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晚朝（二）
雷鸣说的话确实鼓舞人心，但眼前的事儿还没有解决。 什么事儿？自然是李自成的农民军还没有走远，随时可能返回来围困京城。 “王爷，李自成的流寇大军还在城外没有走远呢，怎么办？”，李邦华问道。 “这个，本王已经想好了对策。”，雷鸣答道。 巩永固听到雷鸣已经有了对策，便兴奋的站起来，“王爷，有何计策？快讲一讲呀” 这两个月来，李自成的农民军连战连胜，北京城每天收到的都是坏消息，不是这个城被李自成攻了，就是那个什么地方打开城池投降了农民军，没有一出好消息，京城的人说到李自成已经到了谈虎色变的程度，在座的官员虽然比普通的官员镇静一些，但内心深处并不比其它的人强多少，李自成有多少人马大家都知道，没有人不感到担忧。 另外，辽东的建虏也要趁火打劫，更大的麻烦就要接踵而来了，情势在这里摆着，没有人不忧心忡忡。 还好的是雷鸣这个王爷来了，但王爷带来的人马毕竟太少了，有些人的心里还是很担心的。 雷鸣说道：“李自成等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应当是经验非常的丰富了，昨晚我们打死了他们的人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引起李自成的警觉了，流寇今天一天恐怕都在侦察我们的动向，我们的情况也瞒不住他们，我猜测，李自成最大的可能会选择一点集中力量全力攻城，试探一下我们的反应，如果他认为仍旧可以打下北京城，便会分派人马四面围城，如果他觉得没有办法打下北京城，便会引兵撤退，绝对不会继续呆在北京城下，因为他知道朝廷的勤王大军迟早要来的，这个时候，你以为李自成会干啥？” 巩永固一愣，“干啥？” “攻打通州城，将粮食抢走。” 事实上，李自成到达北京城下后便派兵去攻打通州了。 通州是运河的北边的终点，这个时代，没有科技支持，北方大地的农作物产量非常的低，仅仅能自养，不足于供给京城及周边的百万守军，所以，边军和北京城的粮食供给主要是由农业发达的江南、河南供应，主要的运送方法是通过运河漕运，元朝时，小型的运粮船还可以直达北京城外永定河码头，随着永定河水逐渐减少和河道淤塞，后来小型运输船也不能行了，所以，朝廷便在通州马头设立了仓储，然后通过人力将粮食由通州运到京城的粮仓，为此，通州驻有大量的守粮的部队。此时，薛鳌刚为通州粮仓总督，其头衔是户部右侍郎兼通州粮仓总督。 李自成二月发兵六十万号称一百万开始东征，一路高歌猛进，其兵员众多，军中的粮秣供应始终是一个大问题，山西是一个以高山、丘陵为主的省份，农业生产向来落后，这一路打来，农民军银子倒是弄到了不少，但弄到的粮食却不多，所以，一到北京城下，李自成便安排妻弟高一功带兵攻打通州去了。 通州是京师粮秣供给重地，朝廷向来很重视通州的防守，不仅修建了高大的城池，还在通州城驻守了大量的军队，多的时候达三卫，由于李自成和张献忠越剿越大，陕西、河南、湖北多地失守，驻守通州的兵员不断的调往内地追剿李自成、张献忠，剩余不足一卫，这两年闹瘟疫，也有部分士兵传染上瘟疫丧命，由其是去年春夏之交的瘟疫，驻军大量的减员，剩下的也是老弱残兵，此时，守卫通州的不足三千人马，而这两千多人马还因欠饷时久，上个月曾闹事索要欠饷，打伤巡抚杨鄂。 杨鄂曾上书自劾请求罢免自己，崇祯皇帝也知道是因为长期欠饷造成的，杨鄂并没有多大的责任，鉴于杨鄂向来实心办事，不仅没有追究杨鄂的责任，还赏了杨鄂三十两银子疗伤。 通州粮督薛鳌刚是一个胆小鬼，见高一功带领两万多农民军围城便慌了神，手下的人都说农民军势大，通州根本守不住，如果现在投降也许还有活路，如果进行抵抗，惹恼了农民军，等城破了谁也活不了，薛鳌刚就想投降，但总督漕运、屯田、练兵的双料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此时正驻骅通州，且方岳贡不仅清廉，治吏也很有手段，薛鳌刚便不敢造次，更有杨鄂积极倡导滞留在通州的漕民参与守城。 方岳贡天启二年进士，曾任户部主事，松江知府。其在户部主事的任上负责管理仓储，绝对是一个肥差，要想发财轻松自如，但方岳贡律己甚严，以廉洁闻名于官场。 崇祯元年，方岳贡出任松江知府，松江即后世的上海，当时，滨海防御未引起朝廷足够的重视，海盗横行，严重的影响了居民的生活安全，官府人手有限，难于清缴，方贡岳上任后发动百姓参与，重拳出击，抓获者辄杖杀之，渐渐使得松江地区的治安趋于平静。 方贡岳最为人称道的是修建石塘，并以此名垂青史。 