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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四、陈家小喷子

    第265章陈家小喷子

    十月初七。

    巳时。

    新任蔡州知府孙昌浩携妻吴氏,及家仆、护卫二十余人抵达蔡州城北十里铺。

    依照惯例,主官赴任,蔡州官佐该于此处相迎才是。

    可此时在此相候的却只有一名孔目官、一名捕头带了两班差人.

    一名正经官员都没见着。

    孙昌浩自是猜到了原因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呢,陈景彦被抢了桃子,心中肯定有气,大概是想以此给他来个下马威。

    不过,终究是他孙昌浩得了这蔡州知府的位子,想要未来两年这知府坐的安稳,少不了还要和陈景彦化解一二.

    心中有了计较,孙昌浩面不改色的吩咐差人在前方开道,去往蔡州城。

    他不在意,但有人在意

    坐在后方小轿内的吴氏,隔着轿帘看了这寒酸的迎接排场、再看看丈夫不以为意的神情,忍不住在轿中低声骂了一句,“人家已骑在你头上拉屎了,还满不在乎呸~烂泥扶不上墙。”

    巳时中。

    孙昌浩一行抵达蔡州北门,陈景彦总算做的不是太绝,率各级官吏在城外迎接。

    “啊呀!德廉兄,多年未见,兄长风采更胜以往!”孙昌浩下轿后,大步走到陈景彦身旁,口呼表字,十分亲热。

    本来面带公式化笑容的陈景彦,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语气却带了几分疏离,“下官陈景彦携府衙同仁在此恭候知府大人,大人一路劳顿,快快入城歇息吧。”

    说罢,抬臂前引,示意孙昌浩先入城。

    孙昌浩却爽朗一笑,拉上陈景彦的胳膊,并肩走向了门洞,“兄长休要如此,你我同乡,何需这般客气”

    午时初。

    孙昌浩在府衙会见了各级官员,便是听说局务官西门恭出城办事没能亲来面见,孙昌浩也不动怒,只呵呵笑道:“公务要紧,公务要紧嘛.”

    一幅老好人模样。

    见面会后,趁着接风宴开始前,孙昌浩拉着陈景彦去了后堂偏厅,待厅内只剩了他两人,却见孙昌浩忽然朝陈景彦一揖到底。

    陈景彦吃了一惊,赶忙躲开,连称,“孙大人何故如此,使不得”

    不管以前两人地位如何,至少眼下孙昌浩是陈景彦的顶头上司,上官对属下作深揖,的确显得诚意十足。

    孙昌浩起身后,先是苦笑一声,随后掏出一封信笺递了过来。

    陈景彦拆开一看,竟是刑部尚书吴维光的亲笔信。

    信中虽没直说,却隐晦的向陈景彦表达了歉意,又暗暗表示了待陈景彦在蔡州三年任满,会想办法调他去东京城做朝官的意思。

    这种隐晦的表述,陈景彦能看懂,却也不至于就此信以为真。

    便是白纸黑字写下的承诺都未必做的准,更别说这种云山雾罩、两头堵的话术了。

    不过,对方的态度稍稍抚平了些许愤恨不满。

    眼瞧陈景彦面色稍霁,孙昌浩又是一拱手,适时道:“德廉兄,今次之事源于诸般巧合,绝非吴尚书本意,此事弟稍后再与兄长细说。如今,陈吴两家姻亲在即,往后便是一家人了,这蔡州之事还需德廉兄与我助臂.”

    其实吧,陈景彦今日之所以没有闹的太过难堪,便是顾虑阿瑜和吴逸繁有婚约在身。

    两人的婚事,在颍川老家众所周知,且已下过聘书,若不是近一年他身旁屡屡有大事发生,只怕两家三书六聘的流程早已走完了。

    前两日,刚刚得知自己这知府位竟是被吴家人撬了,正在气头上的陈景彦还真的考虑过取消这婚约。

    可冷静下来后,他又顾忌‘悔婚’这种事对女儿名声不利,再者,在陈景彦心中吴逸繁的确属于‘佳配’,几番考虑后,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

    此时,孙昌浩的话正说到了陈景彦的心坎上.后者沉默半晌,幽幽叹了一回。

    叹息,像是妥协.

