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夜宴（四）

    蔡茂和江东三杰来到院外，只听见圈养梅花鹿的草地那边有人叫道：“快来人啊！”四人马上飞掠过去，来到山丘底下的树木边，只见一个仆人瘫坐在地下，火把掉在一边，他指着树林里，战战栗栗地说：“刘……刘师父……”

    蔡茂拾起火把，和江东三杰走近树林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刘戴胜倒在两三棵小树后面，脸色惊恐万状，胸口有一个大窟窿，鲜血浸透了衣服。

    “这是怎么回事？”蔡茂转身对着那仆人问道。

    “我我我我我在门口，看看看看见这边有动静，”那仆人边颤抖边说，“以为是鹿回来了，就过来、过来看。”那仆人停了一下，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我来到这边，看见一个毛绒绒的东西……趴在地上在吃什么，我走近一看，那东西就逃到树林里面去了，然后，然后我就看到了刘师父……”

    蔡茂听了，把火把扔给那仆人，自己就往树林里面闯去。章谦他们三人跟着而去。四人来到山丘上面，四处张望，但山丘上都是树木，没有看到什么。四人掠上旁边几棵大树的枝头，小心地观察四周，但没有任何发现。他们又望向山丘下面的果园和小湖，但那里也没有什么动静。再远一点，就是一层一层的阴暗的山峦。

    四人回到山下草地，此时很多人都过来了，刘葵和田隽守在刘戴胜尸首旁边，挡住了其他人。刘睿则在草地上呕吐。刘尊亁看到蔡茂回来，便问道：“蔡师父，看到是什么野兽没有？”

    “恐怕不是野兽。”蔡茂说。

    “不是野兽，那是什么？”刘尊亁紧张地问道。

    “只怕是怪物！”萧翌此时忍不住说。

    “怪物！”周围的人大吃一惊，有人手里的火把掉到了地上。

    “大家不要害怕！”蔡茂大声说道，“这是山里的野兽。野兽都是怕火、怕人多的地方，你们晚上不要一个人乱跑，要出去三人一组，带上火把，就会没事。要是看到什么就大喊叫人，不要一个人逞强。”

    “是啊，有蔡师父在这里，有什么好怕的！大家小心一点就不会有事！”刘尊亁也大声说道，“现在都回自己屋里去，晚上不要到处乱走！”

    大家唯唯诺诺，各自散去。蔡茂吩咐刘葵和田隽把刘戴胜的尸首搬去和田大富的一起，明天一起下葬。然后他对张全和张山说：“今晚就到此这止，二位请先回去。”

    张全听了，瞪大眼睛，说：“这……这要是半路遇上怪物怎么办？”

    “放心，”蔡茂说，“据我所知，这东西只袭击会武功的人，二位不用担心。”

    “这是什么怪物？”张山好奇问道，“你看见过吗？”

    “我没有看见过，”蔡茂说，“不过这不是一般的怪物，不是你作法就可以制服的。”

    “我……我作法也只为了医病。”张山说。

    “刚才你是真的算出大富在哪里吗？”蔡茂突然问道。

    “我……我……”张山低下了头，说，“我其实也不知道，只是师父说哪里有流星，哪里就有灾祸，所以……。”

    蔡茂点了点头，说：“嗯，我明白。你们回去吧，今晚应该不会有事了。这怪物一天只出来一次，今晚不会再来了。不过，小道士你最好到山下去住，一个人住在山上还是不太好。”

    张山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明天我也得去县城给人看病。”

    蔡茂点点头，又对其他人说：“各位，我们回屋内详说。”

    众人就回到了室内。此时只剩下刘家父子、蔡茂、庄绣和楼星雨，还有江东三杰。蔡茂又叫来了刘葵和田隽。刘葵脸色沉重，眼光困惑，而田隽则已经双眼红肿。

    众人坐定，蔡茂便问道：“萧少侠可是曾经见此怪物？”

