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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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于陆心昀继任族长三年后) ———————————————————————— 夜已深了。 桌上的台灯释放出柔和的光,将米衫青年笼罩在暖色里。墨汁细线地从笔尖倾注出来,在纸上显出清隽的字迹。 “咚咚,” 屋外响起敲门声,是有人来了。未等陆心昀说一句话,微闭的门便立刻被推开,紧接着就是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陆心昀,” 白衣青年把一叠报告砸在桌上,“你看了自己的检查记录么?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在你心里就是那么地不重要,那么地无所谓?” “铭宇……你冷静一点。” 陆心昀揉了揉眉心,声音都透出疲惫之意,“我得准备下任族长的候选事宜,实在没有时间去管——” “下任族长候选?你这么着急干嘛?” 苏铭宇瞧着他的脸色,心里隐隐察觉到什么,“陆家族长每七年更迭一次,优秀者最多连任三届,这是你们祖传的规矩。现在不过三年,你怎么就——” “……我累了。” 陆心昀勉强笑了一下,眉宇间透出一丝无奈。苏铭宇沉默片刻,伸出手拍了拍挚友的肩,轻道,“也好,你是该休息了……卸下重任后,你就乖乖听我的话,好好吃饭睡觉,不要再cao心别的事了。” “好。” 陆心昀认真地点了点头,嘴边漾起温暖的笑意。苏铭宇看着陆心昀墨色的双眸,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是哪儿有问题。 “我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陆心昀有些艰难地站起身,小心地将钢笔盖好,再把桌上的文件摆放整齐。苏铭宇轻叹了口气,从医药箱取出两瓶药剂放在桌上,“你睡前服半剂,明早再服半剂,我会检查。”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陆心昀推着他往屋外走去,眉眼处都有笑意,“像一个cao心的老母亲。” “还不是有个不听话的儿子。” 苏铭宇敲了一下陆心昀的头,“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把你的病情告诉奶奶——” “铭宇,不要。” 陆心昀忽然按住苏铭宇的肩膀,那力气大得让他蹙眉。陆心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放开苏铭宇的肩膀,眼中涌动着深切的愧疚。 “我没事,别这样看着我。” 苏铭宇望向比自己稍高一些的青年,忽然意识到他已经二十有三,不再是那个稚嫩的孩子了。他不禁想起初见陆心昀的情景,那时的他只有10岁,穿着残破带血的衣服,哭着让暑会联盟的人去救苏瑾言。 转眼十三年已过,陆心昀长大成人,经过层层选拔成为陆氏家族的最高族长。聪慧如他,很快学会了如何处理族中事务,把清蘅六部弄得井井有条。 只是他的身体在最近几年出现了许多问题,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根治的办法。苏铭宇经常去找陆心昀检查身体,可他每次都推三阻四,让他觉得非常奇怪。 心昀那小子,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苏铭宇看着陆心昀,心中已有计较。他摆摆手装作离开,等到陆心昀回屋才迅速回来,躲在窗户下处偷瞄里面。 “……先生,你太不小心了。” 藏月将深藏书底的信件翻出递给陆心昀,叹气道,“若是苏先生知道真相,他会——” “是我对不起他,但如今也只能这么做了。” 陆心昀重新提笔书写,汗水从额间缓缓滑落,“哥哥的药草已经运到都城,我必须在暑会联盟之前夺过来。没有多长时间了,候选的事也应尽快落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堪设想什么?” 苏铭宇的声音幽幽传来,惊得陆心昀止住了话。苦涩的笑容浮现在嘴边,陆心昀伸手推开窗扉,一眼望到了躲在墙角的苏铭宇。 “和我说实话吧。” 苏铭宇望着身前的陆心昀,眼中流露出乞求之色,“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哥。” 陆心昀没想到他会如此低声下气地求自己,心里难受得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思忖片刻,终是微微点点头,无奈道,“好。” “既然如此……那我就进来了。” 苏铭宇一跃跳上窗台,下一秒就进了屋子,自觉把窗户关上,“外面好冷,我今天不回家了,将就在你这睡一晚。” “铭宇先生。” 陆心昀哭笑不得地看着青年,“您是早有预谋吧?” “你还好意思说。” 苏铭宇熟门熟路地从柜子里拿出茶具,用术法给自己泡了八分满的花茶,“你瞒了我那么多事,我预谋一下怎么了?” “……随你吧。” 陆心昀被苏铭宇打败,索性找了椅子坐下,右手自然地伸过来讨茶喝。苏铭宇暗骂陆心昀无赖,可还是给他斟了一杯,小心翼翼地放在他面前。 “丑话说在前头。” 苏铭宇泯了一口茶水,十分享受地眯起了眼睛,“今天我和你睡一张床,你要是不和我说实话,我就——” “苏铭宇你没毛病吧!!” 陆心昀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啊!” “小昀儿真是沉不住气,这么点小事就急成这样。” 苏铭宇悠悠看着满脸通红的陆心昀,补充道,“你的耳朵都红了喔。” “你——” 陆心昀又好气又好笑,真不知道该说苏铭宇什么好。他转身摆了摆手,用一种十分疲惫的声音说道,“父王年纪渐长,菲儿年幼,羚哥和曦姐闹得很厉害……前不久雪华托人来信,要我……” “继承大统?!” “不是……” 陆心昀见苏铭宇一脸兴奋的样子,感觉他一点也不像个快三十的人,“楚家的天下自然要楚家继承,只是羚哥和曦姐分庭抗礼,雪华朝局不稳,父王希望我早日回去,约束一部分势力。我想着,若是陆家还由我掌管,免不了卷入宫廷争斗,所以——” “所以你就想把族长之位先给别人,自己去雪华开创事业?” “都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心昀看着眼睛冒五角星的苏铭宇,感觉自己的头又要疼了,“要说的我都与你说了,若是不信自可查证,不必在这怀疑我。现在我要睡了,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呼…………” 陆心昀话音刚落,寒风的呼啸声就响窗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向地面。苏铭宇出神地看了看窗外,回头就拽住陆心昀的胳膊,坏笑着说,“留我住一晚吧,真的好冷。” “……我这也不热……” “趁你家大宝贝不在,给哥留一个位置挤挤——” “不可能,滚。” “睡一个被窝嘛!” 苏铭宇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插腰,扭头冷哼,像个几岁的小孩子。陆心昀真有种气背过去的感觉,好在心脏还算强大,拼命控制住自己才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但你不能小时候那样胡闹,否则我就让你瘸腿出去。” “行。” 苏铭宇一面答应,一面收拾着桌上的茶水物件,看得陆心昀哭笑不得——他分明也不是来喝茶的,一听说能睡在同处,便主动把喝茶的器具清洗好,挨个放回了柜子里。 “跟我来。” 陆心昀不提苏铭宇心中的猫腻,领着他来到自己的卧室。一进门,苏铭宇就闻到药香,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他专门给陆心昀调的安神香,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把自己的话放心上,也算没白费他的苦心了。他望着卧房中一张米色的床铺,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你和琅烨——” “……” 陆心昀沉默地低下头,星辰般的眼里涌动着复杂的思绪。他微阖双眸,终是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下去了。” “……你啊,就是脾气太倔,像个驴一样。” 苏铭宇一屁股坐在床上,双手娴熟地解开鞋带,身子一斜便靠在了枕边,“真是让铭宇***,碎,了心。” “……睡觉。” 陆心昀解开外衫挂在衣架上,瘦削高挑的身形在月色中显出来,清冷中带上了几分寂寥的味道。苏铭宇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腕,觉得他似乎又瘦了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小昀儿,快上床。” 苏铭宇把大被子摊开,自己一溜烟钻到了正中央,眯着眼笑,“来啊。”
