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云河

    在客栈过了夜，洪婆婆一早便带着洪福离开了。

    夜里洪福睡得很安稳，或许是因为已经出来透过气的缘故，邪祟没有再出现。

    而掌柜和小二俩人在大堂里拼了个桌，睡得也还不错。实际上，这一晚上掌柜的睡眠质量出奇的好，远比和自家婆娘大被同眠要舒坦得多，只是跌宕起伏的呼噜声苦了小二，实在忍受不住，独子跑回院子在地上睡了。

    洪婆婆他们离开得早，并未惊动掌柜。洪福心善，离开前还把睡在地上的小二抱到了房间的床上。

    接下来的行程还算顺利，再没遇到什么牛鬼蛇神。为了避免事端，洪婆婆不再收敛，故意散发出半成威势，足以震慑山贼土匪以及心怀不轨之徒。

    这一路，洪福开阔了眼界，经历了许多在山上从未体会甚至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他救济过流离失所的穷苦难民，遭受过权贵子弟的白眼辱骂，见识过官府判案捉拿罪犯，也给街边吵架的大娘大婶拉过架……当然，也有搞不定的时候，被与他年龄相仿的小毛贼摸走过腰间木头小狗，被假装成残疾的乞丐骗走过铜钱，甚至差点被牙子们诱拐走丢......

    对于发生的这一切，洪婆婆只是看着，并未插手，任由洪福经历凡尘种种，体会人世间的酸甜苦辣。目前遇到的只是普通人，普通事，但凡有些武道基础的，都被洪婆婆的气势给吓跑，而普通人想要伤到洪福实在不容易，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看着他成长便是。

    赶路的时候，洪婆婆依旧会给他上课，教的不再是书卷中的之乎者也，而是生活常识，人情世故。

    当然，武道修炼也没有落下，饭后的休息时间便是洪福的修炼时间。磨炼rou身，心法运转，实战演练，也就是与小黑rou搏，偶尔洪婆婆也会亲自出手，给他一顿胖揍。下手不算重，至少以洪福的体质，完全能够承受，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体验实战中的一些阴招和黑手。

    实战与武斗不同。对敌时，敌人可没那个闲情雅致同你见招拆招，点到为止的打上好几个钟头，都是招招致命的打法。特别是高手厮杀，出手必定是冲着脑袋、心脏、下阴以及命门这些关键部位而去，胜负和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猎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出手不是插眼就是掏心窝，裆部更是他最喜欢光临的位置。可惜那时与他对战的是邪祟，洪福未能亲身体验这些阴招的威力，洪婆婆只好亲自上阵，让他早日熟悉过来，以后对战时也不至于吃亏。

    头一次经历这些阴毒手法的少年差点没被打哭，每次都是莫名其妙的躺下，好在他的身体素质够硬，脆弱部位也要远强于同境界的武者再加上洪婆婆留有余地，他很快便适应过来，摸索出了破解的门道。

    “福儿，沿着这条云河走到尽头，便是皇城了！”

    望着河边撒泼打欢的小黑，洪婆婆露出一丝笑容。

    洪福骑在小黑身上，激动地看着眼前这条南北走向的大河。

    这一趟行程下来，少年成长了很多，脸上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成熟，眼中少了几分天真，多了几分稳重，整个人看起来终于有了些烟火气。

    云河辽阔，水面虽然平静，无浪无花，水流却是湍急，像是行军列阵的千军万马，裹挟无敌之势，无声地朝着南方发起冲锋，势不可挡，蔚为壮观！

    河水清澈，可见变幻莫测的云彩在河水里飘流，也能看到游鱼在云层中追赶着飞鸟，称之为云河倒也颇为贴切。

    远方依稀有一条黑线浮在河面上，该是云河对岸，可见其宽阔。

    此时，一艘大船自北方极速驶来。船只虽大，做工却粗糙，像是用木料简单拼凑而成，并未经过仔细打磨，看起来十分丑陋。

    船上未见几个人影，以洪福的视力，只能看到一人在掌舵，甲板上堆满了货物，似乎是艘货船。船杆上挂着一张旗帜，绣有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口吞日月，迎风招展，栩栩如生。