崇祯六年，松江崇阙一带抵挡海潮的土塘连续决坝五次，大量的海水涌进农田，使得农田成为“斥卤”，当时百姓人心惶惶，灾难发生时，进京觐见的方岳贡刚刚回来，一下轿子，便召集当地士绅商量对策，方岳贡认为必须重修塘坝，但要是继续修建土坝，无疑是将大量的钱财扔进海里，便提出依照盐官的办法修建石坝，在场的士绅担心负担太多，便提出修建石坝有三难，一是修建石坝费用太多，二是修建石坝技术比较高，三是海势不可于争，方岳贡认为内徏等于让地于海，便力排众议，觉得修建石坝。 这是松江地区乃至江南的第一条石塘，方岳贡极其重视，亲自到溃塘处反复丈量地势，聘请有经验的石匠进行设计，为了筹集经费，方岳贡每天驾一小舟到处募捐，并革除弊端，不许官府公差插手克扣，随时督询费用使用情况，使得石塘的很快修建完毕顺利完工，从而彻底的杜绝了坝塘溃破造成的海水侵灌，当地人感念方岳贡的功德，将方贡岳督建的石塘称为大德塘，还自发组织为方贡岳修建了“报功祠”。 工程完工后，有人挟私诬告方岳贡贪污修建经费三千两，方贡岳被捕入狱，百姓自发组织到官府为方贡岳鸣冤，最后朝廷查明却无此事，恢复了方贡岳的职务，入狱一事，不仅没有辱没方贡岳的名声，还提高了方贡岳的声誉，吏部给事中方士亮向崇祯皇帝举荐了方岳贡，不久，方岳贡出任山东副史兼右参议，负责督办漕运粮储，当时，由于种种原因，漕运常常不能按照要求及时运达，而方贡岳负责督办的山东船只总能按时到达通州，给崇祯皇帝留下了深刻印象。 户部尚书郑三俊向崇祯皇帝推荐全国五个廉能监司，方贡岳名列其中，崇祯皇帝召见方贡岳，问：“为政何先？”，方贡岳对答如流，“欲天下治平，首在择令，察令贤否？在监司，察监司贤否？在巡方，察巡方贤否？在总宪，总宪得人，御史安敢以身试法？”，崇祯非常赞同方岳贡的看法，赐宴并擢升方岳贡为左副都御史。 十七年二月，方岳贡被提拔为一品大员，任户、兵二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出使总督漕运、屯田、练兵的差事前往济宁，刚出京城，农民军便打了过来。 由于有方贡岳坐镇，高一功指挥两万多农民军攻打通州两天未能攻破，雷鸣出其不意的攻击围困京城的农民军，农民军溃败，得到消息的高一功害怕是勤王的官军主力到了，便带着手下仓皇撤退了。 不管现在的农民军是多么的强大，作为流寇的老人，高一功对于官军还是害怕的。 “怎么办？”，张嫣问道，粮食事关京城的稳定，张嫣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 “太后，先前流寇攻打通州，尚不能攻破，现在如要继续攻打，也没有那么容易。” 张嫣知道雷鸣说的有道理，前两天官军守住了通州，士气便上来了，守城的意志和信心非同当初。 “方贡岳不负众望，功劳甚大。”，李邦华赞道。 李邦华先前除了左都御史的名头，也戴着兵部尚书的头衔，自然知道通州的兵力情况。 “可是通州的兵力很空虚，不可能抵挡住流寇的全力进攻。”，张嫣说道。 雷鸣正色说道：“正是因为这样，臣弟决定采用骄敌之计。” “具体战术怎么安排？”，巩永固问道。 “攻打京城仍然是李自成的首选，流寇只有在感到没有办法攻下京城时，才会去攻打通州夺取粮食，李自成肯定能判断出本王并没有带来多少的兵马来，所以，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大兵压境，全力攻城，这个时候，只要流寇不攻城，我们便安排少量的守城人员进行监视，流寇自然以为京城的防御仍然空虚，就会立刻攻城。” “要攻城，就要准备攻城的器具，流寇的将领也会到前面进行攻城布置，这个时候，本王、周刚、李丽、李钰、张兴、张旺便要展开狙击战了，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我们打死几个流寇的首领，大家猜会怎么样？” “狙击战？”，张嫣问道。 这是一个新名词，不仅张嫣第一次听说，所有的人都是第一次听说。 “对！狙击战，其实就是利用狙击枪抓住机会打死流寇的将领，开始专门捡流寇的重要将领打，接着便将级别低的将领也一同消灭，流寇群龙无首，自然就败了。” “王弟带的枪那么厉害？”，张嫣惊讶的问道。 雷鸣笑道：“不瞒太后、皇上和各位大臣，这狙击枪的有效射程为一千米，也就是两里地，在两里之内可以瞄那打那，弹无虚发，昨天晚上，本王之所以能打败流寇，就是先狙杀了匪首刘宗敏等人，造成流寇惊慌失措争相逃跑，否则以三四千的兵力如何能打败流寇几万人，不瞒各位，我和周刚六个人堵住了彰义门，便使得几万进城的流寇无法逃出来，也是因为我们手里的家伙厉害，朱成矩部选择放弃抵抗投降也是因为这个，你们说，流寇害怕否？