，看着它道：“这是赵方的东西。” 凌剑纵眉毛一挑，惊讶道：“好小子，你还不忘了来这么一手。” 灵峰一笑，道：“我若不收，这东西也一定会被别人收走。” 凌剑纵点头，不可置否，他观察那檀紫色小盒子，已经有了一些眉目，“这锁，你是不是尝试过想要打开？” 灵峰点头，又叹气，“我没办法打开，也试过用蛮力，都无法打开。” 凌剑纵突然一笑，道：“便是换成了，想用蛮力打开，也行不通。” 灵峰一怔，旋即失望，“连师尊都打不开？” 凌剑纵见灵峰失望的样子，拍了拍檀紫色小盒，道：“不能用蛮力打开，想办法便是，你给我两天时间。” 灵峰一喜，道：“如此，便麻烦师尊了。” 两天时间里，灵峰一直都陪在凌剑纵身边，虽然他一直在钻研檀紫色小盒子上的乾坤八极锁，无暇顾及灵峰，灵峰却并不在意，盘坐在冰床上，进入到了修炼状态。 第三天中午，有轻微的响声传进了灵峰的耳朵，他立刻惊醒，那是机括打开的声音，想来凌剑纵已经成功了。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从冰床上跳了起来，到了凌天绝身边，“师尊，打开了？” “恩。”凌剑纵神色疲惫，点头，轻轻打开了盒子，里面装着一支三寸长的火红色断剑，还有一只上等的空间玉简，再别无他物。 灵峰见了，不免有些失望，道：“我本以为这盒子里有什么好宝贝，竟然只有这两样东西。” 凌剑纵也是有些诧异，那赵方为何要把这两样看似并不重要的东西放进这硝砂金盒子里？当他拿起了那三寸火红色断剑时，锋利的剑刃梢上立即剑气激荡，在凌剑纵手指上割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流到了断剑上，其上火红的颜色加深了不少。 旋即，更加凌厉的剑气一层叠着一层，激荡而起，在冰洞中掀起了道道旋风。 那断剑似有灵性，像是一只恶魔一般大口吞噬凌天绝的鲜血，凌天绝只感觉全身血液倒流，汇聚向了手指，手指上胀痛无比。 “这是，噬魔残剑！”凌剑纵面色剧变，滚滚灵力如龙，在右手上汇聚，隔绝了断剑剑气，同时把断剑扔到了檀紫色小盒子里。 剑气停，风止。 这空如其来的变故，令得灵峰也是大吃一惊，盯着凌天绝还在流血的手指，立即拿出了一枚丹药，碾碎敷到了凌天绝手指上，这才道：“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凌剑纵面色凝重，盯着那火红色断剑，道：“想不到消失了万年的噬魔剑，竟然已经断了，还会被赵方得到其中一块残片。” “噬魔剑？”听其名字，灵峰便感觉这柄剑，绝非凡品，而且见仅仅是一块残片，便如果凶残噬血，已经将其定义为魔剑。 “不错。”凌剑纵道，“传说中这柄剑通体火红，噬血残暴，非无上大能不能驾驭，上古一战，这柄噬魔剑，可是出过大力，屠杀了不知道多少妖魔，它的原主人，名叫黑噬。” 灵峰皱起眉头，屠杀妖魔，那这噬魔剑，自然是一柄正道之剑，而它主人的名字，也一如剑的名字一般，透着一股邪气，“师尊，这剑，可还能收服？” 灵峰心中突然燃烧起了一种欲望，如果能收服这柄剑，即便是残片，他的实力也能大涨。 凌剑纵摇头，道：“你刚才通道没看到吗？以我的实力，都被它吸住了精血，若是换成了你，不消片刻，你就会变得一具干尸。” “还有，这噬魔剑，要配合噬魔诀来施展，否则，必会遭到反噬，当年那黑噬炼成此剑时，方圆千里内无一活物，血光漫天，险些要了它主人的命，上古时候大能无数，也只有黑噬能够完全驾驭它，且记，你修为若是未达到啸天境，不可触碰这残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凌剑纵盯着灵峰，郑重道。 灵峰只觉心惊，这噬魔剑，看来真的是一柄魔剑了，方圆千里，且不论有多少生灵被屠杀，便是他的魔性，便让人为之胆颤。 只不过转念一想，任何法宝的使用，要分在何人的手中，若是正道之人拿着噬魔剑，屠杀妖魔，那这柄剑就是好剑，若是到了邪道中人手中，那自然便是一柄邪剑。 “我们还是看看这玉简中，到底写着什么吧。”凌天绝目光转移到了那玉简上，道。 灵峰点头，现在那噬魔剑残片他还碰不得，便只好转移注意力，那玉简既然被赵方锁在了小盒子里，足以能说明，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凌剑纵轻易破除了玉简上的印记，神识侵入其中，灵峰一一旁静静的等着他阅读，只见凌天绝面色几经变幻，最后眉头紧锁，看向了灵峰，沉声道：“灵峰，或许，这里面的东西，你很感兴趣。” 灵峰接过玉简，阅读了起来。 玉简里共有一十七条赵方与名为魑的通信记录。 第一条：魔岩城大事已成，如今已经攻下灵溪，灭灵剑宗，晓天剑派……还请三长老好生考虑，交出清心玉诀。 第二条：事情有变，太白仙山暗中已经派出探子，为了避免暴露身份，请速速撤离清玉谷的人。 …… 最后一条日期最近，是半月前传来的一则消息：我魔岩城的灵溪郡的势力已经巩固，正在招兵买马，训练精后，一年后，届时，我会亲自领兵，率领诸方强者，攻打天府，到时希望三长老不要食言，我敬候你带着凌天绝的人头来见我。 灵峰看的眉头紧锁，越来越激怒，他完全没有想到，清玉谷三长老赵方，竟然暗中和魔岩城通信，玉简中的内容句句针对大炎，而且最后一句，那赵方似乎在跟那名为魑的人有什么不告人的阴谋，他们一定在策划着要加害凌天绝。 灵剑宗之亡，上官峰回之死，始终都是灵峰心中永远的痛处，这种极端的痛楚，在割伤他，同时也在激励着他，不断前进。 一如上官峰回当初对灵峰说过的那句话，重振灵剑宗。 而魔岩城的野心，居然已经大到了想要吞下整个大炎，不过想想也便知，大炎已经失去一郡，其它三郡失守，也只是时间问题。 灵峰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的陷进rou里，面色阴沉，玉简被他攥出了道道裂缝，“想不到，清玉谷，竟然暗中与魔岩城勾结，欲灭我大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