    孙昌浩见此,心中不由暗喜,忙道:“德廉兄,今日未见路安侯,还请兄长为我引荐!”

    “嗯,近日路安侯忙于留守司整军,得空我引你见他.”

    陈景彦替陈初遮掩了一回,后者今日明明没甚当紧事,却宁愿携妻妾、蔡家三娘子出城游玩,也不来参与迎接孙昌浩。

    官舍四季园。

    吴家家仆正往园内搬抬大小不一的箱笼,吴氏领着丫鬟、婆子随意在内外三进的宅子里逛着。

    以前,孙昌浩原右曹司员外郎的职司虽是肥差,但京城居大不易,他们一家一直挤在一栋前后两进的宅子里,比起如今气派宽敞的官舍,无疑后者舒心许多。

    虽蔡州不如东京繁华,但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处。

    比如,蔡州城内不像东京那般藏龙卧虎,有时一个不起眼的人物便是五六品官员。

    吴氏来了这蔡州,自认女子尊贵无人能超过她这位知府夫人了.

    正思量间,忽见一名身材颀长的俊秀男子从前宅垂花门快步走了过来,吴氏一见这人,稍显刻薄的冷淡面庞上顿时盛开一朵温柔笑容,连呼,“繁儿!繁儿快过来.”

    说话间,快步迎了上去,眼眶中竟激动的涌出了泪花。

    几步靠近,吴氏踮脚抱着吴逸繁的脑门亲了又亲。

    便是亲姑侄,也有些逾礼了。

    但身旁的丫鬟却见怪不怪,她们都知晓,主母疼这侄儿疼到了骨子里,便是她生出的两个女儿都比不上堂哥在吴氏心目中的分量。

    那吴逸繁也微微动情,双目泛红,孺慕道:“姑母,侄儿想您想的紧.”

    这话引得吴氏破涕为笑,紧接却脸色一变,焦急道:“繁儿这门牙怎断了半颗!可是摔了?”

    一说这个,吴逸繁当即一脸委屈,“姑母,上月我与阿瑜上街,被一帮贱吏打了.”

    “.”

    突然之间,吴氏风韵犹存的脸上迅速被寒霜笼罩,只听她骂道:“谭如怡是瞎了么!眼睁睁看我家繁儿受此大屈!走,找她说说理!”

    旁人不知谭如怡是谁,但吴逸繁却知这是未来岳母,见姑母直呼岳母闺名,吴逸繁连忙劝道:“姑母,此事不关婶婶之事”

    “怎不关她事!我吴家子侄来蔡州吃了亏,和他陈景彦夫妇便脱不了干系!有姑母在,莫怕!”

    吴氏不由分说,拉上吴逸繁便往隔壁夏翠园去了。

    夏翠园官舍。

    谭氏起初对于吴氏的到来还有几分欣喜,毕竟她们都是颍川人,幼年时便认得。

    “jiejie,方才我还想着晚些时候前去拜访,jiejie却先来了我这里.”

    相比谭氏的热情笑容,吴氏的回应冷淡了许多,“不敢当,哪里敢劳驾陈夫人。”

    “.”

    谭氏不由一滞,心里不住打鼓。

    幼年时,谭氏父亲是名没功名的老学究,吴家、陈家却是传承了数百年的书香门第,当年谭氏嫁给陈景彦,不少人都觉着高攀了。

    而出自吴家的吴氏,尚未出嫁时便以才貌双全显名,是以谭氏面对吴氏时,总会下意识生出一股不自信和畏惧。

    吴氏之所以毫无顾忌的上门,一来的确有些看不上出身小门小户的谭氏,二来,她觉着陈家丫头嫁给自己这宝贝侄儿,无非是为了攀附她吴家的权势。

    于是,说话颇为直接,“陈夫人,繁儿来了蔡州,便是指望你和陈同知两位长辈,上月他被差人打断门牙一事,你们不知?”

    “jiejie,此事我们夫妇知晓,但”

    “知晓?既知晓为何不把行凶之人捉了法办?”

