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前夜
一下子绽开的狗皮，痛苦无比的惨叫，仿佛在哭诉“为什么”的漆黑眼睛，还有骨头碎裂开来的声音。光是回想起来，内心就涌起一股呕吐的冲动。 “……我当然记得了。怎么可能会忘记。” 菲奥蕾紧握着轮椅的扶手，以吐血般的声音回答道。虽然无数次想过要忘记，但每次都发誓绝不能忘记，至今一直承受着回忆的折磨。 “是吗……既然如此，jiejie你果然还是不适合当魔术师。那样的事情，只要马上忘掉就好了啊。”过去的回忆是很重要的。 如果那是为了在魔术师方面取得飞跃性发展的话，那当然是应该记住的。但是，这却只是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益处的心理阴影。 事到如今，就算再提高低级灵的降灵成功率又有什么用呢？成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算失败也可以想出一百种以上的应对方法。作为魔术师经历了无数锻炼的她，其魔术回路本身就会自动拒绝那种毫无意义的凭依现象。 所以，记住那件事是没有意义的。既然是让自己感到悲伤、痛苦和晕眩的记忆，那么就算忘掉也没有关系。 只是有一点，除了要把跟狗一起度过的那段平稳的日子也一起忘掉这个事实之外。 “怎么能那么轻易就忘记呀。要是忘记了那孩子的话，那孩子还能到哪里去呢？” 在这个世界里，还记得那条狗的存在的人，恐怕就只有自己和弟弟—现在还有Berserker了。一旦被忘记，那孩子就会在那瞬间化为乌有，曾经存在过的确实认识也会消失。 证明其曾经生存过的事实，是跟维持生存同样重要的事情。 所以，要是自己忘记的话，那孩子，就什么地方也去不了…… “那不是完全偏离了魔术师的合理性的感情吗？所以你还是不行的啊，jiejie。”听了这句话，菲奥蕾的呼吸一瞬间停顿了下来。 本来是应该忘记的。但是，就算不忘记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这种应该唾弃的模棱两可的做法，她却凭自身的才能掩饰着作为魔术师的生存方式。 但是，那也已经走到尽头了。幼年期早已过去，她现在必须做出登上台阶还是走下台阶的抉择。……还是应该登上去的吧，应该继续沿着魔术师的道路走下去。 这是正确的行为，大家都在期待着她。是完全没有半点错误的、最合理的判断。 但是……那天的在傍晚时分，自己做了一个墓碑。她曾经在墓碑前悼念那只狗，为那只狗的死而感到悲伤。自己并没有抹去这个事实，摆出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自称魔术师的勇气。 没错，自己是没有勇气，怯懦而胆小，整天都在为一点小事而耿耿于怀，这就是自己的真面目。 心胸中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 明明对自己决心永远不忘记那只狗的做法感到无比的愚蠢和懦弱，但却毫不后悔。 “我，已经不能再登上去了。” “是吗。嗯，我觉得jiejie还是这样比较好。” 已经到极限了。 听了考列斯的这句话菲奥蕾忍不住蜷缩起身子抽泣了起来，狄臧轻轻的抚摸着少女的脊背。 菲奥蕾·弗尔维吉·尤格多米雷尼亚已经决定要从战斗中退出了。但这并不是说要退出圣杯大战本身，而是从魔术师的人生中退下。 “五天，我们就多等五天吧。如果Rider能发挥出那本书的真正价值，那就可以大幅降低遭受迎击的危险。” “那么jiejie你就留下来—”考列斯安下心来似的拍了拍胸口，菲奥蕾却不解地说道：“你说什么呀？那怎么可能。我当然也要跟着去。” “啊？你不是说要退出的吗？” “考列斯，你才是，到底在说什么嘛。”刚才的哭脸就像是错觉似的，菲奥蕾以若无其事的表情向弟弟宣告道：“作为魔术师的我的确是退出了。但是我作为被选中的圣杯大战的Master，还要继续履行自己的责任。” “你听好了，考列斯。我也会坐上飞机的。你就和戈尔德叔叔大人留在这里吧。万一发生了什么变故，那么一切就都要指望你们了。” “不，我也要去啦。跟jiejie你一样，我也依然肩负着作为幸存的Master的使命。” 喀戎和狄臧都还活着，这对姐妹，也的确还是御主。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是尤格多米雷尼亚的魔术师。既然肩负着这样的责务，我就要一起去。”考列斯决然的声音响起。 听了这句话，菲奥蕾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尤格多米雷尼亚的魔术师—她领悟到了这句话中所蕴含的意义。那是离别的宣言，是一种决心的表明。 在短短的一瞬间内，两人都沉默了。 “考列斯你是要到‘那边’去吗。” 考列斯则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膀。 “对我来说，其实不管到哪边去也无所谓啦。不过既然jiejie要到‘那边’去，我还是留在这边比较好吧。而且，jiejie还有Berserker在吧？” 考列斯并不是基于自己的愿望，只不过是根据菲奥蕾的行动而采取相应的行动罢了。但是，他对此却没有任何的后悔。 本来他过的就是一种四处仿徨的人生。不管是作为人类还是作为魔术师，都完全是一个半吊子般的存在。假如这样做能对确立jiejie的人生有所帮助的话，那也是一件好事吧。 “你不打算跟我一起来吗……？” “有跟着去的必要吗？” 面对jiejie的请求般的发言，考列斯却毫不犹豫地把她推开。 这样就好了—考列斯心想。菲奥蕾觉得寂寞，对自己离开她的身边感到忧愁。但是，那只不过是早晚都会再振作起来的别离。 她已经决定了前进的方向。虽然不知道在前路上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样的未来，但是，她已经决定了。 由此而丧失的东西真的很多。毕竟是要把自己作为魔术师的荣耀和人生都全部抛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即使如此，菲奥蕾还是希望要到那边，到普通人的那边去。 这里面并不存在正确和不正确，而是一种将后悔也包容在内的决心。 “那样就变得有点寂寞了呢。” “那可说不准吧。搞不好，在五天之后我们还有可能死在一起啊。” “啊啊，当然也还存在着那样的未来呢。” 大概是有点发呆的关系吧，她发现自己竟然一时忘记了比存活在未来的可能性要高得多的另一种状况—在察觉到这一点后，菲奥蕾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考列斯也像是被感染似的跟着笑了出来，接着两人就看着对方的有趣表情大笑了起来。 “虽然但是，我不理解你们笑的原因啊，这不是什么值得笑的事情吧？” “是呢。”这对姐弟仍然在笑着。 狄臧：“……” “Berserker。”考列斯的脸色一紧。在他严肃的声音下，狄臧不由得立正。 “jiejie就交给你了。要是让我知道，你对我jiejie不好的话，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出来，然后给你一击老拳！” 说的话其实挺好笑的，但是狄臧感受得到话语中的份量。他点点头，“如果我还能活着的话，战争结束后，我一定会保护好Master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