    “不瞒各位，”萧翌还没说话，章谦已经先开口了，“昨晚我三弟睡不着，出去走走散散心。当他发现田师父后，田师父就离开了。我三弟又到处闲逛，发现在村子西边的山坡下，有一个东西，长得恶鬼一般！”他就把那怪人的样子描述了一遍后继续说，“我和二弟等久了不见三弟回来，生怕有意外，便出来寻找，却发现那怪物正在攻击我三弟。我们三人合力，才把那怪物赶走。”他又说了今天上山寻找怪人的事，对其他事则只字未提。

    “既然你们知道有这个怪物，为何不早说！”刘睿大声说道。

    “刘公子息怒，”章谦说，“我们刚来此地，也第一次遇到这种怪物，更不知道这怪物还吃人！”

    “这跟他们没有关系。”刘尊亁说，“大家都是第一次遇到这个东西。”

    蔡茂点了点头，说：“如此一来，就更证实了我的猜测！”

    “什么猜测？”刘睿问道。

    蔡茂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慢慢地陷入了回忆：“我随公子在京城时，禁军中有一个朋友，时常一起喝酒。有一次我们又在一起喝酒，他说皇帝后花园里养的梅花鹿，有一段时间出现丢失，或者是被野兽吃了内脏，但没有人看见过是什么野兽。后来大家加强了守备，这种事就没有再发生了。

    “后来我们又一次一起喝酒时，他跟我说，其实之前出现过有几个宿卫失踪的情况。一开始大家以为是私自逃跑了，后来在京城郊外的河边，有人发现两三个尸首，证实了是失踪的宿卫，也都是被吃掉了内脏或者心脏。

    “于是皇帝派人去追查，派去的人顺着踪迹，在西边离京城近百里的山里，发现了一个山洞，在山洞里他们发现一个身段极其高大的疯子，衣裳破烂，面容可怖，说话语无伦次。这个疯子看见火光就跑，速度极快，没有人跟得上。他们又在山洞里找到几具尸首，其中有两具也是禁军宿卫，其他的都是当地会武功的江湖人士。这些尸首都是被挖掉心脏吃了。

    “后来皇帝再派人在山里大举搜索，但再也没有看见过那疯子。这是两年前的事了。”蔡茂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目光深邃，好像回到当时的现场。

    “这样说来这疯子跟章大侠他们遇到的是同一个了。”庄绣说。

    “应该是，”萧翌说，“那怪物说话时也是疯疯颠颠的，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蔡茂点点头，说：“这是其一。经过今晚此事，我又想起两件事。”

    “什么事？”刘睿问道。

    “第一件事，”蔡茂说，“那是三十年前左右，当时我还在凉州跟着师父学艺。有一次来了几个天鹰派的弟子，说是要来投靠我赤龙帮，并要求我师父为他们的掌门人和几位师叔报仇，他们的掌门人和几个师叔都被西海七狼抓走并吃了心脏。当时恩师带几个师兄弟，不远千里，抓到了西海七狼，但是他们说与天鹰派确实是世仇，却并没有伤害天鹰派的人。后来恩师调查对质，证实了西海七狼不是凶手，就放走了七狼，平息两家的恩怨。不过杀人凶手就一直没有找到，大家也认为是被野兽吃了内脏，此事也不了了之。

    “第二件事，是在六七年前的事。当时明公叫我外出办事。”说到这里，蔡茂看了看刘尊亁，刘尊亁点了点头表示记得，“在泰山附近，我住在一家客栈，半夜里被后山的声响吵醒。我就前去察看，原来是两个东海派的高手，带着一群人，在山上搜寻什么。我与其中一高手认得，便问他们在做什么。那人跟我说他们在搜剿妖裔。”

    “妖裔！”刘睿听了这个词，感觉有些恐怖。

    “是，妖裔。”蔡茂说，“这是江湖人士对一些疯疯颠颠、行为寻常、似人似鬼、像人像兽，但武功又高的高手的称呼，说他们是妖人之后，所以统称为妖裔。”

    “这些妖裔，”章谦此时插嘴说，“来源于灾害武林的邪教的几个核心高手的后代。邪教那些教主、副教主、长老、护法等等，因为沉迷邪派功夫，结果都走火入魔，虽然他们都武功高强，但却行为疯颠、心智混乱、嗜血成性，所以才引发武林浩劫，为害江湖。当然有各武林名门正派的联盟与之对抗，邪教总归要自取灭亡。而最为可恨的是，这些人的后代，有的一生出来就带有邪教的武功，而且也跟他们父辈一样，行为异常，不受江湖道义拘束，经常为了一己私欲，伤害无辜！所以江湖名门正派遇到这些妖裔，都会将其彻底消灭。”