    吴氏咄咄逼人,谭氏却不好解释了,总不能照实说那帮差人是路安侯的人,我家夫君总不能为了帮吴逸繁出气,和路安侯反目吧?

    谭氏只得把目光看向了吴逸繁,期望后者能私下向吴氏解释一番。

    那吴逸繁虽恨极了那帮差人,但未来岳母的求助,总不能置之不理。

    于是,吴逸繁想了想,开口劝道:“姑母,那差人是听了陈初夫人赵氏的话,才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侄儿,和婶婶无关”

    吴逸繁话未说话,却见吴氏面色一沉,斥道:“闭嘴,谁让你说话了!”

    “.”

    吴逸繁吓的一缩脖子,似乎对疼极了他的姑母很是畏惧,再不敢说一字。

    谭氏见此,忽然对这名模样俊秀的未来女婿一阵失望.便是长辈,也不至于被一句话骂的如同鹌鹑吧?

    我是你岳母,你姑母在此寻事,便是在削阿瑜的脸面,你却连一句解释的话都不敢讲,往后阿瑜嫁过去还能指望你护着她?

    没有一点男儿气概!

    吴氏一句喝止了吴逸繁,耷眉坐了片刻,忽问道:“阿瑜呢?”

    “阿瑜去了报社帮忙,要晚些才回来。”谭氏以为吴氏看在阿瑜的面子上,暂时揭过此事不提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吴氏点了点,又道:“差人喊她回来一趟吧,我有些话与她说”

    “呃好吧。”

    午时末。

    陈瑾瑜从报社急匆匆回了家,面对吴家长辈,她也有些心虚。

    不过,阿瑜并不是像娘亲那般不自信而心虚,而是因为她和叔叔之间早已逾距的关系.

    “阿瑜见过婶婶.”阿瑜没跟着吴逸繁喊姑母,但以陈吴两家的关系,喊声婶婶也说的过去。

    吴氏细细打量陈瑾瑜时,先注意到了后者头上那支翡翠缠金镶红宝蝴蝶金簪。

    这支簪子不但用料珍惜昂贵,且做工精巧至极,随着陈瑾瑜垂首仰头间,簪子上那惟妙惟肖的蝴蝶须都跟着微颤轻摇。

    吴氏是个识货的,一看便知这头面价值不菲,就算是她也没有能与之相比的首饰。

    “看来,陈同知近来所获颇丰啊。”

    吴氏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也是,陈景彦躺着便能挣来四海商行的大笔分红,他又不是一个苛待家人的人。

    有了钱,自然舍得给夫人女儿置办头面。

    吴氏从进门就发现,便是谭氏的头面衣着,也处处透着精细华贵,再忆起当年在颍川时谭氏的寒酸样,吴氏越发不爽.

    “阿瑜,我听说上月繁儿被人殴打,皆因你撺掇他上街看那武夫游街才起的?”

    吴氏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微笑,但说的这话,却把阿瑜震惊的瞪大了杏眼.我何时撺掇他上街了?是他非要死皮赖脸的跟着我和哥哥!

    阿瑜不由怒视吴逸繁,后者连忙摇起了双手,对姑母道:“姑母,不是阿瑜撺掇我的,是我自己.”

    “我让你说话了么?”吴氏回头,皱眉看了吴逸繁一眼,后者瞬间闭嘴,只敢以小眼神看向陈瑾瑜,示意我没向姑母说过你撺掇我上街啊。

    吴氏这才又转向了陈瑾瑜,冷冰冰的脸上又浮出一抹虚假笑容,“阿瑜,非是我说你,女儿家要的是三从四德,要的是侍奉夫君公婆。你寻遍咱颍川世家看看,谁家女儿整日在外奔波?在闺房里刺绣做红才是正理.”

    说到这儿,吴氏扭头看了一眼谭氏,以说笑口吻道:“你娘未出阁时,便做不好女红,想来也教不好你。往后啊,你白日里便去我哪里吧,我让教你做红。就别再四处乱跑了,免得旁人笑话你娘娇惯你.”