“……” 陆心昀摘下手上的接收器,披着月色走到床边。他见苏铭宇霸占大半张床,一句话也没说,坐上床侧的小角落就躺下了。苏铭宇看他合上眼,没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似乎陷入了熟睡。 “心昀,小昀儿?” 苏铭宇轻唤了几句,见陆心昀没有反应,觉得他是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挪到陆心昀身边,催动术法探了探他的脉息,果真发现有一丝异样的能量流窜其中,并有逐渐增强之势。那能量亦正亦邪,时而炙热如火,时而寒冷如冰,在血脉中来回游荡,让苏铭宇微微蹙眉。 “先前说是尚有四年……如今却也不知还剩多久了。” 苏铭宇浑身一震,发觉陆心昀已经睁开了眼睛,墨色的眼幽幽地望着他。窗外雪色清亮,斑驳的影在他脸上晃了晃去,有些看不清神情。 “你终于说实话了。” 苏铭宇握住陆心昀的手腕,用了数重探查能量沁入他的血脉中,从前往后感知了一遍。他的眼神从疑惑到惊讶,到忧虑,最后到酸楚,整个过程都被陆心昀看在了眼里。 “这股能量是手札和摩谒相合产生的,若要治疗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 苏铭宇斟酌良久,才说道,“得使用远古禁阵逆行,将所有气流引向一处,之后再尽数打散,一重重抽离出去。” 他回忆着古书上的内容,语音忽然一滞,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陆心昀阖上双眸,接道,“逆行阵需要早已灭绝的七种灵兽的心晶,更需要施术者以命渡灵。因此术杀戮过重,所以先哲才禁用此术。” “心昀……” “铭宇哥,你我从小就在一处,最是了解我的选择。” 陆心昀缓缓睁开眼睛,对苏铭宇笑了笑,“我没有怨言。” “可是……” 苏铭宇心如刀绞,眼眶逐渐泛红,几次想要说话都咽了回去。陆心昀心疼地望着他,终是握住他的手,努力笑了笑,“对此事,我倒是看开了,只是还有一些人放心不下。凌远,哥哥,修逸,琅烨……尤其是哥哥和琅烨,我真怕离开之后,他们做出什么不堪设想的事来。” “这些不是难事,我和李清、陆琰他们自会照应。” 苏铭宇握了握陆心昀冰凉的手,说道,“雪华那边风云变幻,想拿你作为制衡势力的工具……我劝你还是不要走这遭了,免不了费不少心力。” “……若是其他国,我定不愿费这心力,可那终归是父王的国家呀。” 陆心昀想起楚余的书信,脑海里浮现出他张开双臂拥抱自己的模样,眸中氤氲出浅浅的暖意,“父王属意的人,我得为他铲出一条大道来,如此,才不算辜负了当年父王对我的恩德。” “……好吧,既然你意已决,那就放手去做吧。” 苏铭宇拍了拍陆心昀的肩膀,嘴边漾起凄然又心疼的笑容,“看我们陆大族长如何权谋变政,搅弄风云了。” “……谢谢。” 陆心昀由衷对苏铭宇说道,那神情看得他心里难受。苏铭宇背过身去,低语了句,“睡觉”,便不再答话。他阖上眼,脑海里却反复回响陆心昀的话,根本睡不着觉。 虽然陆心昀没有明说,但谁都能明白楚余把他召回去目的何在。如果身体康健,楚余怎可能制不住楚羚,楚菲,楚曦的势力,还要陆心昀一个养子回去辅佐。唯一的可能,就是楚余已到了不得不传位的时候,而三人斗争之烈,也给雪华国政带来动荡。 楚羚虽是男儿,可是他意志不坚,容易受人蛊惑,不宜继承大统。楚曦更具治国之才,在大事上也有胆魄策略,可她心性急躁,手段凌冽,只怕执政后会推行苛律,致使暴动和反抗。楚菲虽然自小聪慧过人,秉性也是谦逊平和,婉约大方,但她没有决断的狠劲,同样不适合做帝王。 算来算去,还是修逸和我家昀儿智谋与胆魄俱在,只可惜他们并非楚余的亲生儿子,说到底也不可能真正继任大统,只是当王亲国戚养着罢了。 “铭宇哥不必为我烦忧,好好休息就是了。” 陆心昀的声音悠悠传来,苏铭宇却把被子一盖,闷声道,“没有烦忧,就是喝茶睡不着。”