会怎么样？” 雷鸣这么一说，大家除了惊讶这狙击枪的厉害，更是能想象的到农民军群龙无首仓皇逃窜的情景。 “那是肯定的，这时候，我们抓住机会乘胜追击，定打的流寇狼狈逃窜，再不敢窥视京师。”，巩永固兴奋的说道。 “不，我们先不追击，任流寇撤退。”，雷鸣说道。 “问何？”，巩永固惊讶的问道。 不仅巩永固疑惑，所有的人都疑惑的看着雷鸣，流寇逃跑，乘胜追击，这是扩大战果的最佳形式。为什么不追击呢？难道就这么的放流寇走了吗？ “各位，还是因为我们的兵马少呀，大家想一想，即使我们追击，能消灭多少的流寇？，李自成的核心部队恐怕不能消灭一个人，另外，只要我们出击，便暴露了我们的实力，如果流寇组织反击，有可能我们要吃大亏，有被反包围的可能，这种风险我们不能冒。” “那就这么放流寇走了？”，巩永固不解的问道，就这么的让李自成的人走了，他实在不甘心。 “当然不是！如果我们不追击，流寇便不知道我们具体的实力，我们不追击，流寇便会认为我们的实力并不强，所以，他们慌张撤退一定的距离后，发现我们没有追击，便会商议接下来怎么办，呆在京畿周边肯定不行，因为他们知道朝廷调集的勤王大军肯定会很快赶过来，留给他们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撤退，我们不乘胜追击，流寇便认为我们没有那个实力，就会放松对我们的警惕，撤退必然无序，明天上午我们将外城投降过来的朱成矩部整编完毕，晚上，本王带着这支队伍和赶过来的山海关的兵马乘夜悄悄的运动到南口一带，趁机发动突然袭击，这个时候，流寇的队形混乱，根本组织不了反抗，我们便可以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战果。” “战争的目的是消灭敌人保存自己，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战果是战争的最高原则。本王之所以这样安排，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争取降俘更多的流寇士兵，本王以为流寇的这些士兵皆是因为无法生存才参加的流寇，其本质还是善良的百姓，将他们稍加整顿便可以改编成朝廷的军队。建虏的军队战斗力极强，如果我们没有大量的部队，恐怕很难消灭他们，要打败建虏，就要大量的征兵，而新征召的士兵没有见过阵势，恐怕不如这些参加过战争的流寇士兵，另外，大量的征兵会影响农业生产，很多的百姓家庭会因为主要劳动力去当兵了生活艰难起来，而这些参加流寇的人得不到妥善安置，还会去当流寇，即使不再跟着李自成，也会聚合成盗，基于这种考虑，本王才做了如此的计划安排。明天一战不求消灭多少的流寇，主要的作战目的是大量的抓获俘虏，我们当前的主要任务就是建军。” 大家都觉得雷鸣说的对，可以说是高屋建瓴，李邦华感叹，何为军事家，雷鸣这样才算军事家，其它的人只能算战将。 张嫣是知道雷鸣的底细的，自然比其它的人更理解雷鸣的想法，她暗暗高兴，大明朝到现在不仅没有帅才，良将也没有几个，托祖宗庇护，老天爷真是眷顾，竟然送来这么一个文武超才。 沉思少几，还没有说过话的蒋德璟说道：“王爷的考虑甚是，只是这个计划太理想化了，如果流寇不撤退，去打通州怎么办？” 范景文也说道：“本官也有这样的顾虑，如果本官是李自成，便会去打通州，要养兵没有粮食不行。” 雷鸣笑道：“蒋大人和范大人所虑甚是，但你们不知道是李自成等人打了多年的仗了，个个老谋深算，绝对不会干赔本的买卖，他们深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所以，他们非常的重视侦察周边情况，未到北京前，李自成便向京城派进来大量的jian细，就可见一斑，他最担心的事儿便是朝廷的援军到了不知道，所以，他肯定会向周边派出去大量的侦察兵，侦察二百里以上都是有可能的，吴三桂部向北京赶来，他们不可能发现不了，所以，在没有绝对的把握的情况下，李自成是绝对不会去打通州的，因为他知道如果去打通州就会陷入被包围或者处于与官军短兵相接的境地，吃亏的将是他自己，在这样的情况，本王猜测，李自成定然会选择撤退。” 雷鸣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非常的有道理。 张嫣听了暗喜，这雷鸣不仅有胆识，还洞悉人的心理，太了不起了，“王弟，你说吴三桂的兵马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