    “.”谭氏看了吴氏一眼,想说什么,最终却憋了回去。

    那吴氏左一句‘你娘教不好你’,右一句‘免得旁人笑话你娘娇惯你’,明面上好像是在说‘女红’,暗地里却在暗戳戳指责阿瑜没教养、指责谭氏没给她吴家教好媳妇儿.

    谭氏源于不自信,没有开口反驳,但陈瑾瑜却不受这气.

    只见阿瑜微微屈膝一礼,道:“不劳婶婶费心了,我娘教我教的很好,娘亲让阿瑜知晓了什么是忠勇仁信,什么是礼义廉耻,有这些便够了。如今,我还是陈家女儿,想多陪陪娘亲,就不去婶婶那边叨扰了.”

    吴氏微微蹙眉,看着阿瑜道:“怎了?阿瑜可是觉得我家教的不如你家?”

    阿瑜抬眸,冲吴氏乖巧一笑,却道:“阿瑜可不敢这样说.只是,阿瑜听说两月前,吴家在颍州的粮铺.”

    “阿瑜!”方才女儿替自己说话,谭氏本来还挺欣慰,但此时听到阿瑜说起此事,不由吓得大喊一声,想要阻止女儿继续说下去。

    不想,阿瑜反倒加快了语速,“吴家在颍州的粮铺管事勾结官员倒卖官粮,搜刮百姓。后被路安侯人赃并获,斩了吴家管事!我家教养自比不上吴家,但我陈家却做不出这等上愧于天,下愧于民的阴私勾当!”

    “放肆!”

    吴氏‘啪’一声拍在茶几上,豁然起身,茶几上的茶盏被震得叮当乱响。

    ‘啪嚓~’

    一支杯盖在茶几上转了几圈,滚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厅内登时一静,气氛尴尬到让人扣脚趾。

    化身小喷子的阿瑜输出完了,重新恢复到螓首微垂、低眉顺眼的乖巧状态。

    好似方才那番揭人伤疤、翻人老底的话,不是她说的一般。

    吴逸繁看看气的浑身发抖的姑母,再看看低眉顺眼的阿瑜,惊慌的犹如西瓜地里的猹

    最终,还是决定训斥阿瑜几句,好给姑母消气。

    “阿瑜!你怎能这般和姑母说话,快快道歉,免得.”

    可惜,阿瑜根本不鸟他,却见阿瑜再次变幻了形态,抬头张嘴就喷,“那是你姑母,不是我姑母!莫说我现今不是你家人,便是我入了你家,你也休想管我!”

    “.”依旧坐在椅子上的谭氏呆呆望着女儿,纵是知晓阿瑜乖巧外表下藏着一颗叛逆的心,谭氏也没见过女儿如此狂躁的一面啊!

    谭氏忽然有丝明悟阿瑜莫非想要故意搅黄自己的婚事???

    “你你.”

    吴逸繁伸手指着陈瑾瑜,一时被她无差别的输出喷晕了,组织不起像样的语言。

    阿瑜却一挺初具雏形的胸脯,斥道:“我什么我?吴逸繁,我再与你说一回,往后莫要小觑天下英雄!这蔡州城内,和你年岁差不多的陈英俊曾深入泛区、亲至前线采访.

    和你年岁差不多的徐志远也曾亲历沙场、如今把一个村子打理的有模有样,和你年岁差不多的路安侯以弱冠之年平定淮北,拯数十万百姓于水火.拿你与路安侯相比,简直辱了人家.”

    “阿瑜!”吴逸繁不知被触动哪根神经,突然大怒。

    “闭嘴!等我骂完,你再说话!”

    陈瑾瑜却根本不给他插话的机会,继续道:“你,除了整日清谈,对天下英雄评头论足,还会甚?吴逸繁,你就是一个眼高手低的妈宝男!”

    爽了,阿瑜用了一个从陈初哪里学来的词汇,为今日这顿嘴炮输出画上了完美句号。

    随即转身走出了花厅。

    独留几人在厅内凌乱.

    “谭如怡!看你教的好女儿!”暴怒的吴氏将怒火转向了谭氏,“我家要退婚!”

