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头伤疤
侯家父子不解。他们觉得要是能拜师，直接从师父那里学习修炼法门不就可以了吗？ 有了功法还要拜师，那要功法何用？ “我说的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拜师，这是只帮你引气入门的师父。” 林越解释道，“修行界除了虎力扎这样拥有领地和供奉的在籍修士之外，还有数量不少的散修。他们享受不到天庭俸禄，也不能掠食妖国之内的凡人。为了获取修炼资源，就有散修另辟蹊径，将主意打到了凡人中的富贵子弟身上。他们利用凡人皆想成为修士的心理，公开招收记名弟子，不论资质如何，只要献上他们感兴趣的东西，譬如钱财、灵药乃至血食，这些修士就助其引气。” 侯三迷茫道：“有这样的？谷阳县里好像没听说过啊。” “谷阳县太小，各大州府才有。” 侯三父子顿时疑惑尽去。 侯三狠狠一拍大腿道：“拼了！老子这辈子攒不够，你们兄弟就继续攒，总有一天咱侯家子孙能交得起这拜师的钱！” 侯泽苦着脸道：“不知道那些修士收费贵不贵？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攒够这笔钱？” 其实另有一条路侯三父子没有想到眼前就有一条捷径：林越！ 林越曾经功参造化、登临绝巅，一旦开始修炼，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有以引导术替别人引气的实力了。 但他是人道修士，也是现在人人喊打的域外天魔，他出手的话，侯家就跟他绑在一根绳上了。 站在他这一边，就意味着举世皆敌！ 不是每个人都有跟这个吃人的世道对抗的勇气。侯家父子还是不知情的好。 要是他们知道了，还愿意跟随林越的话，自然另说。 林越将金属箱里的名刺和小木盒都取出来放到一边，摸索一阵后，又打开了一个暗藏的夹层，从里面取出一根银灰色的短棍，这才松了口气。 对他而言，这跟短棍就是所有物品中最重要的一个，甚至超过那一册《霸下真诀》。因为这就是他向邱士明复仇的资本！ 这时侯泽拿起旁边的名刺问道：“越哥，这个名帖是做什么的？里面没写字啊！就画着画儿，还挺好看。” 名刺里面一个字也没有，入眼处是一柄悬于烈火中的碧蓝宝剑。定睛一看，只觉得那火似乎在跳跃，那剑身也仿佛在流淌光华。 如果东皇太一看到，一定会气得牙疼——因为画中这把碧蓝宝剑正是当年林越的佩剑，极道神兵——青冥剑！ 当年林越正是以这把剑将东皇太一那极道第一神兵东皇钟给斩出了一道缺口。 侯三见他乱动东西，立马一巴掌拍过来，骂道：“臭小子，你懂个球！别乱动阿越的东西，碰坏了你拿什么赔？” 拿到金属短棍的林越心情很好，笑道：“没事。这就是名刺。” 名刺中的“字”其实隐藏在四角的云纹之中，它就像旧时代里的二维码一样，事先不知道密码的人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 如果原来的林越没死的话，这个名刺就是给他准备的，是让他联络到其他被附身过的其他天才的唯一信物。 这些人互相帮助，暗中结成了一张精密而隐蔽的交际网络，它遍布整个山海界，神仙妖魔什么都有。 这就是林越一万年来的成果。 “那这个盒子里……”侯泽将名刺还给林越，又顺手打开小木盒。 “别！”林越急忙叫道。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侯泽已经把木盒打开了。 侯泽没事，侯三倒是被吓了一跳，又骂道：“臭小子，都说了叫你别乱动人家的东西！” 侯泽又挨了一巴掌，他缩了缩脖子，辩道：“没事啊，里面就一颗珠子。” 侯三也拿眼看向林越，只见林越叹了口气，答道：“这是内丹，它散发的气息方圆几十里内的妖怪都能感应到。” 侯三大惊，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跑路吧！” 盒子里是一颗炼神中期的金丹，如果前身未死的话，这是留给他培养气感和快速筑基用的。木盒以特殊材料所制，能够隔绝气息，而一旦打开，内丹的气息就会泄露。 这能量普通人无法察觉，但对妖怪而言，就像是夏夜里的萤火虫一样耀眼。山里的妖怪闻到内丹的气息，哪有不追过来的道理？ 林越立刻启动了金属箱上的自毁装置，把它重新放回树洞里，盖上石板伪装几下，就立刻和侯家父子快步离去。 刚走一会儿，就听见后方山林里传来一声震天巨响，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即便隔了老远，三人也感觉自己脚下的土地震了震。 “成了！” 林越低呼一声。 这威力足以让金属箱周围百米内不超过凝气期的妖怪瞬间死亡！考得越紧，杀伤越大。 二十多年前，这大山里的妖怪因为一场变故或死或逃，即便有妖怪，也是后来迁徙过来的小妖罢了。 