    “嗯，”蔡茂接着说，“当时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个。不过妖裔也是有弱点，他们搜剿的那个妖裔，据他们所说，弱点就是怕光和怕火，所以一直都是昼伏夜出、遇火则逃。我也就加入他们之列，一起搜寻，但是只在山中发现几具尸首，没有其他发现。”蔡茂说到这里，眼里闪烁着一些惴惴不安的目光，“那些尸首，也是神色惊恐，内脏也都被吃了。”

    听到这里，刘睿不禁浑身微微发抖，脸色有些苍白。

    “看来确实是同一个怪物！”刘尊亁说。

    “想不到我们刚来到这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庄绣说。

    “放心，”刘尊亁对着她说，“有蔡师父在这里，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在我这里住下。”

    “我看，我们是不是，回京城住好一点。”刘睿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一点抖。

    “公子无须害怕，”蔡茂说，“根据那个东海派的高手说，他们跟踪了这怪物几年，发现这怪物有几个特点：第一，每天最多只袭击一人；第二，只袭击会武功之人，而且还专挑武功高的，每次被杀害的基本都是武林高手。”

    “那这样……还好，还好。”刘睿说，“不过，他终究在这里，我还是于心不安。”

    “所以，”蔡茂说，“我也计划明天带人上山去搜捕，如果不能搜到，至少把他赶走也好。”

    “对，对，蔡师父说得对！”刘尊亁说，“那明天怎么计划？”

    此时庄绣拿起一根筷子，说：“明天怎么计划，我们不妨问问这位朋友。”说完，她手中的筷子“嗖”的一声向屋顶飞射而去，将瓦片射出一个洞。这时屋顶“沙沙”几声响，蔡茂和江东三杰知道屋上有人，马上冲门而出。他们掠上屋顶，只见西边有一个黑影，几个起落，已经落入果园的黑暗之中。

    四人见黑影已经远去，知道无法追赶，只好回到屋内。蔡茂对庄绣行礼说：“夫人好厉害的功夫。”庄绣笑了笑，说：“雕虫小技而已。可惜妾身身体有恙，要不然不会让他给跑了。”

    刘氏父子见庄绣功夫这么好，不由目瞪口呆。见蔡茂回来，刘睿马上问道：“是那个怪物吗？”

    “不是。”蔡茂答道。

    “那是刺客？”刘睿紧张地问。

    “应该不是。”蔡茂说，“想不到这里还有轻功这么好的人。”

    刘睿环顾四周，说：“本想如果有战乱，在这里能够避开，想不到这里比京城更可怕，看来我们还是搬回去的好。”

    “你怕什么！”刘尊亁大声说道，“有蔡师父在这里，还有行侠仗义的江东三杰三位英雄，而且庄夫人和楼公子的武功也很高，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这怪物只吃武功高的人，至少也是会武功的人，你又不会武功，怕什么？”庄绣笑道。

    “这……”刘睿一时无语。

    “明天上山追剿怪物，还请几位出手帮忙。”蔡茂此时说。

    “除恶灭魔是我们三兄弟的本分，我们自当全力相助。”章谦说。

    “我就不去了，”庄绣说，“让雨儿跟你们去吧。”

    “好的，娘亲。”楼星雨说道。

    “多谢各位！”蔡茂说，又吩咐刘葵和田隽，“明天我们以搜捕野兽之名上山，今晚之事切不可与外人说起，不要惊扰了村民。”两人点头回应。

    “那你们几个商量明天如何行动，我就先回去歇息了。”庄绣说。

    “此事就交给蔡师父，我来送夫人。”刘尊亁说。

    于是刘家父子和庄绣就离开了。章谦此时说：“蔡英雄，先请借下纸笔，我修书一封，向我教萨孤教主汇报行程，请明天派快马送往朱雀山庄。”

    蔡茂说：“好，我这就吩咐下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