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怪人
老妪不愿意随她回村，妇人有些遗憾，却也没有强人所难，只是问了老妪名讳和住址，想着来日方长，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个恩情给还上，就算自己熬不住，也要让两个儿子铭记在心。 洪婆婆自然不会把身份泄露出来，摇头微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被老身遇到是两个娃娃福缘深厚，不必过多挂念，还是早些回去吧，我们也该继续赶路了。” 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可若是连个名讳都不能得知，这天大地大，光凭缘分何时才能相见？妇人心有不甘，还要央求，后面的小黑却突然嚎叫起来。 洪婆婆扭头看去，发现小黑正对着地上的一柄长斧嗅来嗅去，这柄斧子，它觉得十分熟悉。洪福也注意到了长斧，走近捡起，拿在手里仔细打量，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戴着破旧斗笠的忠厚身影。他扭头看向牛车，不同的牛，不同的砍柴人，却与他记忆中的模糊画面渐渐重合，不知不觉中，一滴泪水悄悄划过洪福的眼角，他记起来了，那个和蔼善良的樵夫大叔已经死了！ 为了救他而死！ 低着头走近牛车，洪福把长斧轻轻放在了青年的手边，口中呢喃道：“对不起！” 似是想到了什么，洪婆婆脸色微变，洪福当年死亡的前因后果她是知道的，也知道樵夫的存在，只是没有想到会在今天机缘巧合之下再次遇到樵夫的后人。 联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洪福变相地救了他们。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洪婆婆也是感慨连连。 “谢谢！” 妇人并不知晓其中缘由，只当洪福帮忙把遗漏的斧子递送过来。长柄斧虽是订制却也值不了几个钱，但对他们这一家子来说，这柄铁斧是无价之宝，因为这是樵夫唯一留下的遗物，也是这家子对樵夫的唯一念想。 轻轻抚摸过两个孩子粗糙的面容，妇人眼中尽是心疼，顺手摸到斧柄，妇人脸色一暗，身躯微微颤抖。 “拿着这个。” 洪婆婆突然取出头上玉簪交到妇人手里。妇人下意识就要拒绝，可洪婆婆的手像钳子一般牢牢握住她的手掌，解释道：“不是送给你，而是当作信物，让你的两个孩子醒来后拿着这个去往这里最高的山峰，山上自会安排。” 看着手中闪烁着宝光的珍贵玉簪，妇人还是有些犹豫，老妪虽然没有明说，但她至少也能猜出一二，这位看起来就很不凡的老人一定大有来头，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拿不定主意。 妇人知道这是一个能让她们一家子从此飞黄腾达的大好机会，可同时，作为一个老实本分的穷苦百姓，一辈子没出过大山，没见过什么世面，她对未知的世界既期待又恐惧，害怕孩子上山后，便再无见面的机会，也害怕她视为心头rou的两个孩子会成为大人物的玩物亦或是炮灰，说不定哪天不小心得罪了人，便会落得个抛尸荒野的惨淡下场，到时，她一个穷苦妇人，连个叫冤的地儿都没有。 看出她眼中忧虑，洪婆婆宽慰道：“你不必多想，帮你是想还你丈夫的恩情，你的两个孩子只要品行端正，至少也能在山上学个本事，到时是留是走，他们自己决定。” 有了洪婆婆这句话，妇人彻底放下心来，激动地又要跪下行礼，却怎么也弯不下腿来，只好躬身行了一礼，在洪福的搀扶下，爬上牛车。 不需要驱赶，小牛主动迈开步子，迎着骄阳下山而去。 望着逐渐远去的牛车，洪福突然问道：“婆婆，您为什么不告诉她实情？”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他们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明天。” 洪福看了眼洪婆婆沧桑的面容，似懂非懂，坚定道：“我会给他们明天。” 洪婆婆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你当然会，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可以？” “等你准备好，他们……也准备好的时候！” 安抚好洪福，洪婆婆扭头看了眼身后满地的残肢断臂，眉头再次皱起。 南岐山脉不应该有山贼团伙的存在，他们是从何而来？ …… 山崖下方有一条小河，南北走向，南高北低，河流湍急，载着一具尸体往北漂去。