经这么一炸，没有昏头的妖怪应该不敢继续追过来才对。 可是没走多远，林越就听见半空中传来一声饱含忿怒的鹰啼。 他抬头一看，就见天上正有一只巨鹰向这边飞了过来。 林越脸色一变，对侯三父子道：“你们找个大树躲好！” 侯家父子也看到黑鹰朝这边飞过来，只当是普通老鹰，两人都是打猎的好手，根本不放在心上。 两人拍着胸脯道：“没事，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两父子取下猎弓和箭壶，准备把这鹰射下来或者惊走。 林越摇头，要是他们知道这是头鹰妖，不知道还敢不敢张弓？ 无知者无畏啊！ 林越也不再管他们，盒子在他身上，这黑鹰的第一攻击目标定然是他。 他能活，侯家父子就安全。如果他被鹰妖杀死，这两父子也无法幸免于难。 他取出从手提箱夹层里拿出来的那根银灰色短棍，拿在手上一抖，这短棍顿时发出“咔哒”的清脆响声，一阵伸缩变化，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支长约一米二的步枪。 侯家父子没见过这种武器，只觉得这东西前面像棍子，后面又太粗大。 难不成是抡起来砸人的不成？ 但……这东西怎么看都不靠谱，真能对付黑鹰？ —— 黑鹰快速接近，侯家父子这才看明白，这黑鹰实际的体型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它翼展超过两丈，身子比成年的山羊还大——这哪还是普通老鹰啊！分明是妖怪！ 黑鹰屈起的利爪泛着金属一样的寒光，在那双鹰眼冰冷无情的注视下，侯家父子一时间竟有些手软脚软，甚至握不稳手里的猎弓！ 侯三看到那头鹰修长的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白毛，如同戴在脖子上的项链一样显眼，这独一无二的特征令他立刻回想起二十三年前发生的一件大事： 那年据说域外天魔大闹铁箕山，残害了妖国无数修士和无辜百姓，连黑风大妖王都不敌受伤，不得不祈告妖族天庭，请求支援。 上界派下来一位狐仙，调遣了附近几大妖国无数修士，最后才将那天魔围死在恐树林。 龙石村背后这片大山再往西南一万二千里就是恐树林的地界。 那时候谷阳县年轻辈第一大妖还不是现在的邱士明，而是虎大王的独子——虎平英！ 那时候谷阳县三大妖里还没有狐仙夫人的席位，彼时她只是妖国献给狐仙大人的婢女之一，修为普通，侥幸得狐仙宠幸，才生下邱士明。 后来狐仙回了上界，她却仗着狐仙名号，自称“狐仙夫人”，从此崛起。 那年的侯三跟现在的林越差不多大，十五六岁，跟着已故的老父学打猎种地。 那年域外天魔动静闹得很大，村里老一辈的人都知道，铁箕妖国崇州下辖的隆庆府、宜安府以及铜山府三府之地数百高阶修士尽皆云集于偏僻的龙石村，从这里进山，去围剿逃至恐树林的域外天魔。 虽然时隔多年，可侯三一辈子也忘不掉那一年发生的事。 那时侯三跟着父亲进山打猎，途中恰逢谷阳县的修士与山里的妖怪相斗。 年轻的侯三是第一次看到修士与妖怪相斗，心中的向往自不必多言。于是他便怂恿着父亲在躲在附近偷看，没成想这一举动却让他父亲搭上了一条性命…… 当时战况甚为激烈，修士虽然占据优势，但妖怪们也不是吃素的。其中就有一头异常凶猛的黑鹰，一个扑击下来，便以利爪将虎平英这位当年的年轻辈第一妖修抓得胸口血rou模糊。 见到独子身受重伤，虎大王狂性大发，一阵横冲直撞，才将他儿子救了下来。 而这时候躲在远处看热闹的侯三父子却倒了大霉——虎大王直接抱着儿子向他们藏身的地方狂奔而来，他一把抓住那时才十六岁的侯三，厉声道：“我乃谷阳县大妖虎力扎！借你的血气一用！” 虎平英伤得太重，寻常丹药起不了太大作用。虎大王只能抓个凡人，以妖法夺取精气来给儿子续命。 侯三父子被吓得亡魂大冒，眼见虎大王即将杀死儿子，侯三的老父顿时喝道： “吸我的，吸我的！我比他强壮，大王吸我！” 于是虎大王就当着侯三的面，将他父亲吸成了人干。 虎大王将吸来的精气渡过去，但虎平英伤得太重，这些精气没能把他救回来。 虎力扎无法承受失去独子之痛，急怒攻心之下，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当时侯三看着父亲不成人形的尸体，心中又是悲切又是恐惧，他见虎大王晕倒，本想用猎刀宰了虎大王替父报仇，可是终究没敢动手。 他和绝大多数凡人都觉得但凡修士都能上天入地，呼风唤雨，岂是寻常刀兵所能杀死的？ 侯三怕动手不光报不了仇，还会连累所有族亲，最后只能作罢，带着父亲的尸体逃了回去。 这是侯三内心深处最痛的伤疤，几十年来，他从来没向别人提起过，包括同床共枕二十年的婆娘。 而天空中这头颈子上长着白毛的鹰妖，便是二十三年前一爪子就杀死了虎平英的那只鹰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