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死党
看着李景的脸庞，欧阳菲菲本就不小的眼睛，逐渐瞪得更大，以至于接近成一个椭圆形。 确定对方没有开玩笑后，欧阳菲菲终是气得涨红了脸，下意识攥紧拳头，张了好一会嘴，才憋出了一句：“不借！！” 哗啦！ 欧阳菲菲的用力转身，使得其马尾飞速甩了过来，发丝飞舞，差点迷了李景的双眼。 看着对方气呼呼地离开后，李景无奈苦笑，觉得自己好像的确做得有些过了。 说到底，上一世对方和自己主动分手，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 自己一个连专科都从没认真听过课的学渣，和对方985研究生毕业的高材生在大学毕业那一刻起，未来的人生就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 虽然自己也不过和对方在一起才一个学期而已。 当时自己的不理解和痛苦，现在的李景全都能想通。 既然自己根本就和对方不是同一类人，也从没为两人未来努力过，那又有什么资格抓着对方不放手？ 难道就因为自己喜欢，就要把本能高飞的天鹅紧紧抓在野鸡窝里，永远不让她接触天空吗？ 其实上一世的女友中，李景对于欧阳菲菲是最愧疚的，愧疚对方因为自己而耽误了一个学期的学习，从成绩年级前三掉到了年级二十多名。 而也正是这个原因，欧阳菲菲的父母才发现了李景和她在一起的事情。 李景其实从未怪过对方甩了自己，只是单纯的痛苦伤心。 而现在，李景则更愿意主动放手，希望对方能拥有更好的未来。 也是因为如此，李景才这般轻松地答应对方的分手，虽然这样在对方眼里似乎有些过分。 李景摇了摇头，不再多想此事，而是转身回去，继续想办法借到初二的书籍。 …… 万兴广场旁是一个巨大的人工湖，广场喷泉的水便来自于此。 人工湖面积大概有两万多平，围绕这湖岸，政府改造修建了一系列仿古建筑，包括长廊、拱桥、阁楼等多种形式，其中建成后大多都租给了商户当门面。 在湖岸的西南侧，道路和湖面有数米的高差，为了连接道路和湖岸游道，这里的建筑便建设了两层。 上层是峰市的少年宫，对接南面的马路和人行道。而下层对接北面的人工湖，分了数个门面，其中最大的门面便是旱冰场。 旱冰场是当时青少年最火的娱乐活动之一，除了大人带小孩过来玩耍之外，许多中学生也会成群结队一起来玩。 而作为最爱玩的李景，这里便是他和那群死党的主要根据地之一。 “景哥，你是终于肯出来了啊！” 从旱冰场的大门一出来，便是临湖的长廊，有些发胖的黄伟脱下旱冰鞋，一眼便看到长廊坐凳上的那道身影，连忙高声喊道。 李景闻声回头，发现那个朝自己走来的肥胖身影，先是一愣，随即不由一阵恍惚。 若说自己还能从记忆深处挖出关于欧阳菲菲的印象，那么自己关于和黄伟的回忆，就像刻在他的脑海中一般，哪怕上一世李景已过而立之年，也会时不时想起自己这个曾经最好的兄弟。 “怎么，景哥，你不是又要说我变胖了吧？” 见李景愣愣看着自己，黄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肥胖的脸庞，作为班里最胖的几人之一，他经常被自己朋友喊黄胖子。 随即，黄伟一屁股坐在李景身旁，熟练地从兜里拿出一包烟，咧嘴笑道：“哥，刚好从矮子那里搞来半包芙蓉王，来一根？” 回过神来的李景，看了眼对方手上的芙蓉王，摇了摇头，本想着开口劝对方也不要抽烟了，结果看到黄伟嘴里已经叼了半根烟，心中叹了口气，没有说出来。 “景哥你不抽？这芙蓉王可不便宜啊，你真不……” 说着，见对方淡淡看向自己，黄伟一怔，随即立马讪笑地把烟盒塞进了自己裤兜里：“你说不抽就不抽，这半包我先省着点，景哥你明天要是想抽了，可以随时问我要。” 听到这话，李景不经意间蹙了蹙眉，沉默了片刻，终是开口道：“烟……以后你少抽点。” “啊？” 黄伟有些懵，但看到对方坚定的眼神，又不敢反驳，而是低声问道：“咋了，景哥？” “没什么。”李景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心烦，右手撑着自己额头，坐在位置上低头道：“就是抽烟不好。” 闻言，看着状态有些奇怪的李景，黄伟愣了愣，随即直接把烟盒塞给李景，笑道：“好，景哥，那烟给你，放我这我总会忍不住抽，放你那我就抽不到了。” 李景听到这话，面色微变，望着到了自己手里的烟盒，手掌微微握紧，情绪愈发沉闷。 本来他来找黄伟，是想问问对方还有没有初二的课本。 但看到这个多年不见的死党后，尤其是见对方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样子，他的心里便变得莫名的沉重难受起来。 黄伟的成绩是班上的倒数第一，长相一般，家境也不好，班上同学和老师都不太喜欢他。 再加上他父亲酗酒，母亲听说在他小学时便跟人跑去了浙江，所以基本没人管他，也养成了自卑的性格。 但当时李景混得很开，只要能玩到一起的都喊到一起玩。 本来是班上透明人的黄伟就是被他这样主动喊进了他们圈子。 后来黄伟便一直跟着李景混日子，抽烟喝酒，玩游戏，打群架，他身上大多数的坏习惯都是李景教的，甚至他有时候的伙食费都是李景挤出零花钱给的。 所以黄伟一直很崇拜，或者说很敬重李景，把李景真正当做了他的大哥，愿意什么都听李景的，而李景也乐得有这样一个小弟。 当时有人甚至在背后开玩笑，说在黄伟那，李景的话比黄伟他爸的话还管用。 虽然只是一句调侃，但也间接证明了李景在黄伟心中的地位。 本来这样下去，他们好歹能一直玩到初中毕业。 结果初三时，黄伟的父亲因为喝酒，回来走夜路时没注意，出了车祸，当场没了命。而撞了黄伟父亲的那辆车早就跑了，一直没抓到。 李景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早自习，其他同学在晨读英语，本来和他一起躲在最后一排偷偷打牌的黄伟，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当时李景还以为是自己打牌被抓了，心里有一丝紧张，结果黄伟被叫出去几天后都没来上课。 直到班主任在一节自习课上，要所有人给黄伟同学捐款时，李景才知道…… 黄伟的父亲死了。 那时李景是蒙的，他不知道如何面对黄伟，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对方。 在后来仅有的几次见面中，黄伟都跟丢了魂一样，跟谁都不说话。 而再以后，黄伟就仿佛从李景的生活里消失了一般，再没见过。 而李景曾经放学找过对方几次，却都无功而返。 之后，李景便只是在别人的嘴中听到他的故事…… 据说黄伟拿到捐款的钱后就不见了，没有来上学，也没去学校帮他联系的远方亲戚家。 后来才听说好像是去混社会了，却因为偷电瓶被发现，被对方打断了两根手指。 再后来，李景在读大专时听去广州打工的朋友说，黄伟后来去了深圳，说是投靠一个远方表哥，当安保的负责人，帮人看场子。 结果那场子涉嫌聚众赌博，黄伟没去几个月就被抓了，而他作为安保负责人，是抓到的人中唯一的管理层，据说判得不轻，似乎是替人背了锅。 从那以后，李景就再也没听到过黄伟的消息了。 直到李景三十岁生日那年，聚会时有老同学说…… 黄伟好像已经死了。 听说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