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少年初入城
“新路口有落（下车）！”迷糊中，忽然听到售票阿姨在叫喊着。 大同睁开了眼，班车停了下来，有人下了车。映入大同眼帘的，是一个大大的花圃。花圃行长着绿油油的草，开着各色的小花。草皮上面还有序地种有修剪好形状的小灌木。花圃的中间，耸立着一个高大的广告牌。花圃四周，有四个路口，班车就停在北面路口边上。 “到东山县城了吗？”大同问了一句售票阿姨，咽了一下口水，感觉有些口渴。 “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哦。”大同此刻已经没有了睡意，又开始看着车外的情景。 现在窗外已经看不到山了。大路的左边是整整齐齐差不多一样高的楼房，右边是一条笔直的铁路。随着一声长长的鸣笛声，一辆火车飞快地从窗外驶过，轰隆轰隆的，大同的心，仿佛也跟着澎湃了起来。 班车又前进了几里路，下了个坡，右转从火车桥底下穿过。过了桥洞，大同便看到了一座八层的大楼，楼顶上立着几个红色的大字——河西车站。 “东山的，东山的到站了，准备下车。”售票阿姨又大声地叫唤起来了。 车上的乘客纷纷开始拿好自己的行李，大同也一样，做好了下车的准备。 车门刚打开，一群带着头盔的男男女女便蜂拥而来。 “老板，要搭车吗？”“靓仔，去哪里的？”“靓女，我搭你去。”…… 原来，这些人都是搭客的。 大同挎着包，往停车场的出口走去，后面跟着两个搭客司机，一路追问着他要去哪里，要不要坐摩托车。大同一直在摇头，示意不要。 出口处有一间小卖部，门口处贴着“公用电话”四个字。店里面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台电话机，货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饮料、方便面和零食。 “老板，我打个电话。”大同从包里拿出上次盛嫂子给的电话号码，按着上面的数字拨了出去。 “喂，你好。” 电话那头有回应了，但是好像不是张老师的声音。 “我找张老师。” “哦，你等一下。”然后就听到那边在叫喊：“张老师，电话！” “喂！”片刻之后，电话那头有人开口了。 “老师，我是大同，我现在到东山县了，刚刚到站。” “哪个车站？” “啊，我看到好像是河西车站。” “好，但是我现在在开会，接不了你，你到车站外面搭个摩托车过来，说去腾龙中学，给两块钱车费就行，不要给多了哦，有些搭客司机很坏的，你注意些。” “好的，我知道了。”挂了电话，大同看了一眼店里的冰箱，冰箱的玻璃上挂着水多小水滴，隐约能看到里面五颜六色的饮料。大同感觉更加的口渴了，他忍不住打开了冰箱盖，打量了片刻，又把盖子推了回去。 结了两块钱电话费，老板娘给大同找了钱。大同又看了一眼那个冰箱，说：“给我一瓶矿泉水吧。”他实在是渴得难以忍受了。 大同拧开瓶盖，喝了两大口，瞬间整个人都觉得精神了很多。他走向候在车站外的的那个搭客大叔。“去……去腾龙中学多少钱？”大同问道。 “给三块钱吧。” “两块行了吧，人家都是两块。”大同假装很有经验的样子。 “靓仔，现在油价贵了哇，给三块好吧？” “就两块，人家都是两块钱。” 大叔笑了笑，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一个很犹豫的样子。眼看着不远处又有一辆搭客车过来了，大叔突然说：“两块就两块吧，上车！”兴许大叔也是怕同行截了自己的生意。 大同跨上了摩托车，将行李包放在大腿上。大叔猛地一脚踩下点火棍，上了档，摩托车慢慢地开动了。 城市就是城市，路面宽阔，高楼林立，还有赏心悦目的绿化。开过东山大桥的时候，风特别大，感觉非常凉爽。大同感觉很新鲜，一路打量着路边的店铺、招牌，更加想快点看看自己就要就读的学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走过了几公里，穿过了一个集市，横穿了一条国道，大同感觉有些不妥。刚才的繁华景象已经没有了，车子好像开到了县郊区。他想问大叔是不是走错了路，但他不能确定，所以没有问。 摩托车带着大同，又走过了几百米的小水泥土，然后左转，进入了一条铺着小碎石的泥路。约摸走了两三百米，在路的右边，就看到了一扇用铁管焊接的大门，已经有些掉漆了。大门的右侧有一柱子，柱子上写“东山县腾龙中学”几个字。 “到了。”大叔停了车，大同从摩托车上下来，给了两块钱车费，又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小口。 大门是关着的，旁边的门卫室旁有个小门。大同走了过去。 “做什么的？”门卫室出来一个男人，三四十岁的样子，头发不多，但胡子却很多，看起来十分强壮。 “我是新来的，张老师叫我过来的。” “你说的是从文山镇下来的张主任吧，你进去吧。” 大同走近了校门，首先看到的是一座教学楼。这教学楼看起来已经有些岁月，外墙已经很陈旧了。地面也没有硬底化，都是铺着小碎石的泥地。再往里面走，左边的建筑看起来像是宿舍楼，有四层。空地的中间，有两个连边线都没有的篮球场，也是泥地的。右边有一栋三层的楼房和一排一层的瓦房子。空地的尽头有一面围墙，围墙上的瓷片倒是新的，上面还有**的头像和一些名人名言。围墙前面有一个水泥砌的舞台，舞台的右边则是学校的饭堂。 大同的心里有些失落，这景象，跟自己所想象的相差太远了——没有绿树成荫的校园，没有漂亮的教室，也没有宽阔的运动场…… 教学楼那边的读书声，让大同从思绪种回过神来。升初三的同学已经在上课了。 大同先找到了张老师的房间。张老师不在，他妻子宁老师接待了他，给他准备了丰盛的午饭。饭后，张老师也回来了，带着他买各种生活用品，开了饭卡，安排了宿舍…… 虽然内心是压抑的，但是大同一想到再也不必担心隔三差五被问及学费的事情，心里倒也感到十分的欣慰。既然都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大同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也许他认为自己值得更好的，但是命运没有给他安排。 是啊，眼前的苟且尚且无力争取，谁又还有勇气和资格去奢求更多的优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