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蔡掌柜
说完，郭子斌恭恭敬敬对洪婆婆和洪福弯腰行礼，扭头便走。 “郭先生，可别耍花招啊～想想你的私塾，想想你的学生。” 钱友至冷冷提醒了一句。 郭子斌的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停下。不知是不是错觉，洪福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冷酷和决绝！ “郭先生留步，还是吃完饭再走吧！” 洪婆婆突然出声喊住了他。随后，在郭子斌疑惑的目光下从洪福手中提过一个草筒，递出去道：“银两没有，但是这条鱼应该足够郭先生还清债务。” 郭子斌还没来得及说话，钱友至率先笑出声来，他身后的那些公子少爷们也都是嗤笑连连。 抹了把眼角泪珠，钱友至装模做样地瞪大眼睛仔细观察草筒，惊叹道：“敢问老前辈，这鱼是何等宝物？竟能值得三百两！莫不是……传说中的云鱼？” 洪婆婆略微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赞赏点头。 “钱公子好眼力，正是云鱼！” 钱友至愣住，随后同周围其他人一起爆发出无情的嘲笑声。他本人笑得最为夸张，捂着十个月大的浑圆肚皮，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真是笑死个人！你可知云鱼为何物？可知它稀奇？还正是云鱼，大言不惭，实在好笑！” 恰巧此时，半日闲大门内快步走出一中年男子，见到洪婆婆二话不说，弯腰便拜，恭敬问候道：“蔡不群拜见洪老前辈！” 钱友至的笑声戛然而止，狐疑地看向蔡不群，眼神充满疑惑，诧异问道：“蔡掌柜，此人你认识？” “原来钱公子也在，自然是认得的，只是，洪老前辈应该不认识我。” 见到钱友至，蔡不群微微躬身，露出笑容。不过这一次他并没主动上前搭讪，而是恭恭敬敬地弯腰站立在洪婆婆身侧，似在等待她的指示。 正如蔡不群自己所说所说，洪婆婆并不认识他，好奇问道：“你是半日闲的掌柜？” “正是！” 蔡掌柜脑袋低得更深，伸手邀请道：“您请上二楼雅仙居，都已经准备好了。” “白士及呢？他不在半日闲？” 洪婆婆最后一次见到白士及是在十年前，那个时候，他才是半日闲的掌柜，如今却换了个人，不由好奇他现在的状况。 “楼主自然是在的，只不过他老人家正在接待贵客，怕怠慢了前辈，特意让我来迎老前辈上楼先歇着。” “楼主！” 洪婆婆恍然，对洪福招了招手，让他把手中草筒递过去，随后问道：“后厨掌勺没换吧？” 蔡掌柜双手接过草筒，摇头道：“没有，这鱼您打算如何处理？” “交给掌勺大厨，他知道该怎么做，”既然后厨没换人，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等着吃鱼便是。 “对了，跟白掌...楼主说一声，让他早点过来，太晚的话，别说云鱼rou，鱼汤都喝不着。” “明白！” 蔡掌柜拎着手中沉甸甸的鱼筒，朝后厨方向走去，却被钱公子一把拉住，凑近低声问道：“这个洪姓老妪到底是什么来头？” 蔡掌柜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四周，突然脸色微变，同样小声的紧张问道：“钱公子，您该不会得罪了她老人家了吧？” 钱友至心里一沉，蔡掌柜紧张的表情给了他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却还是笑道：“怎么会？方才洪老前辈还邀请我一同上楼吃鱼来着，只是不知道她身份，有些犹豫罢了。” “那就好！”蔡掌柜松了一口气，重新露出招牌笑容。 “您既然都知道她老人家姓洪了，还能猜不出点东西？钱公子，您可是要走大运了，好好把握住机会！” 说完，蔡掌柜不再耽搁，继续朝后厨赶去。 天气炎热，草筒里的鱼不管是死是活，都坚持不了多久，必须趁着新鲜，尽快拿到后厨处理。 可走了没几步他又突然停顿下来，对着趴在门后面哭丧着脸的小二呆呆问道：“方才老前辈说...是什么鱼来着？” “回掌柜的话，是...云，云鱼！” 蔡掌柜瞬间呆滞，手中草筒突然间变得无比沉重。