周边已经围了一圈鱼群在啃食裸露在外的手脚，丝丝鲜血流出，竟是诡异的紫色。 突然，鱼群似是受到惊吓，一哄而散。下方，一道巨大的黑影游过，尸体微微一颤，缓缓沉入水底。 上方，大黑英武的身姿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冲进云层消失不见。 河流下游，平静的水面突然涌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气泡，紧接着，那具泡得有些发白的尸体再次从水底浮现，漂流到岸边。 水面再次波动，远比方才猛烈，水花四溅，在一阵剧烈翻腾之后，一个赤身裸体的身影挣扎着爬上岸，跌坐在岸边大口喘息。仔细看去，他的身体十分古怪，分不清楚性别，比一旁的尸体还要苍白、水肿。 并且，此人的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瞳孔！ 缓了一阵，怪人爬到尸体身边，突然腹部一阵收缩涌动，张嘴吐出一摊黏糊糊的恶心作物，从中依稀能辨别出一根消化里大半的手指头。怪人伸出指头几乎并在一起的手掌，在那摊呕吐物里翻来找去，终于扒拉出了一粒黑色圆球，也不擦拭，直接塞进尸体的嘴里。 很快，尸体的肚子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圆润起来。紧接着，尸体的眼皮一阵颤动，猛地掀开，露出一双爬满紫色血丝的妖异眼珠。 尸体竟然活了过来！但他似乎很痛苦，面目狰狞，口鼻不断有河水溢出，双手用力撕扯身上本就破烂不堪的衣物，很快扯个精光，露出一身交错纵横、扭曲凸起的紫色血管。当他的胸口也被网状的紫色血丝彻底覆盖时，体内传出细密的咔嚓声响，是骨骼在断裂重组。 很快，他的手臂逐渐萎缩成爪，脚掌拉长，体毛也开始疯狂增长。而变化最明显的是脑袋，脸部完全凸起，耳朵肥大成圆形，嘴巴利齿林立，屁股上更是长出了一根粗长的尾巴，看起来活像一只人形大耗子！ 怪人看得津津有味，等尸体变化完，突然起身，抄起地上的石头狠狠招呼在毫无防备的老鼠脑袋上。 再等尸体醒来，他已经恢复人形，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也已经痊愈。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往嘴里丢小鱼的怪人才微微吐了一口气，问道：“泥鳅，我不是死了吗？” 被称为泥鳅的怪人抬头，丢了条小鱼过去，嘲笑道：“真这么想死，下次可以利索点，别老吊着一口气，浪费人家药丸！” 它的嗓音很古怪，含糊不清，像是含了口水在嘴里。 男人张嘴叼住小鱼，简单咀嚼就吞咽了下去。可他突然想起，自己和泥鳅的库存早就已经用光了，不由皱眉问道：“你哪来黑丸？” “捡的！” 泥鳅又丢了条鱼给他，男人用手接住，没有急着吞咽，而是盯着怪人狐疑问道：“你该不会又对它们下手了吧？” “诶呀～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又没人知道是我干的！” 泥鳅有些不悦，不再丢鱼给他，一把全都塞进自己嘴里。 “我说了多少次，大人严禁我们之间互相残杀，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大人手下能人众多，总有能抓到你把柄的存在，到时，你我下场甚至不如这条鱼干！” 男子苦口婆心地劝说，同时心中担忧，害怕泥鳅的小动作已经被发现。 “耗子，你还真是老鼠胆子，这么害怕做甚？我们为他做了那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与男子相反，泥鳅不以为然，丝毫不觉忧虑。 “你太天真了！对大人而言，我们不过是工具罢了，今天死了，明天就能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我们根本不重要！” 耗子把手中不再挣扎的小鱼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血水顺着嘴角流下，又被细长的舌头舔了回去。 这番话让泥鳅沉默，耗子说得虽然直接却都是实话，它没有办法反驳。在那个比他们还要冷血的人眼里，他们的性命不过蝼蚁！ 见他不说话，耗子叹息一声，岔开话题，询问道：“伤我的人呢？你杀了他？” 泥鳅摇头，纯白鱼目微微收缩，耗子知道，他是在恐惧。 “对方太强，我不敢接近，能带你逃走已经是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