    “.”

    今天闹的如此难看,便是女儿再嫁去吴家,也难落的什么好,谭氏自然动摇,想了想却平静道:“此事并无不可,但退婚需我们夫妻与茂之的爹娘相商吧,吴家jiejie能做的了这个主?”

    谭氏说的是正路,当初下聘的是吴逸繁父母,便是退婚也该他们来。

    不想,吴氏却恨声道:“我自然能做的了这个主!”

    “不!我不退婚!”

    可她话音刚落,却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

    吴氏扭头一看,吴逸繁竟被阿瑜骂哭了.

    “能不能有点出息!等着嫁入我吴家的女子,从颍川排到东京城!哭个甚!”倍感丢人的吴氏怒斥道。

    那吴逸繁却抹了抹眼泪,期期艾艾道:“姑母,侄儿非阿瑜不娶!这婚,我不退!”

    是夜。

    四季园官舍,一肚子气的吴氏辗转反侧。

    一来气那陈家丫头不知好歹,忤逆长辈。

    二来便是气自家那宝贝蛋,到此地步还不舍陈家女儿。

    身旁的孙昌浩在接风宴中多吃了几杯,鼾声震天响。

    心情烦躁之下,吴氏用胳膊肘狠狠捣了丈夫几下。

    “怎了?夫人怎了?”

    被闹醒的孙昌浩忙不迭问道。

    “我今日听繁儿讲,殴打他的贱吏升任了府衙刑名孔目,好像叫狗剩!明日上值,你先寻个由头将他下狱整治一番!我咽不下这口气!”

    半夜听夫人来了这么一句,孙昌浩的睡意登时醒了一半,赶忙压低声音道:“夫人不可!如今我刚刚上任,衙门内盘根错节的关系尚未摸清,怎可轻举妄动!不知你说的那人背后还站着谁呢”

    “你堂堂知府,还怕一个小小胥吏?恁些年的官都当到狗肚子里了?”

    “.”

    被骂了,孙昌浩也只能压下不满,尝试解释道:“为夫不是怕一个胥吏,只是如今府衙各实权职位都抓在他们桐山人手里,这路安侯又是桐山之首,一个不慎,为夫便会颜面扫地。”

    “颜面?你一个臭穷酸有甚颜面!若不是我哥哥一步一步提携于你,你如今指不定还在颍川与人做幕僚挣吃食呢!”

    “.”

    “我只问你,何时能帮繁儿出了这口恶气!”

    “夫人,此事真的急不来啊”

    孙昌浩苦苦解释,吴氏终于失了耐心,抬脚狠狠踹在孙昌浩的胯侧,骂道:“滚!爬去书房睡!”

    “.”

    孙昌浩猝不及防之下,被踹到了床下,强压怒火,再次低三下四哄劝道:“夫人.”

    “滚!老娘让你滚听不见么?”

    “.”

    夜深,亥时末。

    孙昌浩裹着一条薄被,既当褥子又当被子躺在书房床板上。

    家中奴仆全部是吴家人,便是看见家主被主母赶了出来,也没人敢给他送一条被子。

    由此可见吴氏在家中的地位

    深秋寒凉,孙昌浩睡不着,不禁想起了当年。

    诚如吴氏所言,若不是她家兄长提携,孙昌浩确实做不上这一府主官的位置。

    但,他并不是没有付出代价。

    他娶吴氏时,后者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婚后孙昌浩也并未打听过吴氏过往,他很清楚,这是场交易,不然当年颇为出名的吴家小娘也不可能嫁于他。

    成婚多年来,他隐隐听说了,当初吴氏尚待字闺中时,与家中小厮有染。

    直至珠胎暗结,吴家才后知后觉。

    事后小厮被悄悄棒杀,吴氏产下一子,为掩人耳目,将那男婴送去了兄长家抚养。

    起初,孙昌浩还对此事将信将疑,直到后来见吴氏对某位侄儿事事上心,疼爱有加,孙昌浩心中才有了答案。

    而那名婴儿,便是他名义上的侄子,吴逸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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