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草筒提起抱在怀里，在小二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如同刚学会走路的稚童一般，举足为艰地一步一步小心离去。 台阶上，钱友至呆愣愣地立在原地。他终于反应过来，猜出了洪婆婆的身份。 在箐国，洪姓多如牛毛，但是能让蔡掌柜低声下气的洪姓人物少之又少，认识白楼主的更是凤毛麟角，加上对方纯正的云州口音，就只能是云州掌门家族，洪家来人！ 而洪家这个岁数的存在……钱大公子咽了咽口水，一滴冷汗从额头冒出，顺着宽大的脸颊划落。 见他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洪婆婆笑眯眯问道：“钱公子，现在...还觉得老身是在骗你吗？” 他与蔡掌柜之间的小声交谈，以洪婆婆的耳力，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刻意为难，要给这个钱家的后生好好上他一课。 “不，不敢！”钱友至赶紧低头，不敢与洪婆婆对视，心思电转之下，嬉笑道：“洪老前辈您过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晚辈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该万死！” “呵呵～不必寒暄，老身问你，这条云鱼到底能不能抵郭先生的债？” 洪婆婆没心情跟他掰扯，开门见山。 “能，当然能！” 钱友至立马点头，甭管是不是真的云鱼，只要是洪老前辈说话，就算什么都不给，他也得给老前辈这个面子。能用银两换一位洪家强者的人情，别说区区三百两，三千两、三万两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虽然这么说有违家族理念，但有些东西确实是金钱无法衡量。 “那好，这条鱼给你！”洪婆婆把草筒提起来，钱友至立马前弯腰捧过，恭敬谢道：“多谢前辈赏赐！” “先别急着道谢，抵去那三百两，剩余的价值你大致换算成银两，全部给到郭先生。” “这……”钱友至面色纠结，有些不太情愿，欠他的银两可以不要，还要他自己掏钱……就有些过分了！ 他堂堂钱家大公子，只有往口袋里塞钱的份儿，从来没有往外拿钱的经历，从小到大，一次都没有过。哪怕是每天都到半日闲吃饭，他也一分钱不出，都是他身后的这些跟屁虫们请客。 “钱公子家大业大，不至于舍不得这点小钱吧？” 洪婆婆虽然在笑，但在钱友至眼里，看不出半分慈祥。 “当然，当然！一定奉上！” “能够抵消债务，晚辈已经感激不尽，这多出来的部分，还请前辈收回，晚辈绝不能要。” 突如其来的反转，郭子斌还未能反应过来，但他多多少少也听出了点东西。老前辈的身份背景，绝不简单！ “无妨，就当是老身对私塾贡献出的一点绵薄之力，郭先生若是能够不忘初心，将教育办好，老身便心满意足！” 洪婆婆笑容可亲，没有半点架子，就像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邻家老奶奶。 郭子斌欲言又止，犹豫许久，抱手弯腰行了个大礼，坚定道：“定不辜负前辈所望！” 言语间，浩然正气再次涌现，他那瘦削的身影渐渐高大起来。 或许是受到他的感染，门后小二终于鼓足勇气，低头弯腰，上前颤声恭敬道：“大，大人，兽阁也已经备好，小的愿意亲自去伺候小黑爷。” 洪婆婆见了他并未刁难，重新掏出两块碎银递过去，笑道：“有劳。” 小二哪里还有胆子收，却又不敢推脱，只好颤抖着接下，口中不住道谢。 没有让他为难，洪婆婆和洪福把小黑送进后院兽阁，安顿好后便拉着郭子斌一同上了楼。 穿过一楼堂食区域的时候，正在把酒言欢的食客们无一不投来好奇目光，目光中心自然是在一身补丁的书生郭子斌身上，嘲讽意味甚浓。不过当是人倒是没觉的有什么不妥，与洪婆婆交谈甚欢，谈吐文雅，似乎在经历了方才的事故后，了却了心结，心境又有所提升，越发自信从容。他微笑着与那些或冷漠或轻蔑或虚伪的目光对视，直至对方招架不住扭过头去或者同样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