    大船在湍流河水的涌动下，很快从视野中消失。

    由于是第一次见到船只，洪福很是好奇，骑着小黑追出去许久才意犹未尽地跑回来，远远的兴奋喊道：“婆婆，婆婆～刚才过去的是您说过的船吧，好大，好快啊！”

    “是啊，不过那可不是普通的船，是皇城的商船！”

    洪婆婆骑在白马身上，笑着解释，白马走的不紧不慢。

    “皇城的船？看起来也太……”

    这船竟然大有来头！规模来看，确实有皇城的气势，可是……简陋的外观以及粗糙的做工，让洪福有些怀疑皇城是不是不怎么富裕。

    “可别小看了它，这泱泱大河唯有皇城的船只有资格出行，之所以简单粗糙，其实是刻意而为！”

    “哦～我明白了，故意搞得难看些，就不会有人抢夺，是吗？”

    洪福突然来了灵感，一路上他见识过太多商队马车被抢被掠，恰巧撞见时还能帮上一帮，但大多数时候只能看到散架的马车和一地腐烂的尸体。

    对此，洪婆婆也很无奈。商道一直都是如此，强盗劫匪除之不尽，杀之不绝。今天剿杀一个团伙，过几天又会有另一队人马出现。

    云州的匪患虽也不少，但远没有中州严重，倒不是说中州治理不到位，恰恰相反，中州在剿匪这一块下足了本钱，所用兵力是其他四州的总合，奈何中州地理位置优越，是其他四州贸易往来的中转站，乃商贸之州，每时每刻都有各地的商队来往。贸易不断，匪患不决，再怎么打压，也有人愿意挺身走险，毕竟只要成功一次，下半辈子不能说大富大贵，但至少衣食无忧，足以养老。

    “不然！”洪婆婆摇头，解释道：“云河宽阔，水流又急，想要劫船何其困难！更何况，船上龙旗代表着皇家的身份，有它在，没人胆敢拦截，那可是灭九族的罪过！”

    “之所以粗糙简陋，是因为这船只能用上一次，在哪里抛锚便会在哪里回收处理，做得太精致，成本太高，不划算。”

    “为什么不要了？可以把船开回去继续用啊！这般做法也太浪费了！”

    洪福不解，大船用一次扔一次听起来大气，也属实浪费，心中酸溜，他还一次没坐过船呢，不要了送他玩玩多好！

    “你看看这水流。”

    洪福低头看了眼，瞬间明悟。河水太急，船在河里跑的比马都快，想要逆流而上，根本不可能！也就是说，云河是单向河道，只往南行，不往北返！

    “可是大河这么宽敞，为什么只有皇城的船可走，不让其他人用呢？河里这么安全，要是给老百姓用，他们就不用受劫匪欺压了。”

    “云河绵延万里，你看到的只是其中最为平缓的一段，越往南去，河道越窄，水流越急，分流越多，要是不加以限制，太多商船拥挤在湍急的河水里，难以控制，极其容易发生碰撞，堵塞河道不说，掉落的物品还会造成污染，损失更大。云河是云州的生命之河，容不得半点损失！”

    箐国共有四条大河，分别通往四州，而源头活水便是在皇城内的源湖。同四河相比，源湖不算大，占了皇城近一半的面积，却深不见底，至今未有人成功潜至水底，探查到源湖活水的秘密。宗师不行，大宗师也不行，皇城也禁止武者入湖试探，毕竟源湖过于重要，是整个箐国的生命之湖，宁可让源湖永远神秘下去，也不愿意出现任何闪失！

    这不仅是皇城的决定，也是四州的共识，四河出自源湖，源湖要是出现意外，四河自然会受到影响，马虎不得。

    “原来如此！”

    洪福点头，受益良多。同小黑在河边吹了会凉风后，便准备继续赶路了。

    恰在此时，河道里，一条小船顺着水流从北边旋转而来，船上既无人影也无旗帜，看起来，更像是一艘普通渔船。

    洪福诧异的看向洪婆婆，不是说不准其它渔船下河吗？

    洪婆婆眉头微皱，轻夹马腹，整个人腾空而起，鸿毛般立在船头。

    小船随之停下，静止在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